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我爱而不得

　　道？初七眨了一下眼，她的道自然是追逐天道大人的道，这又有何疑问？

　　初七歪头，很自然地将颈侧的那只手握住：“师尊在哪，我就在哪，师尊修的什么道，我就是什么道，所以，师尊，你修的是什么道？”

　　祝湫看着眼前那张精雕细琢的脸，没有一分不是天道偏爱的模样，她抬眼望进对方黑得过分深邃的眼珠子，同初七故作懵懂的天真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祝湫有瞬间的失神，唇角动了一下，仿佛想脱口而出什么，又在清醒的霎那间，转过了口舌：“你的修为还不够，等你摸到了门槛，自然就知道了。”说着她便要收回手，却没想被人阻止住了。

　　她望着不肯放手的人：“还有事情？”

　　初七忽而笑了一下，像是冷笑嗤笑又像只是单纯笑了一下，她还以为祝湫会直接说是无情道呢，结果又是打哑迷：“师尊又要去哪里，不是说我境界不高吗？不如师尊同我回宗门，再好好教教我可好？”

　　祝湫腕骨轻转，纤白指尖抵在初七眉间，一道气流倏地通过脉络，而后又收回指尖：“筑基中期未满，等你跨进金丹期，我自会来找你。”

　　听这话的意思，是又要消失好长一段时间了，初七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祝湫：“你说的。”

　　祝湫还来不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见才刚重见天日的上空“轰”地一声，四面八分的云雾再一次涌动聚集了起来。

　　巨长雷电划破天机，消失的狂风又张牙舞爪地舞了回来，这架势虽然比之方才要稍弱一些，但才经历过一场浩荡暂未离去的修士却不由得再一次心惊了起来：

　　“这娘的又是哪个负心人要惹老天劈了！”

　　“我×！这雷云怎么凝聚到师叔和师姐头上了！”

　　离事发中心最近的莫过于万须宗的一干人，眼见雷云翻涌，还时不时漏电一样闪烁着电花，下巴都快震惊掉了：“这、这、这场景怎么这么像方才道侣大典的那两个人啊！”

　　不、不会吧？难道她们师叔也是个负心人？

　　正当众人都被这场景弄懵的时候，处于雷电之下的两个人却都冷静异常，在雷云翻涌而来时，祝湫就已经反应过来初七话里的意思了：

　　初七进阶了，这是属于她的雷劫，这般声势浩大，恐怕突破不小。

　　“屏息静心，我在外面给你护法。”祝湫轻声嘱咐，手腕一转挣开初七的束缚就要踏出雷劫区域，这是初七进阶必须的经过，是每个修士都要经历的考验，自然不可轻易干涉替代。

　　但她的长发却在转身时被人轻轻勾住，祝湫身形顿住，微侧头，就听见身后的人道：“不用，师尊就这样陪着我就够了。”

　　初七就这样一手结印护法，一手结界笼罩在祝湫身上，淡蓝色的光圈只在被厚重雷云包围之下隐隐流露一点流光。

　　明明祝湫的修为远远在初七之上，但当初七这般说时，她却真的稳住身形，任由初七勾着她的手不再动作。

　　雷劫终于在越来越多人靠拢围观下降了下来。
　　轰隆！一声浑厚震撼的声音炸开，而后是一道闪电落下。

　　那是一道很瘦的闪电，落入初七的头顶时只余一点细流，缓缓地串过她的脉络，像挠痒痒似的，一点一定洗伐。

　　唔......初七见怪不怪，她右手还勾着祝湫，便收起左手结印护法的姿势，转而摊开手掌，任由雷电降落在她掌心。

　　九道雷劫转眼而过，初七闭目吸纳，凝视丹田处，一颗金丹缓缓成型，又经雷电的不断淬炼慢慢凝结，暖流所过静脉处，强筋韧骨，她能感受道，修为耗尽又凝聚，阶级也在层层突破。

　　而现实版的“雷声大雨点小”的渡劫式晋级却让围观的人又再次惊掉了下巴，不是，这渡劫的人究竟是谁，这得是天道的亲孙女才有的待遇吧？

　　老天爷喂饭吃就是这样子的吧！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凭啥啊！

　　“真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境界......”

　　有人呢喃，将心声倾吐而出，却见有人更是行动派，在雷云才要散去时，已经掠过身影，祭出法器向渡劫之人而去。

　　祝湫身形微动，就要出手阻拦，却见来者不止一人，她的动作被一条白色的绫绸缎带灵器打断，凌厉法力彰显了来人不容小觑的实力，祝湫反手将初七推开，自己身形一扭，便躲开了攻击，转而看向这条灵器的主人——屈月宗宗主梁月红。

　　“祝道友，听闻你刚闭关出山，特来赐教。”梁月红抱拳，嘴角一点笑意：“方才是在下同我儿梁照月唐突了，但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祝湫侧目，先是扫了一眼又板起脸不太开心模样的初七，才又看向和初七对峙，同样持着不凡灵剑级别的梁照月，她的眸瞳闪过道细微不易察觉的流光，瞬间判断清了对方的境界。

