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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海棠红(八)
再睁眼时,喻杳看着头顶的破洞和眼前眼眸漆黑的卫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她一把搂住卫阑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哭得抽抽搭搭的,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天知道她一个人在白骨路上的时候有多想哭,可她又不敢,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纸人给带走了。
卫阑伸手把她从身上撕了下来,拧着眉"啧"了一声,"哭够了吗?"
喻杳红肿着眼睛,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干净又清澈,她嗫嚅着,声音干涸而嘶哑,"没哭够可以继续哭吗?"
卫阑:“……”
"我马上下来!"
在卫阑发怒的前一刻,喻杳干脆利落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落地的时候还有些腿软,她往后踉跄了一下,脚底传来异响,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两根铁钉。
"这是…"
顺着视线往上,是中央那口漆黑的棺材,那口棺材离她很近,地上散落着一些撕碎的符纸和一把铁铲,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铁钉。
棺材盖被扔在地上,喻杳看着上面被撬开的痕迹,她突然就明白自己之前在哪里了。她在一口棺材里,四四方方的甬道是棺材壁,难怪她走不出去,原来四周根本就是被封死的。
喻杳看了眼那把铁铲,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卫声,闷声道,"你撬了多久…?"
卫阑眼睫微垂,不理会她的问话。他勾了下唇,眼里一片揶揄,"小师妹与其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开眼前的困境吧。"
她刚想回答,却见卫阑身后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宛如利刃一般直冲他后背袭来。卫阑迅速伸手扣着她的腰,往他怀里一扯,闪身避开了那道寒光。
一团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月老庙’妖气缭绕,无数纸人围绕着那团黑影,随着黑影不断盘旋上升,狭小的空间里瞬间溢满了妖气,那团黑气缓缓幻化成一位白衣公子。
他的眼睛空洞无比,像极了小时候胡乱涂鸦点出的一个黑点眼睛。待看到卫阑扣着喻杳的腰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起来,他暴怒地大喊,无数黑气从他嘴里飞出,"那是我的新娘!"
什么新娘?
卫阑困惑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喻杳,她懂事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喻杳觉得不止喜婆是个瞎子,那个白衣公子也是。她哪里都和林月挽长得不一样,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如此统一的把她俩当成一个人的。
她开始跟卫声咬耳朵,"小师兄,我觉得他眼神不好,他好像也把我当成林月挽了。"
也?
卫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翎羽看着两人在他眼前"眉目传情",瞬间就怒了。无数的黑气从他身上冒出,直冲向卫阑袭来。
卫阑眉头都没皱一下,用空着的手催动灵力画了个结界,强悍的灵力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无数黑气被阻隔在外。
那黑气一碰到屏障就被烧焦了,犹如带着火星的流光,簌簌掉落在地上。屏障外不断有黑气往上撞,无一例外被烧成了青烟。屏障外全是黑气撕心裂肺的哀嚎和被烧得噼里啪啦的烧焦声。
屏障里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纸人悄悄爬了进去,纸人无神的瞳孔亮了亮,它的躯体悄无声息地变大。
翎羽唇角一勾,纸人瞬间伸出了长长的指甲。
喻杳僵硬地看着地上映出的膨大影子,眼瞳瞬间睁大,"卫阑,快闪开!"
正在专心操控灵力的卫阑分了下神,屏障开始摇摇晃晃。就在这时,纸人尖细的指甲突然冲向卫声,他的后背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不停地往地上淌血。
卫阑放开喻杳,转头把纸人撕成了碎片。
没有灵力支撑的屏障瞬间失效。
翎羽看着狼狈的两人,唇角带笑,"我说了,这是我的新娘。"
他手掌带风,直冲卫阑而来,"解决你,这婚礼就能继续了。"他本想直接了结卫阑,却不想这手掌怎么都拍不下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无法动弹。
卫阑慢慢地站了起来,声音沙哑,"你想杀我?"
霎时间,他身上涌出无数妖气,青雾翻滚,那妖气极其凶残地扑向动弹不得的翎羽。翎羽发出凄厉的哀嚎,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他身上的妖力竟然能灼烧他的灵魂。
"你…你是什么妖…?"
话音未落,刺耳的尖叫声弥散在空气中,那黑雾倏然间从四周散去,露出了一脸愕然的喻杳。皎洁的月光从房顶的破洞处洒下来,照得他整个人妖冶又危险。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他,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被一把铁铲绊倒了。喻杳心里欲哭无泪,不是吧,这救我的铁铲现在来要我命了。
他站在她面前,衣袍翻飞,无风自动,身上的妖气浓得像是能把她整个吞噬,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小师妹,你躲什么?"
