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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胎泥塑
殷恕怀不知道霍琰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但他觉得霍琰心里挺没数的——他要是真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在宫里装孙子?
“丞相真是高看我了。”殷恕怀一边惊讶,一边还不忘耿直地认怂:“我就是个傀儡皇帝,只想安安生生地躲在后宫苟且偷生。像我这样任人摆布的废物,又怎么会有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能力?”
殷恕怀话音刚落,霍琰的眸子骤然迸发出两道精光:“陛下何必如此自谦?陛下三番两次命夜枭传讯于我,意欲何为,你我心知肚明。”
夜宵?什么夜宵?他传讯给霍琰分明用的是系统版面的飞花传书。
殷恕怀的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但他终于不是一个傻子,立刻从霍琰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猜出个七七八八——
怪不得一直想要废黜皇帝拥立新君的霍琰没有废黜他的皇位,原来是被他的传讯方式吓到了。
殷恕怀缓缓吐出一口气,脑海中瞬间闪过庄无为之前给他介绍燕国公来历时,一带而过的厉帝生平。
想来霍琰口中的“夜宵”,应该就是厉帝驾崩时被满朝文武强行殉葬的夜枭卫!
殷恕怀心下恍然,当机立断,开始装逼:“夜枭卫忠心耿耿,早在父皇驾崩时便已全部殉葬。我手上又哪来的夜枭卫?”
首先,承认是不能承认的。以满朝文武和地方诸侯对夜枭卫的忌惮,倘若让他们知晓殷恕怀竟在暗中掌控夜宵余孽,哪怕只是一个猜测,都能让殷恕怀死得比四位“前车”更快。
——但也不能直接否认。
毕竟,接到两次飞花传书的霍琰不会知道系统的存在,殷恕怀也需要一个强大的震慑力,镇压霍琰蠢蠢欲动的废帝心思。
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殷恕怀矢口否认,霍琰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果然,听到殷恕怀的推脱,被飞花传书吓到两回的霍琰不假思索地说道:“陛下又何必在老臣面前装疯卖傻?陛下若无任何依仗,怎能三番五次传讯我等?”
说完这句话,霍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遂缓了缓神色,谆谆善诱道:“陛下不必担忧。刺杀申屠炀一事,关乎朝廷社稷。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定然不会有闲杂人等胡言乱语。”
言下之意,殷恕怀掌控夜枭余孽之事,不光是他知道,蒋旸和董绾同样知道。倘若殷恕怀真得顾忌满朝文武和各地诸侯的看法,就应该听从他们的建议,如此方能保守秘密。
“丞相说笑了。”殷恕怀还是不肯承认,甚至贴脸开大:“丞相以为,我要是真有这个能耐,第一个杀的人会是谁?”
君臣四目相对。霎时间,火花四溅,杀机凛然。
沉默半晌,霍琰微眯起眼睛,索性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陛下当然不会轻举妄动。陛下固然可以叫夜枭余孽杀死我,可若是让满朝勋贵和各路诸侯知晓夜枭卫的存在,陛下只会比我死得更惨。”
殷朝的世家外戚和各路诸侯们,已经不会允许第二个厉帝出现了。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霍琰稍稍威胁了一句,又气定神闲地说道:“你派遣夜枭暗杀申屠炀,我为你扫除后患。届时你大可安安稳稳做你的皇帝,我也能安安稳稳当我的太尉和丞相。你我君臣二人齐心协力匡扶殷室。陛下以为如何?”
“不如何。”殷恕怀摇摇头不上当。且不说他手中根本没有夜枭卫,就算真有暗卫在手,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把柄送到霍琰手上。
“陛下难道不怕申屠炀挥师南下,直捣洛阳?”霍琰危言恫吓。
殷恕怀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霍琰:“就算申屠炀挥师南下,直抵洛阳。那又如何?”
不等霍琰开口,殷恕怀又道:“丞相以为,申屠炀敢弑君吗?如果他不敢弑君,只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在他手底下当傀儡,和在您手中当傀儡,对我而言有什么分别吗?”
霍琰一噎,旋即反问:“倘若申屠炀真敢弑君呢?”
“那就等我死到临头,再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迟。”殷恕怀笑眯眯道。根本不把霍琰的危言耸听放在心上。
看在霍琰眼中,就是殷恕怀打定了主意,不肯动用夜枭卫斩草除根。
“……陛下为了跟我置气,竟敢弃江山社稷于不顾?”霍琰目光定定地看着殷恕怀。良久,他痛心疾首地问道:“您这么做,对得起先帝吗?对得起我大殷的列祖列宗吗?”
然而,殷恕怀并不接受这样低级的道德绑架。他迎着霍琰杀气腾腾的目光,莞尔一笑,淡定自若地说道:“霍丞相,你想要一个傀儡,就只能得到一个傀儡。切记得陇望蜀。”
话落,崇德殿的气氛霎时间凝重起来。
霍琰的目光犹如两柄利剑,直直刺到殷恕怀的脸上。
殷恕怀犹如一尊木胎泥塑,安静地站在寂静空旷的崇德殿内。
一个傀儡皇帝的职业素养是什么?
殷恕怀认为是听话照做,霍琰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殷恕怀认为的听话照做,跟丞相霍琰认为的听话照做,显然不是一码事。
沉吟半晌,霍琰强忍着心头怒火,开口问道:“陛下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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