　　梁月红是分神中后期，梁照月则是金丹中期，两人实力都相当不俗。

　　“我说了不算。”祝湫轻轻摇头，并不为梁月红的请求所动：“既然你们想探清我徒的境界，还是自己问过她吧。梁宗主，你不是我的对手，下次莫再唐突。”

　　祝湫语气轻柔，说的话却强势毫不委婉，梁月红笑吟吟的面盘收敛，有被气到，还没交手就被看低，好歹她也是一宗之主，这不是当众打她们屈月宗的脸吗？

　　如今三大宗门，玉静宗因前头的闹剧实力同名声大损，如今若是她屈月宗一宗之主连万须宗的峰主都打不过，岂不更是笑话，这样一来，三门鼎立的局势恐怕要变成以万须宗为首了。

　　但若是，她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

　　梁月红皱起眉，又不太愿意冒险，万须宗赭峰峰主祝湫向来神秘，她与对方交手确实很少，加之祝湫刚出关，着实不太好判断她现在的境界。若她没记错的话，上次交手，她们都是分神中期。

　　“祝道友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爽。”梁月红摇头，无奈浅笑，尽显一宗之主的大气：“今日确实是在下唐突了，眼下这场景也确实不合适切磋，不如择日再下请帖上门请教。”她说着，就要道别，却没想到，旁边的梁照月已经按捺不住，轻点足尖，一手挽着剑花就朝初七去了。

　　“照月！”梁月红阻止不及，只好向着祝湫微表歉意：“小女向来执拗，若不探个高低便不肯罢休，今日多有得罪了，祝道友还请放心，她虽固执却有原则，向来点到为止。”

　　祝湫目光并不分给对方，只追逐着初七摆动的身影：“无碍，若她不肯，亦不会接招。”

　　初七确无不肯，她并不是无知的人，好歹也是看过成千上万本各个小世界话本的人，自然知道别人的雷劫是什么样子的。从她第一次自己踏入筑基期渡劫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对劲，太温和了，温和得仿佛现代世界的电针理疗一样，她以为，这是因为她归属天道一脉才具有的，但当她听到宗门谈论祝湫晋级分期时天地变色的雷劫时，才恍然并非如此。

　　以至于她在外一直压制着没有晋级。如果不是祝湫说的那句话的话......

　　而眼下，她的奇异之处叫那么多修士看见了，也不好再躲，既然宗门内外都已经在宣扬她天才小弟子的名称了，那为何不坐实了？

　　这便是她接招的理由。

　　梁照月一招将她们的战场移到更广阔的地界。
　　这是她们下船的地方，今日风大，河岸妖风阵阵裹着水浪，脚下亦是一片被冲击平整的泥沙。

　　“我已是金丹中期，我观你应是刚进入金丹初期，我便先让你三招，出招吧。”梁照月将月辉剑往身后一背，伸出左手示意。

　　初七不言语，又开始在袖里乾坤左右开弓的掏。

　　刚赶过来的一干师弟妹看到熟悉的动作，脑壳一滴汗，她们小师姐到底有多少宝贝！怎么让人又羡慕又好笑的！

　　“你们说，小师姐这次又要掏啥出来？”

　　“不管掏啥，我都压小师姐赢！”众人都朝说这略显热血的话的人看去：“你是不是暗暗在拍马屁？”

　　“那要这么说，你们是觉得小师姐不会赢吗！”那人梗了一下脖子，虚张声势：“枉费小师姐对你们那么好，在路上给了你们那么多灵丹妙药，还指导你们修炼了哼！”

　　“谁说我们不信了，这可是随时随地嗖地一下就晋级突破的万须宗天才小师姐耶！”

　　“就是......就是......”

　　这些蛐蛐的间隙里，初七终于掏出了一把法器，那是很早之前，早到初七刚会练气，祝湫送给她的上品宝器级法器，那会她的灵力还不足以支配这样的法器，如今她踏入金丹，这把宝器终于可以见天光了。

　　宝器潋过金光，在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中划过漂亮的弧度，剑刃如弯弓一般破空而去，激起一片白浪飞沙。

