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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钱
长安城东市的青石板路，自打入春后便日日热闹。
街角新开的流金楼，是近来贵女圈里的新鲜去处。这里铺面不大，却收拾得雅致，梨花木柜台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几幅淡墨山水画，连伙计都穿着干净的青布长衫，说话温声细语。
当铺的主人，正是半年前在石头庄社日失踪的林尚书千金，林亦果。
“这对赤金嵌红宝石的耳坠，能当多少？”
今日来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手里托着个锦盒，耳坠上的红宝石在日光下闪着光。
伙计接过锦盒，指尖轻轻托起耳坠，对着光仔细瞧了瞧——红宝石通透无杂，赤金成色足，边缘的錾花工艺是城南宝昌号的手法，算得上年内的新活。
“娘子这耳坠是好物件，红宝石少说也有鸽卵大，赤金足有三钱重，按市价能当五百两。若是日后想赎，月息三成，续当也方便。”
说话人是典当铺的伙计琉璃，她穿一身月白半臂襦裙，袖口绣着细巧的缠枝纹，发髻上只簪了支素银簪子，瞧着清爽利落，
侍郎小姐眼睛一亮，当即点头：“成，就按你说的办！对了，我这还有一支玉簪子，”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不过是家中过世长辈生前给的，能当多少？”
琉璃垂下眼帘，这活她可不敢乱接，她边给侍郎小姐登记当票，边补充道：“若是娘子不着急，我去问问我家姑娘收不收？不过姑娘一般只帮着看些稀罕物件，寻常首饰，小的就能给您估得准准的。”
林亦果指尖轻轻拂过玉簪子——她如今已修成毛僵，后颈的青斑彻底消退，皮肤虽仍比常人凉些，却已能自在地在日光下活动，连脉搏都能借着阴气模拟出微弱的跳动，任谁看都是个娇养着的世家小姐。
“娘子您这簪子，成色足，玉质也透亮，按市价，能当五百两银子。您要是日后想赎，只需加三成利息。”
侍郎小姐喜笑颜开，当即画了押。
“林娘子，你这儿的东西就是好，上次我在这淘的那支银鎏金簪子，被我妹妹看到了，非要我带她来淘淘。”
一位穿粉色襦裙的女子笑着说道，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着她要买的翡翠手镯。
林亦果笑着应道：“王娘子客气了，您要是看中什么，我给您算便宜些。”
这流金楼，明面上是典当首饰，实则是游云间老板口中的交易点。因京中贵女换首饰本就勤，今儿追捧南粤来的珍珠，明儿又爱西域的琉璃，梦寻行收当的价格公道，还能帮着找罕见的样式，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
没人质疑林亦果这半年的去向。游云间老板不知哪来的关系找了城南望族江家。对外说，林亦果当年是社日贪玩，不慎掉入城郊的寒潭，被路过的江家人救起，只是寒气入体，昏睡了半年才醒，江家怕林家担心，便一直瞒着。
有江家主母这棵大树做背书，倒也没人怀疑。
铺子里的还有个伙计名唤阿福，是游云间老板找来的，手脚麻利，嘴也严实。
他穿梭在客人之间，端茶递水，时不时还会跟熟客闲聊几句，可谓如鱼得水。
一位穿青布长衫的男子一进门，也不来问价，只在店里百般无赖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一般这种，不是有什么歪心思，就是要当的东西见不得人。
阿福注意到他，笑脸迎上：“敢问客官可是要当东西？”
那男子不经意间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说道“近来天气干燥，想寻些能让人静心的小玩意”
这便是交易的暗号，摸玉佩则是确认身份的信号。
阿福会意，将玉佩送至内室。
林亦果在包厢里接过玉佩，指尖触到玉佩上的特有的纹路时，便知这是阴市骨香斋托人送来的，专门用来炼制稳固阴气的药丸。
她按照约定，给了男子十块墨玉当价，又让阿福嘱咐他：“三日后再来取，记得带令牌。”。
刻着枯木纹的腐木令牌便是下次交易的凭证。
这样的交易，每日总有两三笔。包厢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梨花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铜制的香炉，里面燃着特制香料——这种香能隔绝阴气，防止僵尸气息外泄。
白天的当铺总是热闹非凡，直到暮色降临，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林亦果才松了口气。
自从店铺开业以来，她黑眼圈就一天比一天重。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连环画里僵尸都是顶着黑乎乎的眼眶——都是过劳导致的！
