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景

作者:久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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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四起


      吴山,初一下——

      午休时间,谌时独自坐在教室里。忽然站起来走到三班,李淮安的座位空着,他今天请假去了医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谌时的目光落在李淮安忘记带走的笔记本上。

      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抽屉里,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几何图案。谌时犹豫了一下,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笔记本的纸张很厚,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响声。每一页都写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神秘的密码。谌时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符号,突然发现其中一页的角落画着一片小小的梧桐叶。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这是什么?"谌时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描摹着那朵花的轮廓。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他忽然注意到某些符号旁边有极浅的铅笔痕迹,像是被擦掉的注释。

      谌时从笔袋里摸出一支铅笔,轻轻地在纸上涂抹。随着石墨的痕迹逐渐显现,那些被擦掉的注释慢慢浮现出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心开始冒汗。

      "这是...日期?"谌时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那些模糊的数字。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些日期,全都是他们相遇以来的重要日子。

      第一次相遇的日子,第一次分享糖果的日子,第一次过生日的日子...每一个日期旁边都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有的是雨伞,有的是糖果,有的是书本。

      谌时的手开始颤抖。他继续往后翻,突然在一页停了下来。这一页的符号格外密集,旁边画着一颗破碎的心。谌时用铅笔轻轻涂抹,发现被擦掉的注释写着:"今天是去梅清的日子,一个陌生的城市,哪里没有小时。"

      "原来...你一直都在看着我。"谌时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继续往后翻,突然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折叠的纸。

      那是一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给谌时。"

      2012年1.04号:

      亲爱的小时,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已经分别快一年了……这一年我好孤独,我想再回到吴山,我们再一起去上花陌路,一起去梧桐苑,你还记得梧桐树下我们一起埋的胶囊吗!

      什么时候见面,我们打开看看吧。

      我很想你,小时。

      ——

      便签纸背面写着一串密码,旁边画着一把钥匙的图案。谌时的手指颤抖着,突然想起李淮安9岁时说过:"我把想说的话都写成了密码,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谌时慌忙把笔记本塞回抽屉。纪怀景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来了?"谌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纪怀景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他的手指在封面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你看到了?"

      谌时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只是好奇。"他低下头,不敢看面前少年的眼睛。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纪怀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笔记本推到谌时面前。

      "你想知道密码的意思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谌时抬起头,看见李淮安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光芒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却又不舍得移开视线。

      "想。"他听见自己说。

      李淮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他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铅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这是'你'。"他说,“我最好的朋友。”

      谌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他看着那个简单的符号,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密密麻麻的密码,每一笔每一画,都是李淮安想说却不敢说出口的话。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教室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和两颗年轻的心跳声。

      最好的朋友吗?

      校运会开幕式的彩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谌时攥着号码布站在检录处。隔壁班空荡荡的候场区长椅上,还留着纪怀景用粉笔画的跑道分割线——上周四体育课时,那人蹲在地上用直尺量了二十分钟才画出的完美弧度。

      "三千米组准备!"体育老师的哨声刺破喧嚣。谌时低头看自己胸口的"023"号码,想起上周暴雨夜,纪怀景淋着雨翻进他家院子,用碘酒在他膝盖写下的同样数字。当时那人刘海滴着水说:"这是你的最佳步频。"

      起跑枪响的瞬间,谌时冲得太急,被跑道裂缝绊了个趔趄。观众席传来惊呼,他却在失重的刹那看见第三排空位上搁着的矿泉水瓶——纪怀景总是用指甲在瓶身掐出水位刻度,说这样能精确计算他的补水量。

      冲过终点线时谌时眼前发黑,苏晓晓递来的毛巾沾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医务室老师包扎他擦伤的手肘时,他突然抓住对方的白大褂:"能借下手机吗?"

      他从班主任的办公室翻找出了开学每人写的电话,【纪怀景】

      电话铃响到第七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是电视机砸碎的爆裂声。"找谁?"沙哑的女声像是砂纸磨过玻璃。

      "请问纪怀景......在吗……"

      "死了!都他妈死了!"电话被重重砸断前,谌时听到药瓶滚落的脆响,还有一声压抑的闷哼——和上周纪怀景替他挡下飞来的铅球时,喉咙里溢出的痛呼一模一样。

      暮色中的梧桐苑飘着零星的雨,谌时翻过生锈的铁门时,校服裤被爬山虎扯出裂口。十年前他们埋时光胶囊的老梧桐还在,树皮上新鲜的刻痕组成箭头符号,指向树根处微微隆起的土包。

      潮湿的泥土里埋着摔裂的玻璃罐,除了生锈的玩具口哨,还有十七封未寄出的信。最上面那封的日期停在一周前,信纸边角染着褐色的痕迹:

      【小时,小姨今天把抗抑郁药倒进我的晚饭了。我把你给的薄荷糖藏在空调外机后面,但糖纸被血弄脏了。还记得我们给流浪猫搭的树屋吗?现在我的阁楼窗户也被钉死了......】

      谌时把信纸按在胸口蹲下来,树影间漏下的雨滴打湿了后颈。他摸出随身带的密码本,借着手机电筒光破译最新一页的符号。当"救我"两个字在横线格上浮现时,头顶突然传来纸张拍打的声响。

