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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情的相遇
回到雅间时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闻诀和谭如两人在聊天,闻诀原先脸上的酡红消失不见,神色严肃。
谭如是国子监祭酒,带着一群读书人。和闻诀很熟络,也算是闻诀的半个老师。闻诀少年时在国子监念过几月书,为何去国子监念书柳浔也不知,他从不主动说,柳浔便也不问。
谭如和柳浔的关系还可以,毕竟魏灵和谭如交好,自己也沾了老师的光,被许多前辈照看指导着。
“谭叔。”柳浔进门向谭如打招呼,随后又看向闻诀,道:“殿下。”
闻诀示意两人坐下,没有提方才因为两人进来而打断的话题,而是问沈斜冷:“夜深了,沈兄叫马车了么?”
沈斜冷回道:“不必了,既然饭吃完了,我也该走了。”
闻诀道:“不妥吧?现下这个点回去也不太方便,沈兄不想叫马车的话可以先在此处将就一晚,有换洗衣物的。”
沈斜冷还是拒绝,道:“不了,毕竟明日一早我要送父亲回去,还要送我的副将回边疆。”
闻诀见这样也不好说什么,看向柳浔道:“你先送沈兄回去,闻溪楼下边的马棚有两匹马,柳浔晚些安排小厮牵回来就好。我去送谭老。”
柳浔应下,和沈斜冷下楼时云炽在记账,看见柳浔下楼,就问道:“今晚要不在这歇下?”
柳浔拒绝了,他道:“不劳烦您老了,府中事务还未安排妥当,我叫乔恩替我留门了。”
云炽见此也不多挽留,道:“那你路上慢些走,有空来看看小晋。”
柳浔应道:“好好。”
两人一同出了酒楼门口,正准备去马棚取马时,突然有小厮告知大门有人寻沈斜冷。
沈斜冷好看的眉毛微拧,不知出了什么急事要这么急急忙忙。不能是老爹出事了吧?
沈斜冷想到此处原先随意温和的表情不见,丢下柳浔抿紧着唇快步走到来寻自己的那人面前。
柳浔不明所以,他牵起马才跟在沈斜冷身后,看看沈斜冷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人是沈斜冷的部下,现在正低声快速的和沈斜冷说着什么,沈斜冷听后面色有所缓和,但还是很凝重,柳浔知趣没有走到他们身边,在离他们三丈的距离多一点,倚在树下看着两个交谈。风吹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有几片树叶掉到柳浔的脑袋上。柳浔把头顶的树叶拿下,拿在手中把玩。快要六月时京城的风也有些冷,湿气夹杂着草木的寒气随着风吹过柳浔绑起的头发,吹过柳浔的薄衫,柳浔生出了些冷意。
旁边的马匹安安静静的站着,黑夜中只闻低语声。
柳浔玩着手中的树叶,看着两人低声交谈,心想这树叶可真树叶。
沈斜冷和那人交代了些事情,火急火燎的从柳浔手中牵过一匹马,略感歉意道:“抱歉,柳大人先回去吧,我那边突发急事,失陪了。”
柳浔道:“将军慢走。”
沈斜冷便上马扬长而去,剩柳浔一人在原地。
柳浔见人不用自己送了,心中一乐,可以早点回府了。不过刚上马就看见闻诀和谭如两人出来。
闻诀看见柳浔和一匹马眼里的惊讶和疑问慢慢浮现上来。
“叫你送回去的人呢?”
“他自己回去了。”柳州摊开手无奈道。
闻诀还想说什么,但是毕竟谭如在场也不好发作。柳浔暗自庆幸谭如在场,不然闻诀要开始数落自己今天办事没办好了。
此时谭如非常善解人意的说道:“我见殿下还要和柳大人说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闻诀听后皱眉,道:“这怎么行。”
谭如道:“也就那么点路程,不必担心。”
闻诀只好叫谭如路上小心。转而拉着柳浔回酒楼里。
柳浔手里还牵着马绳,被闻诀这一拉着只好放下手中的绳子。闻诀钱多,这匹马不见了再买一匹也不算事情。
酒楼已经打烊了,云炽在指挥小厮清理东西。
闻诀拉着柳浔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那坐着,周围的小厮默默离开大厅,去了别的房间打扫。云炽把自己没算完的账挪到客房里慢慢算。
闻诀道:“你今晚不舒服吗?看着也不像啊。”
闻诀指的是柳浔今晚在饭局迟到和碰掉筷子的事情。
闻诀的心腹是柳浔,柳浔做出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关乎着闻诀的脸面,而闻诀又注重面子。
柳浔道:“美色误人。”
闻诀眼睛睁大,不可置信的说:“什么?”
柳浔心虚般摸摸鼻子,道:“没什么。”
闻诀睁得圆滚滚的眼睛还在继续睁大,他道:“你真敢啊,那是沈斜冷。”
柳浔觉得无所谓,他道:“沈斜冷就沈斜冷。”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莲花楼的小倌全部给你,好搞不搞你居然要和沈谈搞?”
