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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约
几乎是在侍女闯进来的一刹那,宁芜就冷着张脸,毫不手软地用力攥住她的脖颈,不顾她的挣扎,捂住对方的嘴就把人拖进了房间里,而后重重锁上门。
“啊——你、你……你要干什么!”
少女被勒地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仿佛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闯了祸,颤颤巍巍地询问,试图找到补救的办法。
冰冷刀尖霎时抵住脆弱的咽喉,她口水都不敢用力吞咽,生怕再度激怒背后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客人。
宁芜拍了拍她的脸,嘴角带着笑,声音却不含一丝温度,“都跟你说了不要进来,怎么就是学不会听话呢?”
生死之间,致命的威胁下,侍女非常机智地“扑通”一声跪下。
她埋头叩首,情真意切道,“这位客人,奴婢……奴婢此次只是想前来询问您,是不是熏香出了岔子,需不需要更换屋内的熏香。
为了确保客人能够安然入睡,房间内特意安置的有上品安神香,能够使客人身心放松,更好入眠。
奴婢是夫人特意派来侍奉客人的,自然要事事亲力亲为,让客人满意。若客人不喜这安神香的味道,奴婢这就将它撤掉,再换一款来——”
“不必——”宁芜打断她,看着跪伏在地上身形单薄的侍女,眼神依旧冷淡,脸庞上愠色未减半分,声音像刀子一样锋利。
昏暗夜色中,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缕缕熏香黏腻缠绵,梳妆台上的铜镜倒影模糊,将屋内对峙的两人尽数纳入其中。
宁芜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姿态摆地极低的侍女,冷不丁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流云。”侍女将头埋得更低,不敢抬头与其对视,就连声音也因这番质问紧逼而颤抖不停。
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娇怯模样。
倒显得宁芜咄咄逼人起来。
“滚出去,不许进来,听见了没有?”她拽着面前女子的衣服领子,语气凶恶,态度非常嚣张跋扈,像极了得理不饶人后还欺男霸女的地痞流氓。
流云吓得一激灵,连连磕头道谢,慌忙连滚带爬地就要离开这个气氛紧张的房间,刚转过身去,手指搭在门边儿上,便被身后之人突兀地摁住肩膀。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你先别急着走。
你来跟我说说这安神香是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见这个味道,是我嗅觉失灵了吗?”
这是怀疑我了?
流云心下一沉。
她脑袋飞快运转,只得苦着张脸道,“奴婢只是相府一个普通下人,平日里不常接触这些贵重物品,只有招待宾客的时候才有幸近距离观赏,怎会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呢。”
这特供的安神香,下人无从查验是很正常的事情。
宁芜:“你现在不就在房间里吗,还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把东西给我找出来,扔出去!”
听到这话后,流云忙不迭地起身,动作熟练地从暗格中取走还燃着的熏香,低眉顺眼着就要离开,却被对方再次语气充满不耐烦地叫住。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怎么这么着急走,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东西?”
侍女将盛放着熏香的铜炉掩于袖中,她这次没有正面回答宁芜的话,只是低垂着脖颈,轻声回答道,“奴婢也只是听从夫人的命令,希望客人能够理解。”
手指紧攥住衣袖,流云背对着宁芜,只觉得脊背生寒,心跳如擂鼓。
数息后,才传来对方的回答。
“行。”
“没你的事了,滚吧!”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明显是不再计较,流云长舒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踱着步子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谢夫人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宁芜回想着自进入府中后的每一处细节,良久,她冷嗤一声,重新躺到床上睡了回去。
管他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这个女人想做些什么,她都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算计谁不好,算计到她头上……那她就让这谢夫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鸡犬不宁。
翌日清晨,宁芜起床地格外早,她二话不说就光明正大地离开谢府。
门口的侍卫直接上来就拦住她,“没有夫人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宁芜笑了笑,压在心头的火气一股儿一股儿的往上蹿,指骨掌心凭空生出强烈的痒意,蠢蠢欲动。
“你们都退下吧,我跟她一起出去。”
朗朗男声传来,清润干净,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周遭下人面面相觑后默契放行,宁芜甫一抬头,便看到了谢嵘那张脸。
这人刚出病榻,脸色还带着些苍白,区别于初遇时的狼狈模样,如今他身着雪白素色长衫,腰侧青玉长悬,举止闲散有礼,好一个芝兰玉树、端方雅量的翩翩佳公子形象。
简直跟那时从水中打捞起来的可怜家伙判若两人。
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弯起,似是装着一池春水,笑盈盈地看着宁芜,“怎么,你这次进京是要去哪里寻亲?”
“相较于你,我自小长于京中,对周围一切都更加熟悉些,不然我先陪你去寻亲怎么样?”