      纪怀景蜷在阁楼通风管道里,手腕上的淤青在月光下泛着紫。楼下传来小姨歇斯底里的哭喊,混合着药瓶滚落的声响——这是她这周第三次试图打开燃气阀。

      通风口铁丝网外的梧桐枝桠在风中摇晃,他咬开偷藏的圆珠笔,借着月光在手臂内侧书写密码。那些代表"疼""冷""想你"的符号像蚂蚁爬过皮肤,最后汇聚成谌时眼睛的形状。

      纪怀景蜷在阁楼通风管道里,手腕上渗血的绳痕正在结痂。楼下传来小姨癫狂的笑声,她在客厅地板上用红酒画着诡异的图腾——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勃艮第红酒,此刻正顺着桌角滴落,像极了车祸现场仪表盘上凝固的血泊。

      通风口外的梧桐枝桠在风中摇晃,他咬开偷藏的圆珠笔,在手臂内侧书写新的密码。那些代表"药片""绳索""想你"的符号蜿蜒如荆棘,最后在肘关节处蜷缩成谌时姓名的首字母。

      阁楼木门突然被砸得震颤,纪怀景扑向角落的铁盒。藏在盒底的旧手机突然亮起,23条未读信息涌进来:

      【9:07】体育组把你的钉鞋收走了
      【14:33】我在跑道第三棵梧桐树下埋了东西
      【21:19】看到信息就摇动通风口的爬山虎

      最新信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照片:他们儿时埋在梧桐树下的玻璃罐,此刻正摆在他初中课桌上,罐口系着染血的运动发带。

      纪怀景的呼吸突然急促,手机突然收到实时拍摄的画面——谌时正站在他家围墙外,高举着开闪光灯的手机。镜头扫过二楼窗户时,纪怀景看见小姨握着水果刀站在自己身后。

      "快跑!"他对着虚空嘶吼,却见画面里的谌时突然蹲下身子。手机镜头对准泥土里新鲜的车辙印,放大后的轮胎花纹与母亲车祸现场的痕迹完全重合。

      夜空突然炸开烟花,纪怀景扑到通风口,看见西南方升起数百盏孔明灯。最前面的灯壁上,薄荷糖纸拼成的密码正在燃烧——那是他们发明的求救信号,此刻化作漫天星辰坠落人间。

      火光映亮夜空的那个瞬间,手机突然收到加密信息。纪怀景用颤抖的手指破译出三个字:【看东方】

      遥远的火光中,数百盏孔明灯正从梧桐苑方向升起。最前面的那盏灯壁上,薄荷糖纸拼成的密码符号在夜色中闪烁——那是他们共同创造的"平安"字符。

      孔明灯的火光映红谌时的瞳孔,他看见最前排的灯罩上,薄荷糖纸正在高温中卷曲变形。那些用糖浆黏贴的密码符号在燃烧中重组,最终显露出他们独创的"危险"字符。

      "纪怀景!"谌时冲着纪家漆黑的二楼嘶吼,手机镜头里突然闪过寒光。他抄起墙角的碎石砸向窗户,玻璃碎裂的声响惊飞满树麻雀。

      阁楼里的纪怀景在爆裂声中滚向墙角,小姨手中的水果刀擦着耳际钉入地板。他趁机抓起铁盒里的旧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二十三条信息同时投射到天花板:

      【15:17】你小姨的病例我偷到了
      【18:43】抗抑郁药和安眠药不能混吃
      【21:05】看窗外!!!

      最后那条信息发送于三十秒前。纪怀景扑到通风口,看见谌时正踩着梧桐树枝桠往上爬,校服外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他画过的断线风筝。

      "跳下来!"谌时伸长手臂,指尖离通风口还有半米距离。纪怀景看见他手腕上缠着浸血的绷带——是上周替他挡下碎玻璃时划伤的。

      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小姨正在捶打阁楼木门。纪怀景把铁盒里的信全塞进书包,抬脚踹开锈蚀的铁丝网。寒风灌进来时,他看见谌时掌心躺着的薄荷糖,糖纸折成的千纸鹤正在剧烈颤动。

      "接住我。"纪怀景闭眼跃出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谌时的手抓住他衣领时,梧桐树枝应声而断。他们在下坠途中撞上晾衣绳,纪怀景的后背重重砸在雨棚上,装着信的背包却被他死死护在胸前。

      急救车的蓝光划破夜色时,谌时正用校服按住纪怀景肋间的伤口。血渍在深蓝布料上晕开,和那年他们共同缝制的风筝颜色一模一样。

      "密码..."纪怀景沾血的手指在谌时掌心画圈,"书包里...母亲的车钥匙..."

      谌时摸到那把粘着干涸血迹的钥匙,齿痕间卡着半片薄荷糖纸。当他借着急救车顶灯看清糖纸上的日期,心脏几乎停跳——正是纪母车祸当天的生产批号。

      担架床滚轮与地面摩擦声中,纪怀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心率监测仪的警报声里,少年苍白的嘴唇开合,谌时俯身听见气若游丝的声音:"她不是意外..."

      急救车门关闭前的刹那,谌时瞥见纪怀景校服内袋露出的半张药单。最下面那行医生的潦草字迹,赫然写着"长期服用致幻药物"。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谌时站在急救中心走廊,看着冲洗地板的血水汇成溪流。他颤抖着展开被血浸透的信,最新那封的背面画着药瓶解剖图,箭头指向某个化学式——正是小姨处方药的主要成分。

      凌晨三点的长椅上,谌时用密码本破译出全部信件。当最后一句"小姨在模仿那场车祸"浮现时,抢救室的灯灭了。他冲过去时,看见护士推出来的病床上,纪怀景正用绑着绷带的手对他比"OK"的手势。

      月光穿过走廊窗户,照见少年藏在掌心的薄荷糖纸。谌时凑近看清上面的符号,突然泪流满面——那是他们初二那年发明的"永远"密码,此刻正随着糖纸的褶皱轻轻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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