她只能不停地往边上挪,结果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还能躲什么,怕你一巴掌把我也给拍散了。
喻杳熟练地打着哈哈,赔笑道,"小师兄说笑了,我没躲…"
周围很安静,静得只有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
她等了半晌,一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掐脖子大戏。
喻杳困惑地抬头,正好撞上卫阑诡艳的红瞳,宛如寂静湖水中凭空生出的一朵荷莲,看得她后背发凉。
"小师兄,这次不杀,以后就不能杀我了哈。"
她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卫阑的变化。那片湖水已经染上了一层寒霜,湖面云雾缭绕,浓云翻滚,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强行动用妖力让他的意识开始混乱,少女聒噪的声音让他有些烦躁,令他头痛欲裂。他开始后悔刚才没有直接掐死她。
温度越来越低,喻杳莫名搓了搓胳膊,身上的喜服此刻也染了几分冷意。腿软的喻杳选择了自力更生,缓了一阵后慢慢站了起来。
她把手上的簪子簪了回去,"小师兄,我们要尽快回去了,出了这等意外,大师兄他们…"
话还没说完,喻杳就被一双阴冷的眼睛打断了。
卫阑脸色苍白,他的眼里却闪着诡异的光,唇角勾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小师妹方才听到…"
"听到了!那妖物的哀嚎声真是太惊悚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小师兄真是青年才俊,勇猛无比,三下两下就把妖物打退了,不然我就要被抓去成亲了,多亏了小师兄!不知小师兄什么时候可以教教我,我用来防身…"喻杳毫不犹豫地接过话茬,求生欲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爆棚过。
她睁着那双漂亮的鹿子眼,水灵灵地看着卫阑,大吹特吹,"小师兄真是英姿非凡,放眼望去,无人能及!"
伸手不打笑脸人。
"是吗?”
“我与大师兄,谁更好?"
喻杳欲哭无泪,这什么送命题啊。
她颤了颤眉眼,笑出一口白牙,眼睛亮晶晶的,"这还用说,自然是小师兄呀,天上地下无人能比…"她把这辈子能想到的词都想了个遍,就差没把你最好这几个刻在脑门上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答案取悦了他,眼里漾出了醉人的笑意,像极了三月里绽开的一枝桃花,还是开得最好、最艳的那一枝。
他的瞳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过来,我画个传送阵送你回去。"
看来是不用被灭口了。
喻杳双眼一亮,完全没想到拍马屁还能有这样的效果,她谄笑道,"小师兄真是个大好人!”
好人?
她倒是敢说。
卫阑没说话,他背上的血还在流,一滴一滴地淌在地上。血液变成干涸的暗紫色,又被新的覆盖成鲜红。
喻杳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她方才不过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竟然有一种饿了的感觉,而且是越来越强烈。
没错,就是那种猫看见小鱼干的饿。
他用灵力在喻杳的周围画了个圈,自己却站在了圈外。
喻杳抬头,竭力克制自己想咬他的想法,有些不确定地问他,"小师兄,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
她问,"什么事?"
卫阑沉默着,他总不能告诉她以他现在的灵力只能送一个人吧。
喻杳又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吞了吞口水,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对了,你…有止血符吗?"
她的肚子应景的叫了一声。
饿了?
卫阑晦暗莫深地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少女,她为什么会饿?他让人在花轿里放了很多糕点,难道她一点没吃?
"…没有,那都是道士招摇撞骗用的。小师妹不会是话本子看多了,真以为这种东西是存在的吧。"其实是有的,只不过他是妖,用不得。
喻杳尴尬道,"但是你一直流血…"
破电视剧,欺骗我感情。
她咬着唇恍惚地想,再不止血她就忍不住了。
卫阑静静地看她,有时候他也看不透这位小师妹,说她胆小如鼠吧,可她偏偏能替云窈上花轿;明明上一秒怕他怕得要死,满口胡言,眼下却又能对他满眼关怀。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
他垂着眼,"所以呢?"
喻杳听着他这无所谓的话,差点气笑了,"小师兄,做人要惜命,知道吗?”她指了指那口漆黑的棺材,不咸不淡地道,你这么流血下去,早晚得躺在那儿。”
空气里逸出清清浅浅的花木冷香,不禁让人想到高寒雪山破阳而出的薄雾,随着时间的延长,香味却越发的浓了,馥郁而热烈。
喻杳的眼神开始涣散,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答非所问,"你好香…"
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朵上,引得他一阵颤栗,方才压下的妖气隐隐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卫阑神色一变,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好像一直在对他说饿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推开了喻杳,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竟然是因为他的血。
"喻杳,冷静点。"
眼下形势完全倒转了过来,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喻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又将他拉低了些,微微仰头咬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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