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是只灵傀

　　咕噜咕噜……

　　锦泗无措间吸进满满一口水。
　　她清醒地感受着周身被水包裹的压力，一下子坠入另一个窒息的空间，想呼救，但张不开口，只能被迫接受着沉沦。

　　正当锦泗怀疑自己会就此殒命时，她感觉到手臂被猛地拉扯住，力道很重，但格外有安全感。

　　她本能朝那处抓去，那只手十分配合，任由她抓着，没松开。

　　大脑开始缺氧，渐渐地，意识模糊。

　　再一睁开眼，锦泗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衣裳干净整洁，没有丝毫落水之态。

　　锦泗转头看了看周围，是很经典的书架子和摆着墨宝的檀木桌，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暗沉的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

　　是柳庄的书房？

　　这念头一出，她陡然惊悚。
　　奇怪，她从没进过柳庄的书房，为何会直觉自己身处柳庄？

　　门外传来低语。

　　“怎么办，大小姐好像死了……要不要告诉老爷？”
　　女声慌乱又压抑。

　　“这，迟早会被发现的吧？要是告诉老爷，二夫人定不会放过我们！”

　　锦泗听到这一番话，心里有了数。

　　不过，大小姐……指的是之前跳河自杀那位吗？
　　她不是已经死了？

　　不对，柳家庄怎么还有人活着？！

　　锦泗低头一看，衣裳干燥，空气中也没有刺鼻的血腥味。
　　她瞳孔微微放大，一个大胆的猜测隐约浮现……莫非，她回溯到了案发前的现场？！

　　锦泗立时掐了一把胳膊。

　　嘶……也是，小竹既能让自己看到案发当场的言淮，那带自己回溯到案发前，倒也不奇怪了。

　　父母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有这样一个遗物？
　　赋灵，灵傀……这一切，当真是意外吗？

　　锦泗悄悄挪到门口，这道木门成了她与真相之间最好的遮蔽物。

　　“可是大小姐的尸体已经被打捞出来了，还有，那个人……”丫鬟本支支吾吾，说到这声音立刻急切起来：“如果尸体被官府发现，闹得只会更大吧？！”
　　“都怪我，那日不该去二夫人内室的，大小姐也不会……”说着她竟在那小声抽泣。

　　看来大小姐跳河之事另有隐情。

　　门外二人没讨论出个对策来便走了，兴许是怕被人发现，不敢多留。

　　锦泗按上木门正要打开，指尖忽然一顿。
　　这二人行事如此谨慎，怎么会在书房门口偷偷会面？

　　是肯定书房里没人？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

　　锦泗内心发痒。
　　这柳家庄有太多谜团，就像一团麻绳，扯出一根线来发现末端又系着另一根。

　　不过眼下正是抽丝剥茧最好的时机。

　　锦泗附耳贴在门上，没听到什么动静，才拉开。
　　探头一看，这里确实是柳庄，再往后走一点便是绿泉所在的后院了。

　　她就知道，那绿泉定有古怪！

　　脚慢慢点地，随后锦泗像贼一样快速溜进另一条长廊。

　　所有的迷雾都集中在前院，她倒要看看，如今前院是何模样。

　　前院被绿植包围，仅看了一眼，锦泗就不禁感叹。
　　此处竟与案发现场截然不同，没有一道血迹，一具尸体，整洁得不像自己印象里的柳家庄。

　　她总算知道，为何百姓都称柳庄为大门大户，又为何对它灭门一事反应如此之大。

　　这时，正厅传来几人的交流，浑厚的男声在其中最为突出。

　　锦泗取下发簪，在侧边给纸窗扎了个小孔，簪子重新插回发髻，随后她伸出一根手指将那小孔撑开，正好是一只眼睛的大小。

　　锦泗眯起一只眼，只见数位年近半百的男子坐于两侧，主位坐着一位面相威严的男子。

　　想必这就是柳老爷了。
　　她有些唏嘘，在此处与好友谈笑的这位“好父亲”，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女儿遇难的消息吧？

　　那位大夫人正备受冷落，她的女儿也先一步到了黄泉，可带给她们痛苦的罪魁祸首，高坐明堂，言笑晏晏。
　　锦泗忍不住磨了磨牙。

　　就在众人大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吭啷吭啷的金属碰撞声，很杂乱，也很急迫。

　　锦泗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表情空白一瞬，随即微微一笑，退到暗处。

　　砰！
　　大门被用力打开，两队人马井然有序地冲进来，分成两侧站立。
　　为首的那位“小肚腩”从中间空出的道路走来，停在距离正厅几米处的位置。

　　“官府办案，还请闲杂人等速速离去，柳家人户留下配合调查。”
　　刘大人声如洪钟喊道。

　　锦泗见状低头一笑。
　　这是刘大人教她的第一课，出场要具备气势，这样才能在往后的调查中具备威严，让案件相关人本能臣服，乖乖配合。

　　不过，她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带领官兵堂而皇之地调查。
　　毕竟，她目前只是个外援，没资格带兵，幕后才是她的主场。

　　正厅里的众人同时一怔，纷纷撩起裤腿仓惶离去，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柳老爷还算是天泽大户里会做表面功夫的人，他虽对这惹人误会的行为有所不满，但也不敢得罪，很快他就招呼好受惊的宾客，笑脸相迎走过去。

　　“今日是哪阵风把刘大人请来我这寒舍啦？我去让下人备点点心，好好招待大人。”

　　刘大人严肃地摆摆手，直截了当：“不必了，我来便说明不是什么好事。”

