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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
空气越发死寂。
什么上面下面的。
别说这种话好吗。
梁霁明绝望地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场缝了梁初沅那张嘴。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此刻梁初沅脑子里正在上演怎样离谱的剧情。
果然,梁初沅脸上的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震惊、恍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同情?他手中的马鞭缓缓垂下,鞭梢无力地拖在地上。
空气寂静得能听见尘埃落落的声音。
梁初沅一抬手,掌风将房门带上,隔绝了外面仆从战战兢兢的视线。
做完这一切,他的眼神再次落在那圈红痕上,这一次,目光里少了斥责,多了些别的意味。
他想起关于迟寒阶的传闻,修为被废,性情冷硬,是被梁霁明强行用手段娶进门的……一个失了修为、心怀怨恨的人,会对强行占有他的“夫君”如何?
再看梁霁明这副衣衫微乱、手腕带伤、眼下乌青的憔悴模样……
梁初沅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气。
所以,根本不是他这个混账侄子强取豪夺、欺辱他人,而是……而是他自己送上门去,被人给“收拾”了?
这强娶,怕不是娶了个祖宗回来?还是个手段……颇为激烈的祖宗?
“你……”梁初沅的声音干涩,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试探,“他……迟寒阶他,对你……”
梁霁明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脑补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他张了张嘴,想解释那红痕是之前胡闹时自己不小心……不,就是迟寒阶绑的,但绑的原因绝非梁初沅想的那样!还有这黑眼圈,是昨晚琢磨怎么对付迟寒阶没睡好,绝不是……!
可这些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解释?说自己是上面那个?可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更何况迟寒阶那冷冰冰的样子,像是能任人摆布的?说这是误会?那手腕上的痕迹和现在的狼狈如何说清?
越描越黑。
梁霁明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头一扭,闷声道:“小叔既然知道了,就别再问了。”
这话听在梁初沅耳里,无异于默认了一切最糟糕的猜测。他看着梁霁明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心头那股因梁霁明行事荒唐而燃起的怒火,诡异地转变成了另一种情绪。
梁初沅沉默了片刻,将马鞭默默挂回墙上。他走到梁霁明身边,抬手,似乎想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手悬在半空,又觉得此举似乎不太合适,最终又无声收回去。
梁初沅的语气复杂万分,带着一种“简直荒谬”的无力感,以及一丝对那位“侄媳妇”的微妙,“……既然是自愿,就好自为之吧。”
梁霁明面无表情。
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从今往后,在梁初沅眼里,他恐怕就是个被“强娶”回来的冷面“夫人”压在身下、毫无地位可言的傻缺。
“……先别说这些了,”梁霁明默默打断,试图转移这个诡异的话题,“小叔突然回来,应该不只是因为我成婚吧,是还出了别的事,需要您回来处理?”
在原著中,梁初沅几乎常年在外,此次回逦风城,想来也是接到梁父的传令……得知他强娶人家后顺带过来抽他一顿。
梁初沅闻言,略带诧异地挑眉看他:“稀罕,这次居然不盼着我赶紧走了?”
以往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梁霁明这个后辈,天资奇差不说还整日游手好闲,一副吊儿郎当的烂泥样,让人看了就恨不得拿鞭子吊起来抽成陀螺。
杀气表现的太明显,以至于每次回来,梁霁明远远见到他就躲他躲得像见了猫的耗子似的,这样主动的问询反倒少见。
梁初沅毕竟常年在外,两人并不算相熟,疑惑了片刻,便道:“你父亲说近来城中妖物出没地频繁,我不放心,就回来看看……你要是出府,自己注意着点,别让什么东西啃了就行。”
逦风城一直有上古灵阵庇护,寻常妖物根本无法靠近分毫,顶多是些妖力微弱的小妖顺着细小裂隙偷溜了进来,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伤人倒不至于,就是抓捕起来费些功夫。
但听他这么一说,梁霁明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了某些情节。
原文中,梁叙安被妖物掳走,该不会就是这段时间吧?