柳浔有些烦躁道:“我没打算和他混一起,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你放心好了。”
闻诀不信似的,道:“你这心思别给他知道,不然他和咱撕脸。”
柳浔道:“有那么严重吗?况且人家长这么好看,喜欢上不是很正常吗?”
闻诀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他在军中因为那张脸被质疑,军中觉得他是睡了原先的将军才一路上位的。”
柳浔道:“哦。”
闻诀道:“反正你歇下心思最好,是同僚就当回同僚。”
闻诀絮絮叨叨说着,甚至悄悄挪了位子,不动声色离柳浔远了些。
正欲说别的时,见柳浔左耳空荡荡的,不由问道:“你耳坠呢?”
柳浔下意识摸上去,想着要说真话还是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正打算说自己送给沈斜冷时,眼尖瞥见闻诀面色不善,于是从善如流道:“不见了吧,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
那只耳坠在闻诀眼里确实不算贵,自然就不多管了。
“你们聊了什么?”柳浔岔开话题问道。
闻诀回想起饭局,道:“聊了关于边疆的情况,聊了闻舟的母家,聊了我未来的太子妃好还是王妃好,聊了许多。”
皇上把温习养指去和亲,不久后会给各个皇子指婚,如果皇子妃家境好,能讨皇上喜欢的话自己做太子的胜算便大一分。闻诀已经开始筹备自己未来的皇子妃了,等一选好便找皇上赐婚。边疆情况还算可以,可依旧不容乐观,闻诀想要收服南蛮,想要南蛮变成自己的国土,和众人聊了几乎半个时辰的边疆,却没聊出个所以然来。
南蛮不是小国,它周围有许多弱小无靠的国家,那些国家便附庸在南蛮身上,南蛮许诺他们给他们财富给他们粮食,他们需要借助兵力给南蛮。所以南蛮从原先的不起眼小国变得如今可以与天燕媲美的大国。南蛮觊觎天燕的土地许久了,不是因为天燕的土地比自己肥沃,长的庄稼比自己多,单纯是因为他们的领主想要扩大领土,想要把这个傲气的巨物摧毁。
天燕原先叫做天周,自天燕帝上位后就改了国号。
天周延绵两百五十年,那时的南蛮被四方征战,一直在求天周庇护自己,并许诺如果天周愿意庇护自己,自己可以将每年出生的公主送去给天周和亲。
那时的天周不屑一顾,在位的皇帝看不上南蛮的渺小。
后来南蛮收复四方兵权,在天周不屑理会的视线里逐渐与这个国家比肩。
不久后天周变成了天燕,一代枭雄消亡。而现在曾经傲视群雄的天周堕落了,开始低头求和,把公主送到自己的国家。南蛮这征战的几十年里早已改变了子孙后代的基因。
他们希望战火一直延绵,骨血里杀戮的基因迫使他们不断征战,从未停歇。
现在的天燕对南蛮也有几分忌惮,南蛮是杀戮的疯子,他们不在乎伤亡但是天燕在乎,一条条赤裸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哪怕天燕帝能装作看不见,他的子民却不一定。
闻诀想收复南蛮只能和沈斜冷上战场,不然说这么多都是徒劳。
“你想要收复南蛮,可是你舍得太子之位吗?”
闻诀问自己。
不舍得,他还是想当太子。
柳浔见他的神色动摇,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问道:“你觉得当了太子之后高兴还是跟着沈斜冷去边疆收复南蛮高兴?”
一个是自己的目标,一个是儿时自己给自己许下的诺言。
闻诀没说话,他觉得哪个都好,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柳浔看着闻诀这副样子就说道:“你先去收复南蛮,等皇上驾崩了我跟你去抢龙椅坐。”
闻诀立马捂住柳浔的嘴巴,不给柳浔继续说下去,可惜柳浔已经说完了。
柳浔拿开他的手道:“况且你也不是做好了那个准备了吗?古往今来谋反的人这么多,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
闻诀急道:“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明晃晃的讲出来,不对你这样不行,我有负罪感。”
柳浔道:“等你收复南蛮,功勋名誉都备齐了,你做皇帝还有谁敢质疑你,相反那些只会窝在京城的太子又懦弱又废物。”
“我只担心等闻帆做了太子日后会为难我,我的党羽会被牵连。”
柳浔道:“党羽什么的不重要,他们愿为你所用你便用,生死在你手中,你死他们自然也要陪你的,二殿下既然要太子之位又何必保留无用的妇人之仁?”
