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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刚蒙蒙亮,鸡鸣声还在村子里悠悠回荡,骆幸推着家里那台二八大杠,载着姐姐骆潮,匆匆往公社赶去。
清晨的乡道上,积雪早已融化,留下一片湿润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骆幸骑着单车,车轮在泥泞的道路上滚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乡道上布满了车轮和牲畜的足迹,像是大地被随意涂抹的画作。骆幸脚下猛地一滑,吓得骆潮双手死死抓住车架,眉头紧蹙,忍不住嘟囔道:“你悠着点,别把咱俩都给摔了。”
骆幸咧嘴一笑,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用力蹬了几下,单车终于稳稳地向前驶去。见到单车稳定后,骆潮才敢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打趣:“看不出来,你小子真会骑单车呀。还好你没摔了,要是弄坏老爹的宝贝单车,你怕是要挨一顿批了。”
骆幸哈哈一笑,故意挺直了腰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这不是工作的时候学的嘛,想不到吧!”
车在乡道上颠簸了一阵后,终于驶上了一条青砖路。骆幸推着单车,缓缓驶进公社的大院,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院子原本是一个地主的宅邸,青砖大瓦,雕梁画栋,透着几分旧时的奢靡。
如今,它成了公社的办公地,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院墙,被刷上了鲜红的标语:“为人民服务”“农业学大寨”……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显得突兀却又恰到好处。
骆幸望着这一切,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带着几分自豪。他将单车停在车棚内,伸手轻轻摩挲着车棚墙上的标语,眼神有些迷离,低声呢喃:“迟早要让我们这儿的人都过上地主般的好日子。”
“你这小子,口气不小啊。”骆潮站在后面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调笑,却又透着几分期待。
骆幸回头笑了笑,眼神里满是自信:“姐,你就等着瞧吧!”
”哪儿是运输队办公室呀?“骆幸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骆潮抬了抬头,伸手指向院子尽头的一间房子,那房子的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运输队”三个大字。
”那个就是,奇怪了,平时没那么早开门。“骆潮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是她不想去运输队办公室,因为陈达是运输队,免得在公社丢人现眼。
”达子是运输队的,我就不过去了“
骆幸挑了挑眉,想到昨天姐姐和姐夫分家的事,虽说答应分家,但是能不能分还是件事,饼就画上了。他叹了一口气,安慰道”行,我自个过去就行了。“
还没等骆幸走到门口,屋内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杂乱的交谈声在清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阳光透过半开的木门,洒在青砖地上,形成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骆幸站在门口,微微皱眉,听着屋内的对话。
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急切,还夹杂着一丝圆滑的语气:“青云,这事是我小舅子做得不对,但答应的事哪能说变就变?何况红头文件都下来了,就差他粮食户籍了。”
另一个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李哥,你也知道这小子年前做了什么事吧?我和黎滇两个人专门早早去了火车站接他,结果这小子让我们等了一天,最后传来消息是他没上车。你倒不用拿红头文件来威胁我,明确规定是1月20号报到,现在都2月8号了。”
听到这话,骆幸瞬间一滞,他终于把整件事串联在一起了:从侯青云接技术员失败,到拖拉机缺少检修,再到侯青云上门让他做临时技术员。他清了清嗓子,迈步走进屋内,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几张老旧的办公桌摆得整整齐齐,上面堆满了文件和报表。侯青云抬起头,看到骆幸,眼眸骤然一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幸运,你来得可真巧。”
骆幸眼里带着笑意,迈步走进屋内,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办公桌前,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丝圆滑的笑容。他正是李哥,另一个年轻人站在角落里,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戴着眼镜,脸上带着一丝不屑,显然是那个新技术员。
看到屋内的暗流涌动,骆幸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侯队,这不是技术员来了嘛。”
李哥听到骆幸的话,眼神瞬间阴霾,随即堆起笑容:“青云,我怎么不知道公社新请了一个技术员呢?运输队可不是你一个人一言堂,这事没打报告的话,可给不了正式工的岗位。“他顿了顿,转向骆幸“一般公社只有一个技术员名额,这是我家小舅子,他的入职报告已经下来了。”
李哥这一番话,既说没报告没名额,又暗示小舅子已占岗位,明显是给骆幸使绊子。骆幸笑了笑,没吭声,转头看向侯青云,眼里带着几分揶揄。
侯青云靠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侯青云眼神里透着几分揣摩:“李哥,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讲究民主,不存在一言堂,但规矩不能乱。你小舅子没按时报到,这是硬伤。”
李哥的脸色陡然一滞,但很快又堆起笑容,语气里带着一丝暗示:“陈叔四月份就要退休了,供销社主任的岗位大概率在我们这些老员工身上提拔上去,你可想清楚了,供销社和运输队可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四眼仔眉心微拢,显然不喜欢李哥这般说话方式,他冷哼一声,傲慢地瞥了骆幸一眼,见骆幸穿着洗得发白的土布衣服,脚上还蹬着老式布鞋,不禁轻蔑地说:“姐夫,你跟他啰嗦这么多干嘛,我才不信这个土包子能有多大能耐。”
李哥听到小舅子这话,心里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侯青云可是个硬茬,在公社里谁都得敬他几分。
侯青云听到四眼仔的话,笑容瞬间消失,眼里寒意更甚:“废话就别说了,技术员这事说到底还是我运输队内部的事,我已经跟书记打过报告了,要是有人事方面的问题,你们找书记去。”
四眼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咬了咬牙,冷笑道:“山卡拉的地方,我还看不上呢!”说完,他转身就走。
李哥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青云,这事我找书记确认下,后面在沟通。”他跟着年轻人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侯青云一眼。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骆幸的脸上,映出一丝无奈。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打趣:“侯哥,你这话说得挺傲气的,我就只能替一个月,我没理由打两份工的呀。”
“你当然替一个月就行了,达子技术也还行,就是经验少。你带他一个月,我已经打报告申请他做技术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骆幸顿时沉默了,眼眸缓缓低垂,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没想到侯青云居然如此老谋深算,从知道自己会修拖拉机的那一刻起,侯青云就开始布局,安排他给姐夫达子铺路。这样,运输队人员不变,又多了一个正式工名额。侯青云笃定他会答应,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侯队,真的是厉害!”骆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佩服,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他热血沸腾的人,每一步都按照自己想要的执行,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侯青云听到骆幸的语气,眼神里透着一丝满意。他坐在椅子上,顺势抬头看着骆幸,低声说道:“你要是觉得亏了,我可以补偿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暧昧的暗示。
骆幸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的眼神陡然一悸,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哦?怎么补偿?”
侯青云唇角微翘,眼神里透着一丝玩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说道:“等你带完达子,我自然会告诉你。”
骆幸的心里微微一动,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涌动。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不仅聪明、沉稳,还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侯青云的脸上,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心思。
侯青云看着骆幸的眼神,唇角微翘,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他似乎察觉到了骆幸的微妙变化,但并没有点破,只是低声说道:“好了,达子应该快到了,我先带你去拿工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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