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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莫遣心安生了几日,除了偶尔在白某面前冒出来碍眼之外,翰林画院的日子过得倒也平和。
他早早地搬进来了鸣凤轩,而后鸣凤轩便被划分为了左右两个分区,左边自然是白某的,右边也就是莫遣心的。
门外不再设立屏风,只是白某那边立了一张,可屏风没长脚,挡不住长脚的莫遣心。
但凡莫遣心在鸣凤轩的日子,他便没安生过一次,他自己的桌案是从来未去过的,刚搬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也不见他在那张桌案上动笔作画过。
倒是闲情雅致多得很,一得了空就要跑来他这边观画。
若只是观画倒也罢了,白某还能由他去了,偏偏这人是个不老实的,没看一会儿就嚷嚷着无聊。
“真蝉,你怎地不作画?”
白某懒得理他,继续修改着从下面送上来的画作,丝毫不敢懈怠。
“真蝉,我想看你作画。”
莫遣心窝在桌脚,细细端详着白某的相貌,两手托腮悠哉得很,只是这眼神自然是没有落在画作上的,只开始时扫了一眼,便算了。
看着白某那般仔细模样,莫遣心又起了逗弄心思,眼珠转了一转,便张口说道:“真蝉,你还欠我一副画呢。”
白某在砚台旁膏笔,又缓缓地将狼毫放下了,省得一个不小心,挥洒的墨水就毁了画——主要还是防莫遣心。
“白某不欠莫掌院的画。”
“怎么不欠?”说着莫遣心便又要掏出那张宣纸来,他次次说这话的时候次次都会得到拒绝,便次次拿出这张宣纸:“呈堂证供在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某离了桌案,直起腰来,便盯上了莫遣心的眼神,字字一顿:“莫掌院。”
莫遣心自知这是白某要发作,就先撇开了眼神,一挑眉,一蹬腿,说着什么外面还有事情要做,一溜烟跑走了。
这才算清净了。
只是画尚未改完,圣旨又下来了。
来传旨的李公公满头大汗,像是在外面跑了好几圈的样子。
白某正要行礼,李公公赶忙将人扶了起来:
“白掌院,咱家可得麻烦你了。”
原来是那位不省心的三王爷听闻翰林画院来了位莫掌院,新奇得很,转头向陛下请了旨,让这位莫掌院去他府上坐坐,顺便为他画上一张画像。
说是坐坐,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三王爷可是出了名的会刁难,鼎鼎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与盛帝一母同胞,整个盛京都快成了他的天下。
比如某天嚷嚷着要去城外围猎,明早就换了心思,怨怪那些准备围猎的人没能及时猜出他的想法,几条人命瞬间烟消云散,而他还乐呵呵地,骑上马出了城,围猎去了。
又好玩弄风月,花样又多,男女不限,大大小小传出的人命不下数十条,传到盛帝耳朵中的自然也不少,恐怕这天地之间,也只有作为兄长的盛帝能管得住他,只是训斥一顿也只能安生两旬。
现如今三王爷已到了适婚年龄,府内只有几个暖床的陪侍,盛帝想为他寻个朝臣的大家闺秀,但这回三王爷硬气起来了,一口回绝。
这事也就搁置了。
毕竟朝堂之内,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大臣,也不敢将女儿推入火坑。谁愿意看到前日竖着进门的亲生闺女,隔日便横躺着出来了呢。
莫遣心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性子,这两人要是碰上,盛帝到底是帮自己的亲弟弟,还是帮他这个只是兴起之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画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李公公放心,若定好了日子,白某定然随莫掌院一同前去。”
李公公还喘着粗气,一双手缓缓地顺着自己的胸膛,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还是白掌院明事理。”
“只是——”
白某担心起来,事出必有由头,他若是在没有传召的情况下贸然前去,恐怕也会惹得那位三王爷不高兴。
李公公好似看出了白某的疑虑,用手背遮掩住了口舌,悄声对他说道: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话至于此,其他便不必多说了。
“对了,还有一事。”李公公正欲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最重要的差点忘了。”
“李公公请讲。”
“咱家遍寻了翰林画院,也没找见莫掌院,还请白掌院多多提醒莫掌院两句。”
“这是自然。”
毕竟这件事担到了他的身上,白某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他送李公公离开后没多久,窗外梧桐树沙沙作响,不像平常风吹树叶的动静,没一会儿,就从白某这边的窗台钻进来了一个人。
“你听到了?”
白某已经开始继续改画了,端坐在桌案前,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是谁。
“听得一清二楚。”莫遣心笑呵呵的,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冲着白某而来,话语中还带着不满:“我可不想去。”
“由不得你。”
“什么三王爷,狗王爷的——”
“嘘——”
白某将食指停在唇珠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语气并不客气,甩给莫遣心的眼神也恨不得剜了他身上的几片肉:“你的狗脑袋不想要了,我还想要。”
“这样啊。”
莫遣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白某心下生疑。
下一秒莫遣心就乖乖地凑上前来,惹得白某坐在原地身子向后倒去:“犯什么神经?”