　　柳老爷嘴角抽了抽。

　　锦泗轻笑出声，刘大人对外人总是摆着面瘫脸说着幽默的话。
　　难道，这也是办案必要的技巧？她不动声色记下。

　　“柳老，有一个坏消息，不知你知不知晓？”

　　柳老爷盘着手里的佛珠，慢悠悠道：“此话何意？”

　　刘大人咳了一声：“……贵门长女，今日被发现于天泽河岸边。”

　　佛珠停止了转动。
　　锦泗眯着眼，仔细观察柳老爷的表情，他瞳孔微张，嘴角抽动，似乎是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与悲戚之中。

　　“怎，怎会如此……”

　　官兵向柳老爷递去一封信件，他视线对上那封写着“柳卿绝笔”的信，过了好半晌才颤颤巍巍接过。

　　等柳老爷缓和点后，刘大人才开口：“涉及案件，我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有提到这么一句话。”

　　柳老爷此时已打开了信件，目光触及到第二段开头便停了下来。
　　显然，那就是让刘大人注意到的疑问。

　　“我恨我的母亲，我更恨我的父亲。”

　　此话一出，柳老爷褶皱的眼皮仿佛再也承受不住极大的崩溃，潸然泪下。

　　刘大人看他这副模样，也有些动容，但还是严肃道：“我们怀疑此案与贵府有关，还请柳老配合，告知我们令嫒此言何意，说不定大小姐落水一案另有蹊跷。”

　　柳老爷顾忌到这是公共场合，擦了擦眼角，哽咽说：“……我有两位夫人，许是因此令小女感到了委屈。”

　　刘大人不好说什么，三妻四妾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尤其是像这样的大门大户。

　　他正想进一步询问，只听一道婉转又悲痛的声音传来。
　　“刘大人，你说什么，小女离世了？”

　　锦泗看向来人，一年轻女子拉着一位小儿走来，面色惊恐。

　　柳老爷向刘大人解释道：“这就是我的二夫人。”

　　刘大人一看二夫人掩面哭泣的模样，暗暗点头。

　　“怎么会！我才刚准备带她去寺庙上香，早知如此，我就早些去为她祈福了……如今出了这等意外，我的孩儿，生生失去了阿姊……”说完她摸了摸那小儿的头，泣不成声。

　　演技真是拙劣，锦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毒妇，谁会信？

　　刘大人拍拍小少爷的头，安慰道：“还请二夫人节哀顺变。”
　　锦泗：……

　　“家人先与我前来领走尸身吧。”

　　二夫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锦泗看着几人准备动身，不禁着急起来。

　　要是柳家人名正言顺领走了尸体，往后，这条线索可能便断了！
　　可往前，她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柳家庄后院，会不会引人怀疑，打草惊蛇？

　　突然，小少爷疑惑道：“娘亲，大夫人呢？大小姐不是她的孩子吗？”

　　刘大人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过来。

　　二夫人愤愤拍了下小儿的头，低声训斥：“胡说什么！”
　　她朝向刘大人楚楚可怜道：“大人，童言无忌啊！大小姐虽不是我亲生孩子，但我是真心将她视为己出……大人有所不知，大夫人已经病卧多年，为了照顾大小姐和全府上下，老爷才迎我进门。为了顾及大夫人颜面，老爷从未对外宣称有我这么个二夫人存在。而我，只要能陪在老爷身边，也就知足了。”

　　刘大人看她滔滔不绝说这么多，心中动容的同时又有些怀疑。

　　小少爷摸了摸头，委屈地瘪起嘴。
　　娘亲不是一直提醒他，大小姐不是他姐姐吗。

　　刘大人想着这到底是他人的家事，便作罢了。

　　锦泗越听越恶心，正要出去揭穿她，突然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她心下一惊，刚想躲进正厅，手臂便被身后人用力一拉，带进了几步外的偏门，视线也跟着昏暗。

　　“嘘，别动。”

　　锦泗缓缓停住挣扎，看向身前那人的眉眼。
　　原来是他……

　　偏门里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小仓库，两人一挤进来，空气顿时稀薄，连呼吸也跟着急促。

　　有两人恰好经过门外，锦泗心里还在估量着，言淮便迅速开门，挥手劈下，击晕二人。

　　锦泗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你这是干嘛？！”

　　眨眼间，二人被拖进仓库，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拥挤。
　　锦泗没位置站，只好踏上一旁堆起来的盒子。

　　言淮看着那两位丫鬟，抱歉地作了个揖，随后开口：“锦姑娘，麻烦将其中一人衣裳换上。”

　　嗯？这才刚碰面，言淮怎么又是拉她又是让她换衣服……
　　而且，这么个你瞪我我瞪你的地方，怎么换？

　　言淮仿佛能读取到她的心声似的，解释道：“她们二人似乎是要跟随二夫人前去收尸，你不想去？”

　　锦泗瞟了眼地上那两个人，不可思议：“你怎知晓？”

　　“我跟踪她们打听到的。放心，这点打探消息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锦泗惊叹他不愧能为国主服务，但面上还是嘟囔了句：“孔雀开屏。”

　　言淮：“……好了，我已经拿了小厮的衣服，你也赶快换上吧，他们估计快出发了。”

　　锦泗扫了眼周围紧促的空间，一时气笑，直白打趣他：“郎君，你在这我怎么换？”

　　言淮一愣，随即耳尖迅速发红，不见半点从容自得的模样。

　　“……要不，我们都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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