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她真的很烦啊，每次都跟我抱怨她家里的那些破事，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你说她家里人那么不喜欢她，她居然还读得进去书，要我都想死了，直接消失算了......”
　　“可能她死了她父母会很开心呢，不就有理由再生一个了......”
　　“对啊，直接消失好了，反正没人在乎......”

　　紧闭的双眼兜不住热泪，在万籁俱寂时，悄然滑落。

　　.
　　进入教室，昏暗一片。
　　不过室外也是如此。
　　看来今天不出意外，会有一场大雨。

　　“啪嗒。”
　　季攸宁手掌摁压开关，瞬间大亮。

　　她朝里走去，还不待到位子上，就发现自己课桌上放着一瓶牛奶。

　　「季攸宁，我是十班的王潜，上次在办公室见到你，觉得你很漂亮，想和你交个朋友。我找朋友要了你的□□号，你通过一下呗。」

　　“十班......”

　　将纸条折好，又将牛奶放好，她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没有变化，耳边杂音却越来越多。
　　季攸宁不受干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攸宁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我才起床你就已经洗漱好了。”

　　早上季攸宁只是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先离开了，柳烟当时还懵着，没来得及多问。

　　“只是今天醒得早，睡不着就起床了。”
　　这问题不难回答，季攸宁抬了头，实话实说。
　　“哦。”柳烟没怀疑。

　　“OK，大家先安静一下，我说下今天的背诵任务......”
　　周芸站在门口拍了拍手，教室安静了下来。
　　季攸宁看她背着通勤包，说明她停了车就直接过来了，办公室都还没去过。

　　“...都听清楚了吧，单词表，课文前三段，我上课要抽查的，你们认真背，还没来的同学你们待会儿提醒一下。然后，那个攸宁，你来一下。”

　　收到任务，季攸宁回教室拿了伞，往行政楼走去了。

　　不知何时，已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早自习铃和雨势的双重压力下，还在路上的学生都加紧了步伐，恨不得一步到达。

　　不过季攸宁不同，她不着急，缓步走着。
　　清冽的草木香直往鼻腔里冲，她深吸一口气，感觉清爽了不少。

　　在行政楼拿到周芸要的试卷，季攸宁摆弄半天，确定不会被雨水溅到后才下了楼。

　　但最后几层阶梯，她走得越来越慢。
　　门廊处，站着一个身影，于她来说，已经有些熟悉了。
　　男生左手插兜，右手时不时动作着，季攸宁猜测他应该是在吃早餐。

　　躲也躲不掉，她又一个深呼吸，恢复了速度。

　　余光里出现一个人影，左其琛转了头，发现是季攸宁后，没任何反应，又回了头。

　　对方如此，季攸宁应该感到庆幸，然后赶紧离开。
　　她原先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刚打开伞，伞面没甩干的水滴炸开了......

　　“那个......”她又退了回去。

　　左其琛只给了一个眼神，没回话，等她继续。

　　“何雨盈的事，是你举报的吗？”

　　啃完了一个糯米团，左其琛把塑料袋揉成了一个球，然后身体没动，只举起右手，朝垃圾桶方向一使力。
　　塑料球从方块洞穿过，无声落定。

　　他搓了搓指尖，有些滑溜，好像沾上油渍了。

　　“喂，有纸吗？”
　　“......”

　　因为一只手抱着试卷，季攸宁先放下伞，然后把纸巾从口袋拿了出来。

　　“给，你自己抽，我不方便。”

　　左其琛接过，抽了一张纸出来又还给了季攸宁。

　　“你还没回答我。”

　　再次被问，左其琛慢条斯理擦着手，唇边有了弧度。
　　“哦，那个啊，不是我，教导主任亲自抓到的。”

　　许久没听到回应，他因此抬眸，看到了对方正盯着自己。

　　“你怎么知道是教导主任抓的。”虽是问句，但她眼神笃定，显然已知答案。

　　左其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唇边弧度却更甚。
　　“其实你没有自己说的那么自私，对吧。”

　　雨落哗哗声愈发响亮，路上再不见人，或者说雨大到白蒙蒙一片，视线受阻，看不清了。
　　但在行政楼门廊处，像是存在一层结界，任外面天水翻涌，里面寂静无声。

　　季攸宁嘴唇微动，却没开口。
　　她该反驳吗......

　　不过左其琛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说道：“你来问我这事，不就是想知道是不是误会我了吗，如果你真自私，不会这么多事。”

　　他视线不移，但收了笑意。
　　“昨天若我出了面，你以为对夏冰会是好事吗。”

　　季攸宁垂了眸，躲了对方的目光。
　　“那万一老师不能及时赶到呢......”

　　“昨天是第一次，或者说是我知道的第一次，否则......”
　　男生话语一顿，显然也无奈。
　　“我不会不管。”

　　“第一次...找上了夏冰......”
　　想起柳烟之前说的话，季攸宁嘀咕了声。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季攸宁看向雨幕，又举起了伞。
　　她朝男生那边伸了些，问：“要一起吗？”
　　左其琛又是一笑：“你想和夏冰一样吗。”

　　闻言，季攸宁握着伞柄的手收紧了些许。
　　男生的笑容只是浅淡，可不再有讽刺，疏离也少了些许。

　　“那个，我再和你道个歉，你千万不要有让自己消失的想法，很多不如你的人都在努力活着，更何况这么优秀的你......”

　　女生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雨幕。
　　左其琛还在原地，不过片刻，他后退几步，靠上了白墙......