闻诀怔住,他看着柳浔,觉得这个人第一次这么陌生。柳浔的目光有些沉闷,虽然语气平淡,但是闻诀从里面听出了渗人的冷。在他的印象里柳浔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温温和和,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很有耐心也有些狡猾,甚至会有些孩童的心性,贪玩和不服管教。他和柳浔相处的日子里看着柳浔愿意洗净无辜之人的冤屈,愿意收留替无着的尸骨殓葬,他觉得柳浔心软,明明已经困得流泪了,却还是固执着的看卷宗,就因为是被判的那家有几个妇幼老残,想办法把孩童捞下。他见过柳浔明明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是把无家可归的猫狗和乞丐安置在宅子里。他记得柳浔一开始的愿望是望天下安,万家乐。闻诀看着现在的柳浔,眼底的不安和暴戾浮现,弃生命如草履,柳浔叫他不要在乎党羽的性命,包括柳浔自己的,一开始收复这些人的目的和用处是什么就是什么。
好似现在的模样才是柳浔真正的模样,那些翩翩公子都是假象。
柳浔看见闻诀在发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情管理没做好,他轻咳一声道:“抱歉,我方才激动了。”
闻诀垂眸道:“我知你为我好,但是我不想我变成闻帆那种人,为了一个位子踏着尸山血海,用无数生命为这个位子铺路。你说过的,再不值钱也是一条生命。”
再不值钱也是一条生命。
柳浔终于闭上眼睛,他无可奈何般用手遮住眼皮。闻诀这点随了他生母伊贵妃,不愿意过多杀生见血。
柳正拉过闻诀的手,几乎是用哄着的语气对闻诀说道:“你尽管以你的妇人之仁行事,剩下的我来做。”
闻诀把手抽回来,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今天彻底见到了柳浔的新面目,他才知道原来柳浔的血可以这么冷,原来柳浔和那些吃人的饿鬼没什么区别。他知道在完成某些事情的路上需要失去什么,但是还是很难接受。他之所以那么讨厌闻帆的原因是闻帆视生命如草芥,在闻帆眼里利益大于生命。他没想到柳浔也是这样的人。
柳浔神色复杂道:“倘若在盛世你便是明君,可是现在乱世动荡你就是废物,懦弱如蝼蚁。”
闻诀点头,他觉得柳浔说得是对的。只是他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接受。
“明日上朝我会找父皇说的,等两个月后我随沈谈去边疆,此后京中事务多有麻烦于你。”
柳浔刚硬起来的心要软下来了。他并非是闻诀想象中的那种人,柳浔吃软不吃硬,如果闻诀和他大吵一架或许自己还好受一些,但是闻诀就这么接受了,一点主上和下属的模样都没有,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柳浔觉得自己有罪。
“我不是责备你妇人之心,只是想说仁慈也要有个度。”
“我知。”闻诀道:“到时我会吩咐好接下来的事情。我争取在年尾时打个漂亮的胜仗回来。说不定父皇一高兴就把太子给我当了。”
柳浔笑道:“那你加油,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沈斜冷一路上抽打着马鞭,却不是往自己的宅子去。方才那人和自己说许玟出事了,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呕血昏迷不醒,请的大夫不管用,怎么也醒不了。这事惊动了皇帝,连夜带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到许玟的住所,沈斜冷冲进宅子,里面灯火通明,聚集了不少人,却出奇的安静。
众人看见沈斜冷进门,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屋里有些闷,太医在屏风里头替许玟切脉。最里面是皇上和沈酣。
沈斜冷绕过屏风,先是给皇上行礼,才去看许玟的情况。许玟还没醒,在疆场纵横的肤色变得蜡黄,现在更是黄到青色,嘴唇干涩苍白。气息微弱,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太医替许玟切脉的手一直在颤抖,额头的冷汗不断冒出,皇帝看不下去了,急躁地问道:“还不知是什么原因吗?”
太医摇头,皇帝冷道:“要你何用,滚下去。”
太医见皇上不杀自己的头,提着自己的医箱屁滚尿流滚下去了。
沈斜冷问道:“好好吃着饭怎么忽然呕血了呢?是不是中毒了?”
皇帝道:“在查了,太医院一群废物光吃不长脑子。”随即对门外道:“苏筑洪把太医院里的尖子生给朕叫过来。”
外面的太监应声道:“喏。”
苏筑洪正准备开口点下一个人进去,此时却有一个人出列,对苏筑洪道:“卑职愿一试。”
苏筑洪瞧着他,年纪轻轻,高挑的身材和姣好的脸蛋,太医院青色的官服都被此人穿出了风度翩翩的感觉。苏筑洪见他自动请缨,道:“成小友这事事关重大,还请成小友莫要胡闹。”
成墨海道:“苏公公还请让我试一试,后果我成某一人承担。”
原先还有些嘈杂的声音现在停下,众人都看向这个青年。
苏筑洪让开身位道:“那成小友快快进去罢。”
成墨海大步走进去,绕过屏风对三人行礼,才坐下为许玟切脉。
皇帝见进来的是一个青年,觉得阅历没有老太医高,刚要喝住此人却想到方才进来的太医一个比一个老,仍然不知道这得的是什么怪病。
成墨海切了会脉,又看了看许玟的瞳孔和舌头,末了还闻了一下口腔的味道,对皇帝道:“陛下,许副将中的毒极可能是来自海齐的天毒,此毒在这一带并不常见,毒性霸道,一旦中毒,中毒者的心脉会受损,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皇帝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他拧起两道眉毛,道:“你的诊断若是出错了该当如何?”
“卑职愿一命抵一命。”成墨海垂首坚定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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