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迟迟

　　闻迟谦注意到她立刻警惕起来的目光，重重呼出浊气，闭上眼往后靠去，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唐柔摸不清他的态度，本想解释清楚，自己是以为他睡着了，这才没在浴室就把睡衣换好再出来，想着去衣帽间换会更方便。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还刚好撞见这一幕。

　　虽然裹着条浴巾，但孤男寡女的氛围下，还是太暧昧了。

　　对于他们这种尴尬的夫妻关系，说不定落在对面男人眼中，就变成了蓄意勾引。

　　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然而闻迟谦皱着眉头，立马就把眼睛闭上，一副并不想多看自己一眼的模样，唐柔刚到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

　　她也没再自讨没趣，转身走进衣帽间，换上保守款式的上衣长裤，把每一颗扣子都系上。看着全身镜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唐柔长舒了一口气。

　　有异性室友的麻烦就是这些。
　　衣着暴露了些，会引起没必要的误会。穿得太严实，又会显得刻意，像是她有意防着对方似的。

　　思来想去，还是这个室友的思想不够端正，才会胡思乱想。

　　唐柔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闻迟谦已经没在沙发上，只留着他的一件外套还扔在沙发。

　　浴室的门被关上了，里面亮着灯，水声渐响。

　　他在里面洗漱。

　　唐柔看着浴室的门片刻，然后先上了床，占据床的左侧。记得他上次在老宅的询问，就把靠门的那一边留给了他。

　　不是很想面对闻迟谦，唐柔躺下就闭上了眼睛，努力酝酿睡意。

　　然而事与愿违，等到浴室内的声音没了，男人从里面出来，来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她整个人还是清醒的。

　　随着男人靠近，清冽的沐浴露清香混着他成熟男人的气息，从空气中奔涌了过来，蹿入她的鼻息。

　　唐柔抿唇，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啪的一声，卧室内的光线倏地黑暗下来，窗外隐约传来的雨声，衬得周遭愈发沉寂。

　　唐柔酝酿了很久，好不容易来了点困意，身侧的男人忽然出声：“唐小姐。”

　　他的声音沙哑模糊，不似往日那般沉静，应该是受到酒精的影响。
　　唐柔在黑暗中睁开眼：“嗯？”

　　“以后我会尽量早点回家。”

　　唐柔安静了片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错愕地转过身。
　　好在关了灯，对方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然就能知道她有多不乐意。

　　“怎么突然……这么说？”唐柔勉强扯嘴笑了笑，尽量不让对方察觉她的异常。

　　两个人中间还隔着整整一个成年人的距离，空间充足，然而身侧的女人一转过身，她的呼吸随着空气袭来，似乎她整个人都在朝他逼近。

　　闻迟谦闭了闭眼，用手盖住上半张脸，呼吸有些重：“我父亲的丧礼已过三个月，之前我和你即便表现的有多不熟悉，都情有可原。”

　　后面的话，他不说，唐柔也明白了。
　　以前是尽孝道，所以不办婚礼，不秀恩爱。现在，两个人再以这种状态维持下去，难保不被人以此作为文章，影响闻迟谦对外的公信力。

　　一个男人的婚姻状态，往往能映射出诸多问题，成为其合作对象对他的核心考量之一。对于位高权重的男人而言，维护一段稳定、体面的婚姻，尤为重要。

　　更何况还有闻氏旁系的人虎视眈眈，唐柔最后会选择和闻迟谦结婚，不就是为了彻底远离闻家纷争。要是功亏一篑，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百分之三的股份，还要靠闻迟谦替她安安全全地摘干净。

　　但他现在这番话，不就是变相承认，之前都是故意和她分房而眠么。
　　唐柔倒挺希望他继续这样故意下去，奈何闻氏个个都是人精，她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我知道了。”

　　女孩的声音平静温和，听起来没有任何不妥，闻迟谦还是无端的从中听出了几分勉强的意思。

　　如果是之前，闻迟谦或许会认为她在刻意伪装，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闻迟谦已经确定，唐柔确实不想和他结婚。
　　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对他避之不及。

　　因此，他才会特意告诉她一声，之后他会经常早回家。

　　可真得到她如此抵触的情绪，闻迟谦的眉头不由皱了皱。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还是怕他会趁机占她便宜？

　　无论哪一种，他都没有质疑的权利。一年的契约夫妻，自然是没必要对彼此有过多的关注。

　　唐柔凭着感觉朝他看过去：“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做好闻太太。”

　　“……”问题是闻太太要怎么做好。前三个月，她和闻迟谦聚少离多，也不一起出席公共场合。她只用把闻家打理好便是，完全不用和闻迟谦扮演恩爱夫妻。

　　如此毫无用处的回答，唐柔都怀疑他是不是酒劲没过，根本没听清她问的是什么就胡乱回应。

　　女孩面朝着他，呼吸若有似无地扑来。黑夜里，感官灵敏，又受酒精影响，这份气息对于闻迟谦而言并不好受。

　　他指尖微拢，按着眉头。似乎是察觉对方的茫然，低声道：“平日里你做的已经很好，不用再做什么。过犹不及。”

