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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中兽（2）
阮今亦喜欢边源野。
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微妙的守则。当你对一个人产生关注时，就会不自觉把注意力聚焦在他身上，好像神明在他头顶上方安了盏美颜柔光灯泡，明亮夺目，很难假装视而不见。
打个比方，当你喜欢男团里的A时，每一次男团的演出、合照、影片，你的视线都会以A为焦点进行跟焦。而某一日，你突然get到了B的萌点，就会讶异于为何之前从来没发现这个宝藏男孩，难道是自己眼瞎了吗。
魔术师在表演时也常用这一招，用视觉转移和动作手法，让观众们掉入他们的“误导技巧”中。
男团的CUT可以循环，魔术表演可以回放，但阮今亦的模模糊糊的心动，在时间里是呈单一线性的。
再度见到边源野是在学生会。
那天放学她走得晚，刚挎上书包，就被睡眼惺忪的同桌扔了份资料在桌上，“这个，送去学生会。”
“你自己没长腿啊？”阮今亦没好气。
高中时期的夏萱还在叛逆期，一头齐肩短发，左侧的耳边有一处隐蔽的白金挂耳染，肤色黝黑，刚开学那会儿总是用帽衫盖着头，刚开始阮今亦还以为她是个精神小伙。
夏萱指了指腿，“扭了。”阮今亦视线往下，见她脚踝上绑着医用护踝，就没说二话，抄起文件夹，“那你等会怎么下楼。”
他们教室在三楼。
“我小弟来接呗。”夏萱从书包里拿出游戏机，挑了挑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腿就是替他打抱不平伤到的。”
“我信。”阮今亦说，“平时不锻炼的人，打架时支撑脚容易重心不稳，扭伤已经算轻的了。”
夏萱撇撇嘴，“你看着弱不禁风的，也不像锻炼的人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阮今亦没反驳，“是不像。”
但她一次能打五个。
倒是夏萱，看着疏懒散漫荒废学业的样子，成绩倒一直在中上游，还是学校宣传部的成员，阮今亦都怕她在里面夹杂私货，写一些“游戏是第九艺术”、“高考解压技巧之宠物小精灵篇”、“论俄罗斯方块中蕴藏的哲学”之类不符合高三冲刺阶段的稿件。
下楼时碰上了夏萱的小弟楚逸，架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眼角有淡淡的淤痕，一副柔弱的书呆子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楚逸总被一些社会上的人欺负。
阮今亦抱着文件夹到了学生会，里面有两个女生并排坐着，一个扎着高马尾，一个扎着低马尾。
她们俩对着纸质文件用学校的台式电脑专注输入着什么，阮今亦敲了敲桌子，“宣传部的桌子在哪里？”
“给我就行。”高马尾女生说。
阮今亦把厚厚一沓文件递给她，低马尾女生接过，“哪个班的？”
“三年二班，夏萱让我转交的。”
“好。”低马尾女生翻了两页，想起什么似地，好奇看着她，“哎？你叫阮今亦是吧？”
“嗯。”
高马尾偷偷掐了低马尾一下，低马尾忍不住咯咯低笑起来，“你蛮有名的哦。”
阮今亦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一部双女主的青春小说，男主对其中一个女主说“你很有名”，具体细节记不清了，阮今亦看完就一个印象，有名，好像并不是件好事。
高马尾解释道，“你夸边源野的那段被路过的同学记下来了，现在在整个年级传颂。”
“哦。”阮今亦无所谓地摊摊手，“他长得确实好看啊，我又没夸错。”
“……”
两个女生对看一眼，心照不宣地没说话。
阮今亦快走到校门口时又折返了回去，想问问哪里能看到她夸边源野的那段话，她记性不大好，七零八落忘地差不多了。而那段话能被传颂，一定是因为她夸进了人心坎里吧，她得好好记下来，以后还能夸夸其他帅哥。
她兴致冲冲两步并一步，而后在室内传来的嬉笑声中停了步。
“听说那个阮今亦还经常被校外的男的堵哎。”是低马尾的声音。
“真的吗。”
“我朋友跟我说的，她们一个班的嘛，就经常看到她跟肥头油耳的男生走在一起，每个男的都还带花给她。”
“那还玩得蛮花的。”
“对啊对啊，才开学两个月，就换了十几个男朋友了吧。”
“你是说，那些都是她男朋友？我们学校不允许早恋的啊。”
“她男朋友又不是我们学校的，职高的，辍学的，什么都有，我朋友还看到他们去酒店了呢。”
“这么丑也下得去嘴啊。”
“估计有恋丑癖吧。”
阮今亦冷笑，刚想推门问问她朋友是谁，屋里一个清冷的男音冷不防冒了出来，“看起来你们宣传部平时挺轻松的，新闻人的严谨没学会，以讹传讹倒是无师自通。”
