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1

　　一楼的人流渐渐散去，戚沐笛付款后，独自找了个溜边儿的位置，就这么坐下了。

　　她又一次把自己从人堆里拎了出来。

　　冷眼旁观。

　　电子烟的蓝光若隐若现，她含住烟嘴，轻轻一吸，喉咙里掠过薄荷混着甜腻的凉。

　　快乐过头了，就只剩下痛了。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想起。

　　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忘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白烟贴着下唇溢出，在半空里拉出一道柔软的弧。

　　想什么来什么，脑海里的人出现在眼前，并且毫不见外地坐在了自己对面。

　　齐妙本想说点其他的，戚沐笛张口就是一句，“有事？”

　　她只好取而代之的解释起了另一件事，“昨晚，张扬代李总，请我和熠朵吃了顿便饭，我顺道就把你是我……”，停顿半刻，还是改了口，“我们认识的事，跟她说了。”

　　只是认识吗，好像是，倒是适用于现在的两人。

　　戚沐笛面上只应了个好，手上的电子烟却停下了。

　　她把眼皮向上抬了抬，与齐妙对上视线，两人的眼神里藏着各自的心事。

　　没人开口，也没人上楼，就这么待到了所有人下楼。

　　工作日，晚上十一点半，对牛马来说，够意思了。

　　接下来几日，导演组白天踩点，晚上梳理整合，掌握的专业术语不断增加，收集的资料也日益增多，工作强度直接拉满。

　　一片漆黑的品牌部，只有大会议室的灯，长亮着，以及自诩是导演组编外人员的张扬，和一些不重样的宵夜。

　　只是不管时间早晚与否，戚沐笛都未曾联系过齐妙。

　　这该死的边界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周五，一部为马上要交付的项目加班加点。

　　Lynx实验室内，大家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的调试与验证。

　　乔子熟练地调整着机器人的行走速度与方向。

　　随着电机的嗡鸣声，机器人开始缓慢地在测试区域内原地踏步，而后向前迈步，走得稳健精准。

　　口天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监控机器人行走时的各项参数，并微调算法。

　　小六注视着电脑里构建的地图，3D效果与机器人的动作同步，从简单的直线移动到复杂的障碍规避，保证每个点位的精确度。

　　每个模块都确认无误后，戚沐笛走到Lynx旁边，查看其舵机关节和运动构型是否异常，并安排硬件的同事对机器人的电子元件和电路板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确保没有松动或过热的迹象。

　　都以为熬大夜这事儿，导演组一马当先，万万没想到在工程师这儿，失算了。

　　确切的说，是齐主编，失算了。

　　齐妙靠在办公椅上，视线渐渐虚焦，她晃荡了一下脑袋，死眼就这么睁开又合上了。不过几分钟，再次睁眼的时候，她身上却披上了一条小毯子。

　　是小六的毯子，是戚沐笛先看见的。

　　是不是可以细品一下。

　　原本要熬到天亮的活儿，在拂晓前，如期完成。更不得了的是，戚沐笛跟几位导演叮嘱了安全问题，才驾车回家。

　　这一觉，戚沐笛睡得很沉，醒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不仅睡得沉，脑袋更沉，她慢悠悠地挪到客厅，换了个地方躺下。

　　“醒了，活过来没？”白允菲正对着落地镜化妆。

　　“半死不活。”侧卧在沙发的人，看着行李箱里颜色明艳，长短不一，风格迥异的裙子，开始调侃，“啧啧啧，你这怕不是去当司仪，而是去海边艳遇？”

　　白允菲应该知道自己是个明艳大美女，魅惑一笑，“我做了简餐，在厨房。”

　　戚沐笛拖着略感酸疼的四肢，洗漱更衣后，眼神涣散的坐在餐桌旁，喝着牛奶啃着三明治。

　　白允菲在另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话，“知道知道，绝不给你掉链子，妹妹我也是持有主持人证的人！都山长水远的回国了，还不靠谱？”

　　电话那头是白允菲的表姐，正是她此次回国的动因，参加婚礼。

　　掐掉表姐电话不久，戚沐笛便将白允菲，安全送达机场。

　　汽车从航站楼驶出，原来打算去趟超市的戚沐笛，直径回了家。

　　直到，周天中午，大伙儿才从关欣嘴里，得知戚首席身体有些抱恙。

　　品牌部牵头、人形创新一部、研发中心三部、导演组，实到人数比应到人数减一。

　　关欣的话音刚落，陈熠朵眼看着齐妙不动声色地点开与戚沐笛的对话框，飞速摁着。

　　【齐妙（12：05）：好些了没？】
　　【齐妙（12：05）：是哪里不舒服？】

　　“一周时间，导演组直观感受了人工智能的魅力，也了解了TR科技的发展历程，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电视人的艰辛与坚持，感谢大家！”

　　李砚舟说了些什么，齐妙全然无法入耳，只是一味重复在对话框上来回滑动的动作。

　　“未来，我们三大部门将继续鼎力支持，期待后续的正式录制...”