莫遣心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伸出半里地,捋直了脑袋要往白某怀里钻,声音中的笑意怎么遮都遮不住:
“给你我的狗脑袋。”
“滚。”
白某忍不住了。
“不滚。”
这次莫遣心可没滚,就等着白某将自己伸出去的脑袋用手指戳回来呢,他可高兴得很。
并且他已经相当克制了好不好,至少没有直接顶入人怀里去——
他是真的担心白某会随手拿个砚台直接冲着他的头上来。
伤了他的头事小,伤了真蝉的手事情可就大了。
但头顶上安静了许久,也没感受到他期待的事情发生。
莫遣心忍不住抬起眼皮去看,这才看到白某与他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向后倾斜着身子,拿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睨他。
“我这就去昭告全院——”
莫遣心抬眼望着他,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们尊为‘神子’的莫掌院自称是狗。”
说着说着白某自己的嘴角都泛起了一抹笑意,但还努力压着,不让人看出来什么端倪。
莫遣心看了他好久,没有放过他面部表情的轻微变动。
真蝉笑了。
真蝉因为他笑了。
莫遣心径直扑了上去:“没错我就是。”
白某惊呼一声,身下都是软垫,所以不算疼,只是吓了他一跳。
如果可以将莫遣心的心脏拿出来,他现在整颗心脏上绝对已经写满了“喜欢”二字。
还是刻上去的,一遍又一遍循环。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喜欢到好像咬上一口才能纾解自己的激动的心情。
于是他汪汪个不停,直往白某脖颈里钻。
嘴里还嘟囔个不停:
“现在我要咬真蝉了......”
白某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身上却压了一个莫遣心,他顺手扒住了身侧的桌案,但却不小心扯下了上面的画作。
打翻了砚台,顺着莫遣心的背部滚了下来,墨汁都倒在了两人身上,滴落在白某唇边。
白某愣在了原地。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中充斥满了沉默。
直到——有人推门而入。
“莫掌院!”
正是宋玮意,门外与白某桌案这边正好放了一张屏风,这让宋玮意没能看到屏风后的场景。
反应过来的莫遣心一溜烟又从窗台跑走了。
白某起身,宋玮意正好从屏风后走了过来:“白掌院,请问莫掌院——”
话还没说完,宋玮意盯着他的脸愣住了,白某皱眉好奇,问道:“怎么了?”
宋玮意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右侧唇角下方的位置,他有点尴尬,生怕自己揭露了白掌院的窘迫时刻,等到之后白掌院再给他下绊子。
白某下意识用衣袖擦了一下,擦了一抹墨色,他看不到脸上是怎样,只凭借感觉又擦了擦,然后对宋玮意说道:
“莫掌院刚刚出门去了。”
这回轮到宋玮意好奇了,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在下刚刚进来,怎么没——”
“他出去了。”白某沉声又强调一遍,抬起眼皮冷面开口:“自己去找。”
宋玮意珊珊然地看了他一眼,急忙避开了眼神。
“属下告退。”
话音还未落地,宋玮意立刻脚下生风,根本没看到跑出去的人影,人就已经停在了门外的梧桐树下。
他没提醒的是,白某的脸越擦越花,已经晕染到了整个下巴。
宋玮意暗自松了口气,他可不敢在那个时候开口,不要命啦?
脸上好像接了一滴水。
“下雨了?”
宋玮意向远处地面看去,干干净净的石板地面,没有什么水滴的痕迹。
捻了一下,放在眼前,宋玮意这才发现脸上的不是水,而是——墨?
他抬头望去,正巧与树上的莫遣心对上了眼神。
彼时,身上蘸了不少墨水的莫遣心正趴在树干上捂脸思考人生。
口中还念念有词,凡听得懂话的都听不清他到底在嘟囔些什么,倒是不时传出几声懊恼的叹息声。
“天呐——”
莫遣心捂脸长叹。
宋玮意比找到了自己的八辈祖宗都要高兴,在树下蹦跶个不停,声音还大得要命:“莫掌院,在下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待在树上啊?”
靠近梧桐树的窗户,也就是白某桌案不远处的那扇窗,忽地关上了,发出一声巨响,让梧桐树上与下的两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好像那窗户也带着怨气似的。
莫遣心无语,好了,现在真蝉也知道他有事又躲树上来了。
宋玮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怎么莫掌院、白掌院身上都染了墨?
这是——
他恍然大悟。
不禁为莫掌院痛心疾首,两人是在鸣凤轩无声无息打了一架啊,准时白掌院将砚台扔在了莫掌院身上,墨汁这才迸溅到了他的脸上。
不然怎么解释,莫掌院身上的墨水这么多,而白掌院只有那么一点呢?
宋玮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欢呼雀跃,同时,又心痛起来。
“莫掌院!”
宋玮意忽地抱住了一人揽不过来的梧桐树,立刻拿了哭丧的语调仰天长啸,声音越大越好,他就是要让鸣凤轩内的白掌院听到,莫掌院虽然人少势弱,但还是有人为他哭丧的!
“你命好苦啊!”
屋内的白某:?
树上的莫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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