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8 章大戏
此间原名青州,又唤作墨城,越思滟以为此地有什么稀世珍宝或是供给大族墨宝一类,便唤作此名。譬如他的家乡,因与隔壁蒙城贸易为生,又受苏家盛名“照耀”,得一苏佑之地的戏称。
但苏顾跟他说,没有什么缘由,只城中多墨姓之人方得此名。
这小少爷说完,便开始带着他四处走动,这家来点酒肉那家来点珍品,几条街逛下来,越思滟脚下发软。“四少爷,我不行了,若是你想再逛,只能是一个人逛了。我实在是累得很。”
“昨夜二哥从你房中出来,我可看见了。”苏顾拿着淘来的玩意儿上下抛着玩,那双眼看着越思滟,似是诉说委屈般。
“我想与你玩是不可,二哥却是可。”苏顾嘴唇微动,语气拖得老长。“哥哥,做人可不能这般偏心。”
越思滟摸摸质感良好的衣袍,忽然道:“苏顾,给我买件衣裳吧。”苏顾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你给我买了衣裳,就可以给我要回报了。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越思滟眨眨眼,表情又像是在说些什么很严肃的事情一样。
苏顾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越思滟这个说法确实很好,只是一件讨好人的衣裳便能得到回报,那可真的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教人心甘情愿的向前接住。
苏顾想了想,道:“你的衣裳颜色都清淡得很,我带你选点颜色鲜艳的。那才衬得起你。”
越思滟回想,他的衣裳大概是路管事叫人置办的。
在书院时是与学子相近的白或蓝为主,出行之后也是些青蓝白为主色。或许来点鲜艳的色彩也不错。
像是陆小少爷那般的鲜艳色彩,绿中带点粉色点缀,桃色映面,即便是寒冬也会心生温暖的。
两人走进成衣铺子,苏顾左看右看,最终让越思滟蒙上眼,说要自己给他换上才叫他能心安理得的要回报。
于是越思滟被人推着踏入换衣的间隔,柔软的衣带盖在眼前。越思滟闭上眼,按下心中的雀跃。窸窸窣窣的声响,外袍褪下,搭在腰上的那双手仍不愿离开,试图拉开里面的衣裳。
好一会儿,思考到在外不应无所顾忌,于是隔着衣裳摸了摸。“太可惜了。”他语气中尽是遗憾,眼中的兴奋却是藏不住的。
外衣被细致的穿上,就是微微立起的领口也被细细打理,像是怕他的喉咙被压到似的。越思滟眼睫颤动,被藏在衣带之下,从缝隙中,他恍然感受到了夺目的红……
待到眼前的衣带被摘下,越思滟的目光便被苏顾身上的衣袍夺去,喜庆的红色外衣,金色的绣线在上点缀着比翼的双鸟,祥云镶边,交领与袖口因此比常服显得更为硬·挺。
越思滟楞在原地,没想到苏顾给他的‘礼物’会是这样的。
灵珠浮在空中,灵镜随着灵力输入而浮现,就连眼睫也清晰可见的灵境照在两人身前。
越思滟看见镜中宛如一对鸳鸯的人儿,面上都是笑意,配对的衣袍将那些数不尽的情绪缠在一起。
就好像今日新婚大喜,二人在屋中悄然对立,藏着羞涩打量这个要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儿。
明明事已成定居局,人却还是带着陌生的感觉,想要探知、靠近,又觉得心中没由来地欢喜。
苏顾带着越思滟来到城外,山上冰雪覆盖,枝丫上覆着晶莹剔透的冰,是不同于其他季节的美。
红袍曳地,越思滟小心的提起袍角,以免被地上的雪或泥水沾到,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簪子是白玉所做,若是平时正好合适,此时在发间却愈发的明显。
苏顾在后面默不作声的看着,最后拉着人进了庄子。越思滟觉得惊奇,“我还以为要直接睡山上,结果是有地方的。”
“哪儿能让你睡山上的。此处可自便。你就算把这里拆了都有我顶着呢。”苏顾在屋内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越思滟被按坐在铜镜前,他伸出手摸摸铜镜的边缘,梳妆台上的东西他没碰,一把白玉梳、一个妆奁静静的躺在镜子前。
比起小少爷琳琅满目的梳妆台,此处物件算是少得可怜。“此处你用来金屋藏娇?”“这娇在何处?我可想藏着,奈何几位哥哥们不让啊。”越思滟猝然失笑,不再问他。眼见得台面上的妆奁。
鬼使神差地,越思滟打开了一个空落落的妆奁,而后又被急匆匆出来的苏顾拿走。
“我还没准备好的,东西没装进去,做不得数。教人看了,显得我送个礼物只空有外表。”
苏顾也没有特意说明,两人都知道,这里的东西都是送给谁的。
过了一会儿,苏顾将装了一格的妆奁递给越思滟,“呐,这是今日的礼物,往后我每日增添一点东西进去,待到这个妆奁满了。我们就去买一个多宝格放在你屋中,看见什么就往上面放,教你看见便能想起我。”
苏顾自越思滟身后拿起那把白玉梳,发簪被拿开,耳边的声音有些紧张,“我听别人说,这种事情要合八字挑时间,还要准备信物,之后还要纳征。我等不及的,我想悄悄的先将关键礼走了。”
“哥哥,可以吗?”