“哎,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没有正式设宴款待恩人一番,我这心里头总是像悬着块石头,落不下啊……”
“恩人”两字还被这厮咬地极重,眼神颇意味深长。
废话!
那心里悬着的能是石头吗?
八成是还在惦记着抵押在她这里的那块玉。
揣着兜里被捂出温度的白玉,宁芜手指摩挲着细腻润泽的白玉,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毕竟这可都是钱财。
她只莞尔一笑,假装什么也听不懂,应声附和道。
“好呀好呀,不过我们能顺利入京,说到底,还是托了安小姐的福。毕竟若是没有她提供马车,我们都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寻亲一事暂且不急,眼下还是先履行和安小姐的约定比较重要,您说呢,谢二公子?”
自从两人进入相府后,谢嵘回到家中,找到了主心骨,整个人也不再像之前在路上那样忍气吞声了。
尤其是在宁芜面前时,他的身份地位仿佛都拔高了一个阶层一样,开始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对方称呼上的变化。
甚至有几分沉醉其中的意味。
“言之有理,那我们应该先去——”
宁芜:“城西,永春巷。”
城西这块地距离城中心的皇宫很远,几乎是可怜巴巴地挤在最边缘的位置,算不上富庶,但也少有四处乞讨的流民,更多住在这里的,是些家境普通的平民百姓。
而据安小姐所描述,她所要寻的那个男人,应当是在城西永春巷这条街上卖豆腐的商贩。
如今正值卯时,刚好是市集开始热闹起来的时间段,阳光都仿佛带着露水浓重的湿气,稀薄而寒凉。
许多在附近做活的市井小民们推开门窗,纷纷冒头,吵吵嚷嚷地开始吃饭喝茶,为一天的劳累奔波打好基础。
卖包子白粥的比比皆是,一连串的街道蜿蜒曲折,看不到头,两侧都散发着汤食热腾腾的白气,蓬勃向上的生活气息格外浓郁。
这里的一切都让久居深山的土妹子——宁芜感到十分陌生新奇,她睁大着眼睛,一颗脑袋来回转动,甚至踮脚去观察些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平芜山的山脚下虽说也有集市,但规模远不如此,市场上卖的东西也乏善可陈,不像京城之中,即使是在相对偏僻的地段里,也是热闹非凡。
碰到什么没见过的东西,宁芜就忍不住好奇地围上去打着圈儿转,她眼睛里亮亮的,光芒炽盛,在此时此刻,跟一个寻常的闺阁少女没什么两样。
十四岁左右的年龄,本就正直青春年少,好奇心旺盛,看到什么都受本能驱使,情不自禁地去探寻。
桂花糖、荷叶糕,甜点铺子周围甜蜜芬芳,香气醉人,各式各样的糕点精雕细琢,如同美轮美奂的艺术品,陈列在包装精致漂亮的盒子里。
“我要吃那个。”宁芜指着青绿色的糕点,转头向谢嵘说道。
那是城西八宝坊的招牌糕点之一——留荷声,不仅价格昂贵,每天还限量,即使是这样仍然是供不应求。
如今才刚过卯时没多久,就已经有不少仆从下人们在排队等候在店铺前,只为给自家主子取得那一小方昂贵美味的甜点。
之前使唤人时,她使唤得那叫一个心应手,如今宁芜依旧理直气壮,用眼神催促着站在她旁边不作为的谢嵘。
谢嵘:“我母亲不是给你报酬了吗?”
“怎么,如今连买块糕点的钱都不舍得拿出来用?”
他语气讥诮,眉梢上挑个眼神落在矮自己一头的少女身上,不自觉带着些戏谑。
到底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在街头看到一点吃的喝的,就能被牵引走所有注意力。
这要是看到了宫内的满汉全席,那还得了?
宁芜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相府扣扣搜搜的,区区百两黄金,令堂还要准备些时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相府内里亏空,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呢……”
谢嵘眼神闪烁。
这想必是母亲故意安排的。
他刹那间便反应过来其中关窍,嘴角噙着抹微笑,也不出声辩驳,只是抬头微微朝某个方向轻点下巴,而后朝宁芜说道。
“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出来,那我要是去排队,就只能由你先去找那个卖豆腐的人,记得不要乱跑,待会儿我会去亲自找你的。”
谁也不知道那个卖豆腐的人会什么时候收摊,所以能早一点是一点,尽量少耽误些时间最好。
宁芜点头同意,毫不留恋地撇下他转身就走,纤瘦的身影一下子没入到人群中,像条游鱼般灵活肆意。
举止闲散的谢二公子沉吟低笑,不语。
而就在刚刚他眼神掠到的地方,从原地凭空腾起几个黑影,一个飞奔而来,接过他的位置排到长队里,另外几个则飞檐走壁,朝着宁芜消失的方向便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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