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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颜漓切下蛋糕一角,蓝色的奶油夹杂蛋糕混进嘴里,甜丝丝的遍布。天色漆黑如墨,傍晚的风灌在身上挺冷,早就习惯这种黑暗,也不觉得惊悸。
这个点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安静的出奇,路灯成夜亮着,经久不息。小时候川岚路边灭灯,抬手到半空,连形状都看不见,一开始坐立难安,后来靠在墙边就能睡着。
颜漓看见唯一一家店面熄灯,盲猜现在已经0点,昏暗的灯光下,老板娘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扣上U型门锁。当时工作的地方截止时间也是12点,并且包揽住宿。
在学校住宿费用截止后,她没钱续上,后来干脆在店里住。意识朦胧间,严肃而平和的话投在脑海,大伯镇静的可怕:“自己想办法,我们养你这么大已经格外开恩了。”
昏昏沉沉坠入梦境。
再次有意识时,天已经亮了。
在没安全感的情况下,她总习惯一动不动的蜷缩着,这会背绷的很酸,大腿也染上僵感。
颜漓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才想起那只小鹦鹉,笼子内空空如也,没等出去寻找,就听到角落传来轻微的哼唧声。
那团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应该是冻坏了。
颜漓把小鹦鹉和剩余的蛋糕放进书包,进学校后,她将凌菲儿拉到没人的地方,扯开拉链将盒子摆到面前,还剩六分之五:“小凌,谢谢你的蛋糕。”
凌菲儿有些懵,昨天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竟然是庆生蛋糕??
她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早上还和颜漓说过生日快乐,但真没想这种大张旗鼓的东西,桑竹都能弄来。
凌菲儿忙解释:“这个是桑竹嘱托我带来的,应该是怕你不收。”
寝室内已经开了灯,依旧略显昏暗。进门,凌菲儿把提着的东西放到铁柜顶上。
桑竹打着哈欠,正准备去洗漱,见蛋糕被拿回来,酸胀的大脑瞬间清醒:“凌菲儿!我那会不是告诉你,要说这是你送的吗,怎么传的话!她拒收了是不是?”
这一系列的输出脱口,颜漓站在凌菲儿身后的走廊过道,听的一清二楚,她身子顿住,和桑竹四目相对:“谢谢你的好意。”
“蛋糕我切了一块,你看多少钱,我一会拿给你。”
桑竹浑身一僵,脸皮倒成了薄纸,丝丝密密的透红,半天没掰过头,她以后退的姿势往回走:“这是我给出的礼物,不要钱!!”逃也似的隐匿在视线。
…
时间线临近八点,校园里的人影渐渐散去。魏让拿着迟到表在周围绕了一圈,在此期间,频频有人投来好奇或怪异的目光,他一一没理。
终于,察觉扔来的第八波注视,他终于忍不住,逮到发泄口,直接了当的对上视线:“看什么啊,我很好看?”
男生磕磕巴巴的解释:“不是,魏哥,你头上别了个…发卡。”
魏让去抓头发,果然在后脑勺处摸到光滑硬质的表面,生硬的扯下来,一枚粉色并且附着卡通人物的发卡呈现在眼前,微微泛着莹光。
他端详一阵,忽的就笑出了声,在旁边男生的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的揣进口袋。
*
过完舆论最尖酸的几个星期,负面评论只增不减,时间没有将它冲淡。是真的喜欢过才更不饶人。
无处不在的言语暴力,但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能被逼到精神崩溃。
桐树的叶子被风卷着砸向地面,韩知白照常去操场和魏让汇合,见人没在,他退回长椅上坐着,侧方出现争执的身影,两个男生穷追不舍的跟着前面的人。
看清是谁,视线多停留了阵,就撞见接下来的走向。
穿篮球服的男生手里捏着水瓶,颜色漆黑混浊,像搅和了色素墨水。
旁边黄毛男生在后面喋喋不休道:“哎,对了颜漓,这个年纪就去做工作,不会没有爹妈吧?孤儿啊。”
颜漓神色冷漠:“滚开,离我远点。”
“你装什么清高,不是缺钱花的很吗?”
篮球服男生用力晃手中的瓶子,掏出口袋里的回形针,接二连三在瓶盖上扎小孔,黑水一直顾涌往外冒。
“我问你话呢,你爹妈死了没,会不会说话,别给我装哑巴。”黄毛去扯她的衣服。
这么集中的地点,就肆意妄为的做这种欺凌事件,其他路过的人都视若无睹,默认他们这种做法。
韩知白喉结用力滚了下,他眼睛漆黑,蹙眉再次追随他们。
“你还是这股傲慢劲是吧,我让你装。”球服男生接过装着墨水的瓶子,往后倒退两步,抓着瓶子半身,闭眼使劲将里面的浊水往外挤,咯吱咯吱的摁压。
黄毛男生低头去摸手机,打开相机横屏架着,准备记录下这一时刻,咔嚓咔嚓,连拍下好几张。
韩知白刚走过去,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迅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紧锁着眉头,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往进滑,脸部溅上大小不一的黑点,很浓稠,黏黏腻腻的挂粘。
他低眼去看胸前蓝校服往下淌的浑浊脏水,形成层次鲜明的墨点艺术,贴在皮肤上又痒又闷,韩知白抬起眼,眼神里没什么浓烈的情绪,却比平常多了几分清亮的锐度:“故意的吗?”