边源野打开隔间的门，倚在门边，声线如冰霜，落在电脑后的两个女生身上。
低马尾没想到他在，那个隔间是科创部做实验用的，平时门就关着，他怎么会在……低马尾手无措地攒紧了校服衣摆，犟声道，“那她就是经常被男的找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边源野眼神冷冽，勾了下嘴角，“你的意思是，你是苍蝇，对吗。”
低马尾女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此时，里面又传来一个压抑着激动的男声，“成了！”穿着格子衫的男生边喊着yes边半跳着出来，“这次科创奖必须拿下！……你们怎么怪怪的。”
低马尾垂着头，鼻子一抽，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高马尾忙拍拍她的背，“会长！边学长说话太过分了。”
“啊？”郑武摸了摸头，“他跟个帅哑巴一样，原来还能把女生说哭啊？”
郑武是学生会会长兼科技部成员，今天好不容易逮着边源野，一番威逼利诱下，差点跪下来求边源野帮忙看一下科创部的参赛作品。
这次科创部的作品需要基于人脸识别技术来运行，但在识别的精准度上一会儿一个样，边源野刚入校时加入过科创部，不久后就退出了，可能是觉得没意思，也可能是情书太多无心投入科研事业，但即便接触时间不长，郑武也清楚地明白，边源野这家伙是个天才。
刚刚他全心全意盯着运行组件，只听到外面女生吵吵闹闹的，压根没心思听她们说了什么，而边源野却能一心二用，不仅游刃有余地把困扰他许久的问题解决，还能分心跟外面的学妹互动，真是高人啊。
郑武正想开口打哈哈，就见门外一个清丽的女孩单肩挎着书包，一阵风似地走进来，径直到抽噎着的低马尾面前，手撑着桌子边缘，“告诉我你朋友的名字。”
低马尾神色惊惶，“我，你，你又不认识她。”
“不是你说跟我一个班的吗。”阮今亦弯下腰，一点一点贴近她，“很巧哦，我今天带了MP4，还按下了录音功能。”她笑眯眯地抽了张纸巾，柔柔地拭去低马尾眼角未干的泪滴，“我被编排成恋丑癖都没哭呢，你委屈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低马尾别过头。
“行。”阮今亦抛了抛手上的MP4，“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当谣言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我会把这段对话发社交媒体，后面带上学校的tag，然后跑去跟老师哭哦。”她念出女生学生会工牌上的名字，“名字挺好听，希望你们恶毒的对话内容也能跟我的赞美之词一样，被大家口口相传，这样万一哪天我出了点心理上的毛病，告你们也没问题的吧？”
郑武见气氛剑拔弩张的，赶紧想上前息事宁人，“哎呀，哪有这么严重。”
边源野伸手，不动声色地拦住他，“我觉得，挺严重的。”
后来郑武才意识到，阮今亦就是那个把边源野夸得天花乱坠的那个女生。郑武暗暗想，他也得买本口才书练习一下，这样就不用死皮赖脸求边源野了，毕竟这天才，好像夸两句就能收编他的心。
最终低马尾乖乖交出了造谣者的名字。阮今亦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不记得那女生的模样，索性不再去想，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放学后的学校很安静，路上只听得到零星的交谈声。阮今亦的影子与边源野的球鞋叠在一起，融化铺满夕色的地面上。她走在前面，边源野走在后面，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就算这时有心之人给他们拍一张照片，也只能取“高考前的夕阳学子”这种中规中矩的名字，没有丝毫暧昧的氛围。
但阮今亦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有粉红色的泡泡从脚底升腾起来，在耳边啵地一声细碎炸开，开出一朵一朵五颜六色的花，吧嗒吧嗒掉在影子上，每走一步，都拖拽着满满盈盈的欢喜。
她转过身，边源野也停了下来。
“今天谢谢你。”她想了想，“前几天也谢谢你。”
“嗯。”
“你走我旁边吧。”阮今亦后退几步跟他并排，“不然你老踩着我影子的头，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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