秋叶花开

　　化学实验室的排气扇在梅雨季发出哮喘般的嗡鸣。白露正在称量碳酸钠，指尖压着分析天平微颤的指针。红发女生突然踹开储物柜，克罗心手链刮过铁皮发出尖啸。白露看着对方指甲上的蛇形贴钻，想起昨夜母亲撕碎的俄语笔记里，也有类似的磷光。

　　"优等生还偷用天平？"红发女生抓起称量纸抖落，"你妈没教过实验守则？"亚硝酸钠粉末雪花般飘落，在白露的白球鞋上晕出淡红斑痕。她低头盯着通风橱玻璃，那里倒映着顾明川倚在门框上的身影——少年正用打火机灼烧铜丝，火光在他瞳孔里淬出冷蓝。

　　突然有银光划过。白露看着自己的帆布包被掀翻，克罗心手链从夹层滑出，十字架尖端勾破了她的月考试卷。红发女生用鞋跟碾住试卷上顾明川批改的俄文注释，那些优雅的连笔字在帆布纹路上裂成残章。

　　"上周五打翻硝酸银的是你。"白露突然开口。她注意到顾明川熄灭了打火机，铜丝在试剂瓶口弯成问号形状。通风橱的荧光灯管频闪三次，像某种加密的摩尔斯信号。

　　红发女生僵住的动作让白露确信猜测。她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沾着硝酸银结晶的帆布纤维："浓度68%的溶液会在棉质品形成氯化银沉积。"帆布碎片在阳光下泛起珍珠母光泽，"保卫科的监控虽然坏了......"她突然将碎片按在对方腕间，"但紫外线灯能照出指纹的硫氰酸铁显色反应。"

　　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白露听见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接着是顾明川带笑的气音："真遗憾，停电了。"黑暗中亮起打火机的幽蓝火焰，映出少年指尖旋转的硝酸银试剂瓶。红发女生尖叫着后退，克罗心手链撞翻铁架台上的烧杯。

　　当应急灯亮起时，白露正用本生灯灼烧帆布包。靛蓝火焰中，硝酸银残留与棉纤维反应生成细密的黑色沉淀，逐渐勾勒出完整的指纹轮廓。顾明川将镁条扔进废液桶，爆燃的强光瞬间照亮女生惨白的脸。

　　"需要我打电话给张主任吗？"顾明川晃着手机，"听说他办公室挂着'秉公执法'的锦旗。"白露注意到他特意放大通讯录里"教育局张副局"的名字，红发女生的美甲正在试管架上刮出刺耳鸣叫。

　　白露突然拧开洗眼器。水流冲散了红发女生精心卷过的刘海，露出额角未愈的烟疤。那是个完美的圆形，边缘呈放射状焦痕——与顾明川笔记本里某页烧穿的虫洞如出一辙。

　　"去年三月化学实验室纵火案。"白露的声音比pH试纸更平静，"有人用镁条点燃了金属钠。"她展开被硝酸银染黑的帆布，焦痕恰好拼出"SOS"的摩尔斯电码，"你说保卫科会相信巧合吗？"

　　红发女生踉跄逃走时，克罗心手链坠入浓硫酸罐。十字架在沸腾的酸液中蜷缩成团，最终沉底时竟像颗枯萎的心脏。顾明川用坩埚钳捞出手链残骸，忽然将其按在白露掌心："战利品。"

　　白露触电般缩手。残留的硫酸铜溶液在她皮肤上蜿蜒，画出道靛蓝色的洛伦兹吸引子。顾明川用硝酸银在实验台写下"76.3%"，突然笑出声："这是她父亲今年审批的教辅材料回扣率。"

　　黄昏的暴雨冲刷着实验室窗棂。白露在清洗烧杯时发现，顾明川的校服袖口有块焦痕，形状正是红发女生额角的翻版。少年倚着通风橱吞薄荷糖，将糖纸折成莫斯科大学主楼的剪影。

　　"为什么帮我？"白露擦着量筒上的水渍。顾明川突然逼近，她看见他虹膜边缘的琥珀色环状纹，像被冰封的日珥。

　　"上周三你在图书馆解开的拓扑题——"他呼出的气息染着硝石味道，"正是我父亲1993年在师大没完成的课题。"突然响起的预备铃截断尾音，白露发现自己的实验服口袋多了张糖纸，背面用俄文写着普希金诗句。

　　当晚的暴雨中，白露躲在储物柜破译诗句。母亲突然闯入时，她将糖纸吞入喉中。冰凉的锡纸划过食道，像柄剖开黑暗的手术刀。而窗外，顾明川正站在雨里凝视这栋楼，手中转着那枚烧焦的克罗心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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