如果是这样,倒是能与原书剧情对上……
梁霁明这副堪称凝重地表情实在少见,梁初沅下意识挑眉:“吓到了?这点胆子还敢学话本子干强娶豪夺的勾当,就算没什么天资,要是有你弟弟一半乖巧懂事,也不至于被传成草包笑柄……”
梁霁明抬眼瞟他,心说算了吧,你是不知道梁叙安敢惦记“长嫂”,尽找些反面素材来教育人。
“小叔,其实我有些想法,”梁霁明斟酌着开口,“既然妖物是从城外进来的,追根溯源,是不是该对城外探查一番?比如附近的小钱山那些地方……”
“大少爷,”梁初沅打断,抱臂看他,眉梢眼角都是无语,“城里的妖物都处理不过来,巡防司没那么多闲人陪你玩过家家。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下次别抽风又干些丢人现眼的事。”
梁霁明一噎。
紧接着,梁初沅压低声音,带着点难以启齿的语气,拧着眉提醒:“还有,虽然新婚燕尔,但还是,多少注意些。”
那视线掠过梁霁明手腕上的痕迹,就差没把“伤风败俗”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话毕,他施施然离开,留下梁霁明一个人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梁初沅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毕竟谁会指望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提出什么惊天发现呢。这条路走不通,就得另寻别的法子,小钱山说不定就有能解迟寒阶毒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不过在眼下,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
傍晚时分,微风裹挟花叶香气在院落飘散,小径铺上一层暮色。
梁叙安住的院子离闲月苑有段距离,梁霁明没带下人,刚走近寝房口,还未及叩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并不剧烈,却听得人揪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声音的主人极力隐忍着,闷在喉咙里,变成一种细碎的轻咳,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气息不接的喘息声。
梁霁明的脚步立刻顿住了,他想起梁叙安那单薄的身子和比常人更弱的体质,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但每次见他,依旧裹着狐裘,稍不注意便容易染上风寒。
他轻轻推门而入。
沉沉药味扑面而来,房内只点着一盏案头的灯,光线昏黄。梁叙安拥着狐裘坐在案边,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用手捂着嘴,肩头因忍咳而微微发颤,看上去脆弱地可怜。
梁霁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书中原主极其疼爱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但恐怕也没想到这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软弱可欺,还会对自己的夫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见到梁霁明进来,梁叙安显然有些意外,他急忙放下手,想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却反而引发了一阵更急促的呛咳,直咳地眼泛泪光,才勉强停住。
“兄长?”梁叙安缓过气,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声音还带着咳后的沙哑,却透出明显的欣喜,“你怎么来了?”
梁霁明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走到案前,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书卷和一旁冒着热气的药碗。
“路过,听见你在咳。”他语气尽量放得平常,像是在谈论天气,“春日风里还带着寒气,你身子弱,更要注意些,药按时喝了吗?”
梁叙安浅浅一笑,笑容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易碎:“劳兄长挂心,一直喝着的。”
梁霁明避开他的视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寻常关心,“……近来外面不太平,听说有妖物作祟,你身子弱,没什么事尽量待在府里,别往外跑。”
原文中梁叙安就是被妖物掳走,虽然最后被救了出来,但大抵是惊惧交加,没多久就病逝了。
原主悲痛之下,把这口锅又算在了迟寒阶身上,日日非打即骂。但那时迟寒阶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修为,原主每次折磨他,都被记得清清楚楚,简直是在给未来的自己敲丧钟。
想到这里,梁霁明又是一阵头疼。
梁叙安没做多想,乖巧点头:“嗯,我听兄长的。本来我也懒得出门,在院子里看看书就很好。”
他边说边抬手,想去拿案上的茶杯,宽大的袖口因动作滑落了一截,露出手腕。
就在那一瞬间,梁霁明按揉额角的动作顿了一下。
梁叙安那截苍白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赫然有一个浅褐色的、形状奇特的印记——那并非普通的胎记或疤痕,而分明是一个极其精巧、栩栩如生的羽毛形状。
……那是什么?
梁霁明无意识蹙眉,梁叙安似乎并未察觉他的疑惑,他端起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因咳嗽而干涩的喉咙,放下茶杯时,袖口自然垂下,重新遮住了那枚羽毛印记。
“哥?”见梁霁明半晌不语,只盯着自己出神,梁叙安疑惑地唤了一声,眼神清澈见底。
梁霁明收回思绪,将此事暂且略过。
避开他灯火下显得格外纯良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敲了敲,状似随意地提起:“嗯……另外还有件事。迟……咳,你嫂嫂,他性子冷,不喜见生人,平日也喜欢清静。你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往后若无必要,便不要去闲月苑那边走动了,免得……相互打扰。”
他尽量将话说得委婉,听起来像是为双方考虑。
不管梁叙安和迟寒阶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了他自己的生存条件考虑,这两个高危人士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
话音落下,室内有片刻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梁叙安脸上的浅淡笑意凝住了。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梁霁明。
那双总是含着水汽、显得无辜又脆弱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随即,他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
这一站,梁霁明才有些愕然地发现,梁叙安竟比他还要高出一点。平日这人总是蜷缩在狐裘里,或是坐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此刻直起身,虽依旧清瘦,但那身量带来的细微压迫感,却与他病弱的表象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梁霁明心底微妙的感觉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梁叙安静静看过来,昏黄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半晌,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兄长今日来,原来是为了说这个……是今早单独见了嫂嫂,惹他不快了,他让兄长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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