　　三道金光，三道剑招。

　　“请。”初七遥遥一摆剑，冲着略显怔愣的梁照月而去，霜剑寒芒划过两双同样漆黑的瞳眸，只一双微弯，一双却夹带一点怒气。

　　“你师尊没告诉过你，不要看轻任何人吗？”初七微微歪头，嘴角没有弧度，眼里却似笑非笑：“我师尊可从来没叫我看低你。”她像无形炫耀。

　　两把宝剑相击，持剑的人互退十来步，梁照月只觉怒火直冲，一个修为比自己小大半个境界的人，有什么资格挑衅自己？太狂妄了！

　　“剑心共意，其道可破，去！”月辉剑从她手中脱出，橙色光芒大盛，化作一尾游蛇像初七而去。

　　威压瞬间落了下来，修为以下的人连忙祭出法宝来顶住这股气压，这分明不像金丹中期，反而像后期大圆满，梁照月在祭出招数后竟是瞬间提高了自己的修为。

　　梁照月不愧是屈月宗的首席大弟子，也不愧是同龄人中的领头羊。

　　底下的人一瞬间为刚晋升金丹期的初七感到担忧，这个渡劫晋升如喝水的女子，方才狂妄地用掉了对方让出的三招，面对这样一个高阶的对手，还能再现奇迹吗？

　　他们紧紧盯着握剑如松伫立于河水上空的人，那人墨色浓黑的长发垂至膝下，只有风动时逶迤了一点弧度，精致如玉石雕刻的面盘是同冷玉一般的清冷和淡然，浅蓝色的光晕笼罩她身上，那剑招所化的游蛇盘旋在透明单薄的结界上，从远处看，她的身影完全被缠裹住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

　　初七一双漠然的眸子与那游蛇凛然可怖的竖瞳相对峙着，梁照月不仅是剑修还是术士，幻法亦真亦假，她所见所感的或许只是其招的幻象。

　　但她是天生天长的灵，哪怕现在装在人类的躯壳里，身体受到了威胁，她的通感却不会。

　　仿佛只是微眨了一下眼，天际四周风云涌动，浩浩河水也席卷成为了巨浪，在游蛇即将要碾碎结界吞噬她的时候，雷电顺着巨浪凝聚着咆哮，如可怖的龙吟奔腾而来，游蛇瞬间飞腾，与水龙于空中交会，天际为之色变。

　　这仅仅是两个金丹修士，却硬生生打出了元婴高手的气势。

　　真是可怕的两个天才。

　　当雷与火、水与电交会，整个黑水河就像被掀翻了，河中的生物从空中坠落，一些残余的火花洋洋落在河滩上，挣扎许久才完全熄灭。

　　两个身影在一片风云会际的狂乱中终于再次出现，游蛇和火龙早已失去踪影，只有两柄剑在不断变化的身影中交会相击。

　　再次分开之时，初七抹去嘴角的血痕，牵起一点点笑容，低了大半个境界确实不容易，但不得不说，打得是真的很爽：“再来。”

　　她挥剑要出，梁照月却先她一步收剑立于背后：“你很厉害，但现在的你还打不赢我。”

　　初七歪头，似有些疑惑，她本就长得艳丽，唇边抹开的血迹，似乎让她多了一分脆弱，但她又实在冷淡，脊背挺拔，握住剑柄的手同样稳当，以至于那丝脆弱仿佛只是别人的幻觉，而无形中却又多了一分蛊惑。

　　“你不会觉得流点血我就不行了吧？”她无语：“人类的壳子脆弱关我实力什么事啊？”手中剑在她掌心灵活的旋转又握住：“别废话了，不分个胜负，今天别想走。”

　　她这般不服输，倒叫梁照月愣了一下，最开始的愤懑早已悄然消失，取之的甚至是有一点无奈。

　　“那么，就得罪了。”梁照月似乎又成了那个光风霁月的屈月宗天才，每一次破阶，特别是踏入金丹期的雷劫，都震荡难熬，一时的震惊夹带了一时的不忿，但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后，她却突然释然了。

　　修仙本就逆天而行，个人素质和机遇本就不平等，她也是别人口中的天才，也叫许多人望尘莫及，怎地今日见到比自己机遇更难得的便不由得嫉妒了。

　　但这嫉妒却在这时让她更懂得珍惜和体恤，珍惜自己的机遇，体恤她人的不易，修道亦修心，在这瞬间，她的修为竟隐隐堪破，有了要破阶的势头。

　　梁照月一怔，她本想顺势顿悟突破，但眼前属于初七的剑已经再次袭来，她压下念头，出剑便要接招。

　　但突生的异象打断了她们的缠斗。

　　黑水河河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黑色的漩涡黑漆漆的仿佛无底洞一样，散发着森然的气息，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迸发而出，直直的扫向空中的两个人。

　　一心打斗的两人察觉不及，忙背对背，将剑柄抵向袭来的无形力量。

　　这股力量远超她们的想象，更何况两人先前的打斗都落下了一点伤势，而梁照月更是在突破紧要关头，更不敢轻易动用灵力。

　　底下一些靠近的人抵御不及时哀嚎着被吸着踉跄落了进去，其他人见状纷纷退后，初七只来得及听自己带来的师弟师妹大喊着：“小师姐......小师姐......”就因脱力从空中跌落，在要落入漩涡中心时，她被人纳入怀里，闻到熟悉的气味，还没等她来得及喊一声“师尊”，便失去了意识。

　　而梁照月被她关头的一推撞进了自己宗主的怀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远离了河岸，等她再望去，黑水河已经恢复了平静，蓦然出现的漩涡好似是她们的臆想般。

　　“小师叔！小师姐！呜呜......”

　　直到万须宗的一干人哭着喊着扑过来，梁照月才恍然般握紧了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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