　　.
　　“月考结束了，接下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下周的运动会......”
　　“哇喔！！！”
　　“耶！运动会啊！！！”
　　“呜呼！！”
　　伴随着尖叫的，还有拍桌的“梆梆”响声以及难免被带动的椅子腿刮擦声。

　　姜志成没有阻止，任他们尽情释放激动之情。

　　待大家平息下来，他继续开口:“是这样的，校园运动会嘛，重在参与，所以希望大家可以踊跃报名啊。”

　　“老师我，一百米和两百米！”
　　一男生率先举了手。

　　“好！体育委员开了个好头啊，其他同学呢？”

　　“那我报跳远和跳高，跑步我不太行。”
　　“我就还是标枪，高一我可是拿了奖牌的。”
　　“铅球和铁饼谁上啊......”
　　“谢军呗，我们班块头最大的，不过更麻烦的是5000米好不好，要累死的......”
　　“老师我我我，我报三级跳吧。”
　　......

　　教室一时很是热闹，因为刚考完试，姜志成也就放任他们去了。

　　不过季攸宁没有那份热情，她这次月考成绩一般，名次在班级中等偏上。
　　翻看着刚发下来的各科答题卷，分数好看的也有，但多是不好看的。
　　这些，季国华肯定是不会满意的。

　　唉，还是有些失落。
　　不是怕父母失望，而是她自己也有目标，但这分数，远远不够......

　　“攸宁，你要报项目吗？”柳烟靠过来问了句。
　　季攸宁摇头:“不了，我体育成绩很差。”

　　“老师我报3000米。”

　　此言一出，女生们惊呼不断。

　　季攸宁和柳烟一同看向了后方。
　　何雨盈站立着，脸上带着微笑。

　　“之前给大家添了麻烦，这次我想弥补一下，所以这3000米就我来吧，不一定能拿奖，但我会拼尽全力。”

　　女生温声细语的，姜志成看她已经悔过自新，还这么有勇气，自然是点头应下。
　　“好，那就何雨盈来，不用有太大压力，跑完全程你就是最棒的。”
　　“嗯，我会的。”

　　何雨盈坐下了，她转身看向男生，右手搭上其桌面，细嫩的手指轻点两下。
　　“其琛，你会报5000米吗，这可是你的强项，可以为班级争个光。”

　　左其琛翻过一张书页，对于女生的话，他置若罔闻。

　　“女生的3000米解决了，那男生的5000米呢，这烫手山芋谁来接啊？”
　　讲台上姜志成的声音再次响起，何雨盈还紧盯着左其琛，期待他下一秒就给出回应。
　　但他没有。

　　课间，教室哄闹一片。
　　季攸宁的数学错题整理还差一点，可她看着最后一道大题，哪怕对着已经改正的解题步骤，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没办法，拿上试卷，她去了姜志成办公室。

　　“笃笃...”
　　离门口最近的一个老师抬了头，让季攸宁进来了。

　　季攸宁朝那老师点头致谢，然后向姜志成工位走去。

　　“...我听说你体育成绩很好啊，怎么不参加一下运动会呢？”
　　“没什么意思。”

　　季攸宁脚步一顿，她听出了左其琛的声音，有些不知该不该过去了。

　　“怎么会没意思啊，其琛，上学不仅仅是学习啊，其他活动也要多多参与的。”
　　“老师，不只是我一个人没报项目吧，您怎么就抓我来问罪呢。”
　　“谁问罪啊，我就是问问你...”

　　不行，左其琛这话对自己不利，先撤吧。

　　“同学你找哪个老师啊，怎么站着不动。”
　　季攸宁刚转身，那位让自己进门的老师就出了声。

　　姜志成朝这边看来，发现了季攸宁。
　　“季攸宁？你是来找我吗？过来吧。”

　　事已至此，季攸宁别无选择，又回身走过去了。

　　站到左其琛身侧，她不等姜志成说话，直接递上试卷，说明了来意。
　　“老师，我最后一道大题还有些不明白。”

　　“哦，我看看。”
　　姜志成拿过试卷，先检查了下季攸宁的步骤。

　　至于左其琛，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他无事做，便拿起了运动会的相关资料，随意翻看着。

　　“嗯，你订正得没问题，和我说说，哪一步不明白了？”

　　季攸宁上前一步，指出了自己的疑惑。
　　......

　　直到上课铃响，季攸宁的问题才被解决。
　　她心里想着赶紧回去巩固一下，可被拖住了。

　　“老班，季攸宁也没报项目啊，您怎么不问问她。”把报名表举到姜志成眼前，左其琛故意问道。

　　季攸宁:“......”
　　她瞥了身边的男生一眼，第一次觉得他有点贱兮兮的。

　　“是啊攸宁，你为什么不报名呢，还有不少项目呢。”

　　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还是躲不过啊。

　　“老师我体育成绩很差，所以......”
　　“没关系的啊，我说了，重在参与嘛，老师看你平常也比较内向，像这种活动，你多参与一下，对你有好处的，好不好。”

　　姜志成像是在哄季攸宁，这让她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那...那我报一个...铅球？”
　　“铅球？就你这小身板，怕不是铅球扔你。”
　　“......”

　　他怎么了？没完了？
　　季攸宁想不通，左其琛怎么突然跟她杠上了。

　　她回头望他一眼，没有掩饰自己的埋怨。
　　可男生大方回应了视线，一副就是逗你玩儿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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