　　两人的婚事曝光后，圈内人都在暗地里说他色令智昏，接盘自己生父的情人。父子俩爱上同一个空有美貌的平凡孤女，如果不是顾及闻家的权势，那些言论只会更加难听。

　　闻家人不敢随意编排，大家转而去挑唐柔的刺儿。

　　说她从小生于乡野，野蛮粗犷，既没见识又没礼数，祖上烧了高香给她这张过分漂亮的脸，才能有幸遇见闻氏父子俩，嫁进豪门。

　　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然而几场晚宴下来，面对满场的权贵名流，她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几乎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没有野蛮粗犷，更没有不知礼数。
　　反而温柔识礼，落落大方。虽然没有那种养尊处优的贵气，站在满场的高贵名媛中间也丝毫不逊色，完全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女孩子。

　　唐柔难得听见他的夸赞，不由一愣：“真的吗？”

　　听着她有些受宠若惊的语气，闻迟谦恍惚间有种错觉，像是在面对着一位期待得到表扬的小姑娘。

　　忐忑又雀跃。
　　完全不像她往日里沉静娴雅的模样。

　　闻迟谦移开盖在眉眼处的手，微微偏头，像是穿过朦胧夜色去看她的表情，极为轻的“嗯”了一声。

　　唐柔唇角扬起小小的弧度：“能得到闻先生的肯定，我很荣幸。”

　　闻迟谦：“唐小姐客气了。”

　　两个人难得大晚上和平聊天，又看不清彼此的脸，唐柔心中的疏离少了几分，主动关心他的身体：“你酒醒了吗？要不要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闻迟谦沉默两秒：“不用。多谢。”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拒绝了她的好意，并表示感谢。

　　唐柔：“不用客气。”

　　卧室又沉寂下来，空气蔓延涌动。
　　闻迟谦重新阖上眼。酒精的作用，让他在黑暗的环境中莫名昏沉，不知道是自己的脑袋再转，还是天花板在转，隐约间还能感受到身侧女孩的呼吸，让他久久难以入眠。

　　转了个身背对她，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酒精影响，总感觉她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脊背上。

　　有些痒，亦有些热。

　　到底是难熬，闻迟谦鼻腔里重重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向唐柔，嗓音低哑：“唐小姐。”

　　唐柔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听见他的声音，茫然地睁眼：“什么？”

　　对面默了数秒，才道：“麻烦可以转过去睡么？”

　　唐柔：“……”
　　转去哪里？

　　“抱歉。”他补充了下歉意。
　　除了道歉，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总不能告诉对方，是因为她的呼吸影响到他的睡眠了，他才提出这个要求。

　　唐柔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他是说，让她不要面朝着他睡觉。
　　但她又更茫然了。

　　只觉得莫名其妙。

　　虽然她是面向他睡觉，可他们中间隔着那么大的距离，又没有灯光照明，谁也看不见谁，她转向哪边睡有什么影响吗？

　　还是说，这男人对她的抵触已经到了，都不能用脸对着他的地步。
　　而且，既然是他不想面对她，那不应该是他自己转过去吗？唐柔虽然觉得他的这个要求很无理，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背过身去。

　　她并不想和酒鬼计较。

　　中间有了点小插曲，好在困意席卷而来，唐柔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雨也难得停歇。

　　唐柔眯了眯酸涩的双眼，敛去困意。下意识翻了个身，视野里蓦地撞进男人轮廓线条完美的侧脸，残存的那点睡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闻迟谦？

　　他还没去上班？

　　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看了眼，已经七点半了。往常这个点，闻迟谦不仅在健身房锻炼结束，还早已吃过早饭，在公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可能是因着昨晚醉酒，这才睡得久了。

　　唐柔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爬起来，下床，进浴室洗漱。离开卧室前，找了件针织外套披上，一直到她把卧室的门轻轻合上，床上的人似乎也没动静。

　　秦嫂已经在准备早餐了，唐柔拢着外衣，朝她温声道：“阿姨，今天要麻烦你多准备一份早餐了。”
　　话音刚落，她又补充：“按照迟谦的口味。”

　　秦嫂诧异道：“少爷今天没去公司？”
　　自打秦嫂来到西河湾，她就没机会给闻迟谦准备过早餐，都是纪文助理安排的。在唐柔起床前吃好，然后出门上班。

　　所以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碰见小夫妻俩一起吃饭。

　　秦嫂知道唐柔身份尴尬，所以夫妻俩的感情有些生疏，但两个人既然成了夫妻，她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唐柔说：“迟谦昨晚喝多了，所以起的晚。一会儿吃过早饭，应该还要去公司。”

　　秦嫂笑呵呵应了声好。
　　难得闻迟谦今天要和唐柔一起用早餐，秦嫂格外积极，拿出十二分的厨艺，务必让两个人在餐桌上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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