如今她能回家了，但却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为了看店方便，阿爷还特意为她在东市附近买了处宅子，还安排人专门将一日三餐送到店里，省得她来回跑。
按阿爷的话，就是：“难得你有想做的事情，阿爷自然是要全力支持！”
她让阿福先回去，自己则留在铺子里，将白天收来的普通首饰和暗货分开整理——普通首饰分类放进柜台后的木箱，登记在册；暗货则小心翼翼地放进乌木匣，藏进柜台下的暗格。
整理完物件，林亦果又拿出账本，开始核对当日的账目。普通首饰的收支还好算，可暗货的交易需要换算成阴玉和黑晶，还要记录下交易对象、交易物品的用途，以免出错。
与东市的热闹不同，京兆府的衙署里，此刻正通宵达旦，怨声载道。
柳知行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个玉扳指，跟对面的何渝闲聊：“昨儿我去醉仙楼，尝了他们新出的蟹粉汤包，那滋味，绝了！你要不要今晚一起去？”
何渝从堆得高高的卷宗后抬起头，皱眉摇头：“昨儿府尹还说，最近长安城外的女子失踪案，让咱们多上点心呢。”
“失踪案？”柳知行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被拆成一条一条的卷宗竹简，投到不远处的瓷缸，玩起来投壶，“不有大理寺盯着吗？咱们京兆府，管好城里的鸡毛蒜皮就成。”
“你好吃懒做别拉上我，我立志要为咱京兆府立功的。”
“你？”柳知行嗤笑，起身三两步走到何渝案前。何渝慌慌张张扯过几筒书简盖在面前书案，被柳知行毫不留情抽掉。
“你知不知道圣上最近严查明器，不想给你爹惹麻烦就收起来。”
“我也就拿来收藏玩玩，不转手。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位少爷倒是清闲，长安都人人自危了，你们还有闲心在这玩投壶。”
何渝手一抖，手中玉蟾蜍差点摔在桌上。他猛地回头，就见戴宁元抱着一摞卷宗，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这是近三个月的女子失踪案卷宗，府尹说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圣上，要尽快给交代”
“说得你有多大进展似的，忙活半天也是一点线索没找出来，最后还不是靠大理寺把案子细节整理出来？”何渝嗤之以鼻，大理寺少卿就是他的兄长，而这戴宁元最擅长的，便是以协助破案之名，将从大理寺了解到的案子进展汇报给府尹，府尹就真以为他工作格外用心。
戴宁元深呼吸吐气，显然被何渝气得不轻，“有一点希望你们清楚，这是府尹交代下来的，并非我要对你们指手画脚。有什么意见你们就和府尹说去！”
柳知行随意翻了几卷卷宗，眼神落在竹简上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亦果？林尚书的女儿？”
戴宁元忍着收住怒气：“失踪的女子，都是在东市附近失踪的。而流金楼的开张的时间，正好是第七名女子失踪后。还有，江家主母说救了林亦果，可江家的下人，没一个能说清当时救她的具体地点。”
“的确可疑，”柳知行合上卷宗，站起身，拍了拍戴宁元的肩膀，“但此事关系到林尚书。你也知道，我们柳家跟林家向来不对付，这事交到我手上，万一真有什么好歹，只怕被人质疑公允，还是你去。”
林景和与柳则先是朝堂上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二人本是同窗，有着砚席相知的情谊。后来同朝为官，不知何时，二人开始相背而行，闹得最僵的时候，无论对方在朝堂上提议什么，另一方都会无脑反驳。
“得了吧你小子，就是不想干活。”何渝抢过卷宗，“我去，林娘子貌若天仙，我们这样风流倜傥的郎君只和小娘子打交道。省得对着京兆府一帮大老粗！”说完，还要狠狠剜戴宁元一眼。
“除此之外，林亦果还有一处疑点。”他顿一顿，略有深意地看向柳知行，“半年前她曾因家宠失踪求助于京兆府，也那日的次日，她在城南庄子失踪。”
柳知行不动声色地对上他的目光，轻蔑地笑笑：“那就更不能让林家赖上京兆府了。何渝，你查的时候可要查清楚，别线索没找到，倒让别人以为林家千金失踪和京兆府有关。”
“包在我身上！”何渝拍拍胸脯保证，但转念一想反应过来，一手挎上柳知行脖子把他往下抻：“不对，你个吃公粮不干活的凭什么吩咐我？！”
日光透过京兆府的窗棂，落在卷宗上，墨汁凝成的字符载着木已成舟的事实，平淡地述说生死伤残的诡案。
而这场悬案，注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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