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之念念桃枝

　　崔维敏盯着崔桃看了半响，这个以前没在意过的孙女。又审视了一番旁边的李念，“我听说你要订婚了，来送送你。”

　　崔桃疑惑，她平均一年见两三次她爷爷，和他感情没有多少。

　　来送送她，怎么想都不合理。

　　“谢谢爷爷，你最近身体咋样啊。”虽然不解，但崔桃还是礼貌的问她爷爷身体状况。

　　在来了老二家之后，这是他听到最好听的一句话了。崔维敏很高兴，“我身体还行，你大伯和大伯母对我挺好的，你堂哥和堂妹也时不时陪我说说话。”

　　“那就好，你平时多注意身体。”

　　崔维敏警惕地对着崔桃说，“你跟爷爷到旁边一点，我给你交代一点事。”

　　崔桃不解，照做了。

　　两人往墙根处挪了两步，“爷爷给你说点事。”

　　李念识趣地转过了身。

　　就见崔维敏从兜里掏出一条手绢，一点点拆开，露出里面的一把零钱，看上去像是攒了许久的，“这里有10块钱，是爷爷给你的一点心意。”

　　崔桃没想到她爷爷来是为这事，他们这是有这个习俗，家里有女儿出嫁，快到结婚日子时，和父母关系好的亲戚家和朋友会给添妆，送点鸡蛋或者给点钱，这种一般是看在家长的交情上才送的。

　　她结婚日子还没定呢，她爷就来了，还是直接把钱递到她手上，崔桃双手推了回去，“爷，你来送我就行，我不要你的钱。”

　　崔维敏没收回去，手颤巍巍地举着，“拿着吧，我能给你的，也就这点了。”

　　塞到崔桃手里，还不忘交代，“这钱是给你的，不要给你爹娘，也别给其他人说，以后嫁过去了当个傍身钱吧。”他驻在拐杖上的手紧紧握着。

　　崔桃收下这张灰色的手绢和里面的零钱。

　　因她上学的缘故，常年在学校，没怎么干过农活，她的手在灰色的手绢映衬下显得格外细腻白皙。

　　“谢谢爷爷。”崔桃猜不到她爷爷此行来的所为何事，可能就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考虑，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但，在这一刻她被触动到了。

　　“应该的，应该的，”人上了年纪后，不止眼眶浅了，心也软了不少。

　　崔维敏此来的事情也干完了，他清楚在这个家里是没人欢迎他的，也就不打算多留了。

　　崔桃上前想要扶住他，送他出门，他推开了，临走前还说，“孩子，别怪你爹娘，当年是我没钱给他们，耽误了你，要怪就怪我吧。”

　　崔桃不知道什么当年，崔维敏也不解释，“孩子们都是债啊，别像我一样，老了，老了。”

　　就说到这里，老人的身影已经出了后院范围。

　　崔桃在后面目送他离去，他的背影略显凄凉，看的人心里莫名难受。

　　李念走上前，没有问她爷爷说了什么，也没好奇崔桃手里的手绢里是什么东西，“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多去看看爷爷。”

　　崔桃已经从刚才莫名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了，闻言，摇了摇头，“不用了，大伯他们不会欢迎我们的。”其实，可能连爷爷都不是很欢迎他们。

　　李念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嘿嘿，她说我们哎，时间好慢，好想马上就能结婚啊。’

　　*

　　如李念所愿，事情进行地很顺利。

　　两家人的见面和谐愉快的结束了，除了中间的一点小插曲。

　　当天晚上回到家，方桂枝就偷摸的找人看日子了。

　　而崔桃在吃过晚饭后回到房间。

　　鸿梧公社改村为公社时，已经通电，只偶尔电压不稳，有时会滋滋响，有时会停电。

　　她家每个房间安装了灯泡，可何平花认为电费很贵，不允许他们每天开灯，有大事时才被允许打开灯，其他时候还是点的蜡烛。

　　崔桃大部分晚上会开灯看书，何平花看到了总是要抱怨两声，以前的崔桃在她娘说的时候还会觉得不好意思，现在不觉得了。

　　她开了灯，拿出书，和往常一样。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何平花吃完饭收拾好后，来到了她房间。

　　崔桃一看到何平花进她房间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心里很烦躁。

　　猜测今天又是来念叨两句电费，崔桃都想好怎么敷衍她，让她赶紧出去。

　　没想到，何平花没和往常一样在意她开灯的事，而是坐在她旁边，满眼慈爱的看着她。

　　在崔桃的记忆里，何平花没这么看过她。

　　这么一来，崔桃心里的烦躁更盛了，以前可能她会开心，现在，她只想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幺蛾子等着她。

　　何平花不知道崔桃心里所想，伸手摸了摸崔桃稍显卷曲的长发。

　　晚上，回房间，崔桃习惯性地先把头发解开。

　　编了一天的麻花辫，松开后带着自然卷曲的弧度。

　　“我的桃子啊，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要结婚了。”

　　孩子真的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和孩他爹在地里干活，来不及回家做饭，小小的女儿踩在在板凳上给他们热饭。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可她到了结婚的年龄，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女儿就是这样，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崔桃内心一片平静，沉默。