越思滟从铜镜中看向身后的人,“梳子是新的吗?”
“当然是的,买完之后我便将它放在这里了……”“那你为什么不继续?”
越思滟伸手拿过一缕发丝,“你还是第一个给我梳头的。”苏顾将手轻轻的搭在越思滟的肩上,这句话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让他高悬而起的心回到了原地。
伸手将顺滑的发丝撩起,不同于夜晚时肆意的调拨,此时的手及其规矩,就连身体也稳重的没有挨在一起。
白玉梳轻轻举起,落在头上。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永结同心佩,四梳梳到比翼共双飞。”
苏顾梳完之后,开始为越思滟盘发,想必他学了很久,虽然时常重来,但思路清晰,知道自己下一步应是轮到什么。
很快,简易的盘发在镜中浮现,金色的发饰与红衣正配。苏顾将白玉梳放下,他将越思滟的身体转过来,二人面对面,一站一坐。
越思滟这才知晓,他那些东西原来是从怀中拿出来的。想必头上的发饰都是带着身体的温度。
一手轻轻捏着下巴,螺黛轻描,细细绘画。而后净手擦干,再用手指点点口脂,轻轻的抹在唇上。
“哥哥,我手上剩有不少的口脂却看不见自己,你帮帮我罢。”静默良久,越思滟捏住苏顾的手指,再带着他的手指轻轻贴在唇上描绘。
奇怪的是,明明两人之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此时身体却因手指与嘴唇的接触而身体颤栗。
越思滟仰头,一滴滚烫的水滴落在他的脸颊,是苏顾在流泪。他惊奇的抹去越思滟脸上的泪水,带着越思滟的手为自己擦干眼。
“你要记得啊,是我先和你确定关系的。他们都落后我好几步呢。”
“地位不看年岁的,若是称呼起来,我便是大房了。大房虽不一定是正妻,可大房是陪伴最久感情最深厚的。”
苏顾慢慢半蹲下来与越思滟平视。他在一旁静静的说着,越思滟和他手牵着手,认认真真的听着每一句话,企图记住每一个字眼。
很高兴,也很开心。从懵懂到一知半解,再到现在逐渐清晰,越思滟觉得很快,但他不会后悔。
他越思滟,从未有过后悔的抉择。
“苏顾,我跟你说哦。我的运气向来很好的,从小到大,我所有的选择都没有反悔过。这意味着,我所有的选择都是对的。”
“无论是什么事情,在我这里,我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只要我决定了,我也绝不会反悔。”越思滟看着远处的风景,“苏顾,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在路上的时候,其实我看见了我的族人,他们在呼唤我。他们不需要那些附庸带来的利益。他们就像是我最开始认识的那样,期盼我过得开心。”
“只要我开心,他们可以回到牧羊过活的日子,也可以从学堂离开……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用利益栓住的,有人在泥潭中打滚也无所谓。”
苏顾收紧手指,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之所以会说出来定然是已做了决定,却还在不能自控的胡思乱想。
“我……”“嘘。”越思滟示意他闭上嘴,“你看,我不是还在这里?乖弟弟要懂得礼貌,不能打断别人说话。”
“开始只是因为利益,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事情总会变的。谁也没想过后来会变成这样,我不期盼过多的开心。但是它朝着我走过来了。”
“苏顾,我很快乐,很欢喜。”越思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外人看来,我徒有其表,说起来不过是有一张脸。”“是书院的碎嘴子!绝对是!”苏顾情绪激动,像是被触到了痛点。
越思滟看他一眼,他便安静下来。
“苏顾,我很庆幸有这张脸。”初见几人,他这张脸虽没有得到多少便利,至少能留下来,得益于他这张脸。
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或许最开始真的一团糟,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寻到了最好的归宿。
从不能反抗到期待,他未曾想过的场景,但却是事实。
越思滟眺望远方的时候,从未想过,苏顾的那些激动和沉默,不是在愤怒,而是无能的呐喊。他企图唤醒自己,却还是将戏演了下去。
一场连自己都骗到底的戏,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