　　此刻，还能笑容满面的坐在李砚舟和陈熠朵之间，齐妙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

　　酒过一巡后，齐妙拿着酒杯来到关欣身边，向关欣提出了个，不情之请。

　　“关总，我们能否邀请戚首席作为这个节目的技术指导，去台里给团队补补机器人方面的基础知识。”

　　“这样不管是懂行的业内人士作为受众，还是从节目的含金量上，都不至于有太大的诟病。李总也强调过了，这个事儿，还得您来定。”

　　齐妙当然知道，这个人非戚沐笛莫属，除非关欣亲自下场。

　　“妙妙，这个事，我跟沐笛商量后，让她回复你。前提是，不能耽误现有的工作安排和研发进度。”

　　两人酒杯相碰，酒精之下，关欣的两颊透着绯红，却难掩她作为成熟女性的知性与优雅。

　　第一回生，第二回也就熟了，齐妙用小小声，又跟关欣提了个不情之请。

　　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说的，反正就看见关欣的红唇弯成了一个迷人的弧度，充满韵味。

　　齐妙重新落座，在陈熠朵耳畔私语了几句，便坐上网约车，扬长而去。

　　刚刚经历了一场腹泻的戚沐笛，躺在偌大的床上，身体蜷缩得像一只小虾米。

　　十分钟后，毫无预兆的，门铃响了。

　　哪号人物，真会挑时候。

　　戚沐笛艰难地从床上支起身子，一只手轻轻捂着腹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知道她家具体位置的人，本就不多。

　　她慢慢挪到门口，门外人喘息未定，些许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了智能锁的显示屏上。

　　大门依旧紧闭，在戚沐笛犹豫的那段时间里，门铃再一次被按下。

　　五秒后，门开了，同时还有一张面无表情，外加毫无血色的脸。

　　门是外开的，齐妙快速往后轻挪了半步。

　　戚沐笛看着她，不咸不淡地吐出每一个字，声音平静而冷冽。

　　“别瞎打听、我的事，也别、往我这跑。”眼神中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

　　齐妙先伸手去挡即将被合上的门，后开口，“我是来谈公事的，马上快回去了，又联系不上你，微信、电话都联系不上，就过来了。”

　　戚沐笛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身缓缓走回客厅，她用力让自己的上半身看起来笔直无恙，拿起靠枕，飞快躺在了沙发上，淡道，“关门。”

　　齐妙听话照做，这才进了门。

　　戚沐笛的目光落在前方小心翼翼换鞋的身影上，待人将鞋规整好后，她背过身去，慢慢地合上双眼。

　　齐妙出现在自己家，是她从未想过的。

　　眼前这个紧紧弓成一团的人，把齐妙一秒带回学生时代。那时候，戚沐笛也是用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第四节课铃声一响，她就拔腿跑去了高二那层的宿舍楼。

　　齐妙默默走近了几步，蹲下身来，这才注意到戚沐笛额头上布满的细碎汗珠。

　　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接着用掌心，轻柔摩挲着戚沐笛的背。

　　“又胃疼了吧，吃过药了吗？”

　　尽管隔着一层睡衣，齐妙还是能感受到，戚沐笛身体的明显一僵。

　　戚沐笛深吸了一口气，她听出了齐妙语气里化不开的在意，却依然冷着声。

　　“我叫你来了吗？”
　　“手拿开！”
　　“管什么闲事！”

　　齐妙还在等，等戚沐笛继续说出一些更不好听的话，然而，房间却安静了。

　　全身上下最硬的嘴，似乎没有年少时候硬了。

　　没被拒绝过一次两次的，怎么能算追人呢。

　　更何况，这是她欠戚沐笛的。

　　齐妙一动不动的站在戚沐笛身后，用最笃定的语气，说着最柔软的话。

　　“笛总，今天是我不请自来，先斩后奏了。”

　　不是戚首席，也不是戚沐笛，是笛总！

　　戚沐笛眼皮一颤，这两个字，她太久没有从齐妙这里，听到过了。

　　“但我，没法不来，你生病了，我也没法不管。”

　　“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或是心里膈应的话，就把我当成护工好了，雇我几天。”

　　到这儿，还没完呢，后面的话，更是让戚沐笛大跌眼镜。

　　“我不收钱，你免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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