　　“我知道你觉得爹娘对不起你，可一直以来，女儿家就是这样的，长大就要成为其他家的人，嫁人生孩子才是我们女人的命。”

　　崔桃内心冷笑，她再次听到这些言论，心里烦躁不已。

　　可也知道和她娘争执没什么意思，她娘四十多年固执的想法不会因为她这一两次的反驳而改变的。

　　这是她最近才意识到的真相。

　　“娘，你来是说什么事，我还要看书。”她翻了翻面前的书本。

　　何平花抚摸崔桃长发的手一顿，面上慈爱表情僵住了，房间里温情的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我要不是你娘，你认为我乐意给你讲啊。”何平花轻拍了拍崔桃的后背。

　　这孩子就是不孝顺，说两句话都不耐烦了。

　　“娘，你知道我不爱听你还要讲，不就是等着我反驳你吗？”

　　何平花白了她一眼，“你个死孩子，你出去问问，谁家孩子像你这样啊。”

　　“别人家的父母也没像你一样毁自己亲孩子的前程。”崔桃还是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何平花一急，声音提高了一倍，“我就知道，你还在怨我们。”

　　以为还和往常一样，只能得到她沉默的反抗。

　　却没想这次得到了崔桃肯定的点头，“是，你们知道就好。”

　　何平花一噎，想大声指责她，可想到她来的目的，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算了，她在家没几天了。

　　她也不准备继续回忆小时候，走温情路线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李家准备出66块钱的彩礼，还给你准备了两套衣服，你也别觉得爹娘亏待你，我们家再穷呢，也不是那种卖女儿的人家，给您三十块钱的压箱底钱，其他的就留在家里了，衣服呢，李家是做给你的，你就带走吧。”

　　说起钱的事，何平花还有点心疼，她本来没想给这么多的，可和孩他爹商量了一下，孩他爹说是给三十陪嫁。家里的大事，还是崔图地说了算的。

　　她不满地低声抱怨两句，也就妥协了。反正她还能到手30多块钱呢，还行吧。

　　“哦。”崔桃虽然惊讶，但到手的钱，给她的为什么不要呢。

　　“你也看到家里就这样，也没什么东西给你准备，你要是觉得不好看，你就自己拿钱去给自己买点吧。”何平花觉得既然给钱做陪嫁了，其他的东西她也不准备了。

　　有钱想买点啥不可以啊，再说那些东西哪有钱来的实惠啊。

　　而且李家啥东西没有啊，她家桃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

　　“我知道，我准备把我的书都带走。”嫁妆什么的，崔桃根本就不在意，就算她娘不给她压箱底钱，她也不在意，她最近清楚地看明白了她娘是什么样的人了。

　　何平花一挥手，“带走吧，书，就知道书，书是能养你，还是能给你吃的啊，没良心的。”

　　“还有，桃子啊，以后嫁去李家，你就是李家人了，回娘家来就是亲戚了，以后对你哥嫂好点，他们以后才是我们崔家的当家人啊，你以后回娘家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女儿要嫁出去了，何平花心里难受，她再看重儿子，女儿也是她辛苦生下来的，也是她从一点点大养大的。

　　现在想到女儿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马上就要不是自家人了。

　　越想越难受，但还是要给她说些事，儿子，女儿成家后，就不是一家人了，爹娘老了，这个家总是要拆开走远的。

　　崔桃本来觉得她可以坦然接受嫁出去，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可听她娘这么说，就算再恨爹娘，这一刻心里也难受了起来。

　　“我知道，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不是一家人了。”

　　看她娘，多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她，嫁人后，她在崔家再也没有位置了，就算回来也是以客人的身份回来，而不是以家人的身份进门了。

　　何平花唉声叹气的，本来的好心情都消失不见了，“女儿家就是这样的，哪个女人家不是这么过来的啊。”

　　她转身打算离开崔桃的房间，她年轻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爹娘把她嫁出去后，再见面就是客客气气的亲戚了。

　　她和她兄弟他们也生疏起来了。

　　她在心里叹气，背弯了点，慢慢走进黑暗的院子里。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月光的照耀，院子更显黯淡寂静。

　　剩下崔桃一个人在房间，没了她娘在，她反而慢慢回味起她娘说的话，她看着四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房间，心里难过了起来。

　　突然间，很后悔那个冲动的自己。她在她以为的自己家里都过得不开心，凭什么觉得去了别人家就能过的好呢。

　　而且她和李念家人只见过几面，陌生的家她能融进去吗？

　　她再也没心情看书了，难得为后面的生活发愁起来。

　　还不是农忙时节，方桂枝偷偷拜托人相看离得最近的适合结婚的好日子。

　　“9月7日，吉日遇福，前程熠熠，平安喜乐，幸福满堂。”中间人递过来的字条上写着这句话，方桂枝一看，顿时就笑开了花，她文化水平不高，也能看出来这是极好的批语。

　　就连本来不赞同这么干的李抗战，看见这字条的时候，心情都顺畅了不少，上了年纪的人谁不喜欢听些吉祥话呢，就算是要信奉科学，反对封建迷信的干部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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