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贞观七年十月十八，长安城飘着细碎的雪粒子。张启蹲在西市炭行的后院，盯着眼前这筐新到的青冈木发愣——木料断面泛着诡异的紫红色，像是浸过药汁。七娘裹着狐裘在旁边挑拣炭块，指尖突然被木刺扎出血珠。

　　"这血..."她盯着迅速发黑的伤口，"木料里掺了毒！"

　　程处默闻讯赶来时，炭行掌柜已不见踪影，后门车辙印深深陷在泥里。张启用炭夹翻动木料，发现每根青冈木的芯子都被挖空，填满了混着狼毒汁的松脂。

　　"这是要毁了整个炭窑！"七娘扯下裙摆给张启包扎被毒木划伤的手，"这些毒木一旦入窑，烧出的炭灰遇热便会..."

　　"便会释放毒烟。"程处默捏碎松脂块，"和九成宫偏殿坍塌前的征兆一样。"

　　三人沿着车辙追到通化门，守城士卒却称未见炭车出城。七娘忽然蹲下身，指尖抹过车辙边的泥印："看这蹄铁纹路！是左骁卫淘汰的旧马掌，去年全被长孙家收去熔了铸器。"

　　张启用炭条拓下蹄印，忽见城门阴影处闪过个戴帷帽的身影。七娘甩出腰间软索缠住那人脚踝，拽开帷帽却是个满脸麻子的哑巴，比划着指向城南乱葬岗。

　　乱葬岗北坡的荒草丛里藏着座土窑，窑口青烟袅袅。七娘贴着窑壁细听，里头传来粟特语的争吵："...这批毒木烧完就撤，唐人的炭窑全得完蛋..."

　　程处默一脚踹开窑门，热浪裹着毒烟扑面而来。张启抓起防潮炭粉撒向火堆，青烟遇炭瞬间转白。粟特工匠抄起铁钎反抗，被七娘用软索绞住手腕——铁钎上赫然刻着三足金乌纹！

　　"说！谁指使的？"程处默的横刀压住工匠脖颈。
　　那人突然咬破衣领，七娘急喊："别让他..."话音未落，工匠已口吐黑血气绝。

　　在窑角找到的半成品炭块上，金乌纹被刻意烙在隐蔽处。张启掰开炭块，内芯藏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刻满波斯数字："是炭窑分布图！西市十六家炭行都被做了标记！"

　　七娘对着火光细看金箔："这些数字对应《周易》六十四卦...坎为水，离为火..."她突然色变，"不好！他们在水源下毒！"

　　三人奔至漕渠时，正撞见几个胡商往水里倾倒皮囊。程处默射落皮囊，腥臭液体溅在冰面上，竟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张启解下腰间炭囊，将防潮炭粉撒入漕渠。炭粉遇毒液迅速结块下沉，七娘趁机甩出软索套住逃跑的胡商。程处默掰开那人牙关，扯出颗金牙——内侧镂空处塞着卷羊皮，画着长安水脉图！

　　"这是通义坊的井位..."张启指尖发颤，"若按此图投毒，半城人都得遭殃！"

　　七娘忽然用炭灰在河岸勾画："你们看，这些毒井连起来，像不像庆善宫宴上银针的轨迹？"

　　当夜，程处默带兵围了西市波斯邸。在密室暗格里搜出整箱玉扣，每枚都刻着不同的卦象。七娘将玉扣按卦序排列，拼出幅微缩的长安城防图——朱雀大街的位置嵌着枚血色玉蝉！

　　张启举起油灯细照，玉蝉翅膀上的纹路与王元宝账册上的金乌如出一辙。

　　程处默突然用刀柄敲碎地砖，露出底下暗渠："难怪查不到毒木进出——他们走的是隋炀帝修的运冰暗道！"

　　暗渠里寒气刺骨，七娘举着火把照见壁上的抓痕："是吐火罗弯刀留下的！三日前追丢的那批毒木..."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吱呀"声。张启摸到暗门机关，推开竟是东市炭行的后院！程处默的马靴踩住想要报信的伙计，从他怀里搜出块温热的玉扣——边缘还沾着将作监的桐油味。

　　五更天，三人蹲在炭窑顶看日出。七娘把玩着玉扣："王元宝不过是棋子，真正的棋手还在暗处。"

　　张启往窑口添了把青冈木："明日把新烧的防潮炭送进宫，就说...就说能验百毒。"

　　程处默忽然笑了："陛下正为水源下毒的事恼火，这炭送得及时。"他指尖弹飞玉扣，蝉形暗影掠过炭堆，惊起几只偷食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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