球服男生语气责怪,被韩知白的气势压着往后退:“你怎么不躲开,坏我的好事。”
颜漓用校服盖着脸,却迟迟没有想象的感觉滑落,她睁开眼,往后退了两步,没等看到自己狼狈的姿态。
视线率先抓住地上滚落的黑色脏水瓶,不加思索上前两步捡起来,将瓶盖拧开,锁定目标,毫不犹豫的往黄毛男生上半身泼。
他被韩知白吸引注意,反应过来,立马护着手中不防水的手机,也是没料到颜漓会突然反抗。
黄毛被淋了半个身子,他用力去抹脸上蹭上的墨水,瞬间气急败坏,环顾一周,都没有能用的东西,在愤怒的情况下,有什么砸什么。
颜漓避到边上,手机重重摔向坚硬地面,零件落了一地,碎的稀巴烂。
颜漓也窝火,将瓶子丢出去,发出啪嗒一声响,落到他脚边,无半分畏惧的去看另一侧穿球服的男生。
意外先被韩知白的背影撞进视线,因为他身上的墨水正由快到慢下淌,实在惹眼。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很意外的,没沾上一丁点污渍。
桐树遮蔽的光线,魏让脚踩着树影从操场现身,看到韩知白,他扬眉往过走,快接近时。
球服男生正不急不缓的抬起右手,抓住机会,直直照着韩知白腹部中心来了一拳,他没防备,往后移了半步。
趁这个时间,球服男生摸到边上的碎石块,没等砸出去。篮球腾空飞来,精准落在小手臂,肌肉下意识回蜷,没等痛感缓和。
魏让用力捏紧他手腕,骨头咔哒一声响:“你找死啊,干什么呢?”
听到这动静,黄毛男生回过头。见魏让气性甚大,怕也牵连到一块,望了眼四分五裂的碎片,心一狠,捡起手机卡麻溜的离开了。
胳膊被重重挥到墙上,砖块反施力到掌心,疼的球服男生呲牙咧嘴,还没缓和过来,魏让掰过他的脸,“我问你话,打谁呢,他妈耳朵聋了?”
对上这张冷戾的脸,他大脑嗡的一声。
魏让脾气暴躁,见对方不说话,抓起头发强迫仰视,球服男生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魏让去拍他的脸,力道不算轻:“说话。”声音平静,又带着震进骨髓的威压。
球服男生憋红着脸,小幅度往后缩,看不惯这股窝囊样,魏让啧了声,皱着眉将他甩到一边。
将注意转向另一端:“怎么回事啊?”瞧见韩知白衣服沾上的污秽,以及脸上擦不掉的黑印,似笑非笑的问:“这也是他弄的?”
韩知白正将校服往下脱,搭在臂弯中间,白校服好在没打透:“不知道掺的什么东西”,他烦躁的去扯衣领,愠色开始蔓延上来:“又黏又闷,真倒胃口。”
墨水随着体温升高,半干涸的纹路蜿蜒,泛着股苦腥味。
魏让阴着脸,抢过丢到长发男生脸上,我就说这最后一句:“洗不干净,别逼我到时候扇你。”
他没敢往下拿,身体不易察觉的颤抖,找到能走的机会,慌忙点头,连滚带爬卷着校服往教学楼那边跑。
颜漓看着这一幕,也隐约感受了当时闭眼时,光线陡然暗了一块,像有人站在了面前。可韩知白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还是他就是那么好的人,无论对谁。
她从身上翻出一包湿纸巾,走到墙边递给韩知白:“抱歉,你经过成了掩体,擦擦吧。”
韩知白目光直视她,颜漓没有躲闪,就像最初见面一样,眸底冷傲平淡自如,没有对各种鄙夷的难捱自卑,或变得惶恐不安。
他愣了好几秒,后知后觉接过来,落到掌心时,传来凉质的硬塑料感,须臾转为温热。
上课预备铃声悠悠打响,传来录制的音效,她迟移一刻,移步往教室走。
湿巾外皮捏在手里,沙沙作响,和她在一个班,经常能听到对恶意最直观的言论。
偶尔传来的零星碎片,太过尖酸的贬低,能杀死一天的活力,将心浸入冰冷的窟底,她本人每天听到的又何止这些。
突然就很想了解一些他从来不曾想过的事,韩知白心底泛起一阵异感:“你是一个灵魂远比皮囊,更骄傲的人吗?”
颜漓坐回教室上课,她是易留疤体质,那道划痕比起之前的鲜艳颜色,暗淡了很多,边角沿着深紫色,是会受到惊吓的狰狞。
在十多天前,这场风波曾被校领导公众喊停,可是没有用,故意挑起纷争的人层出不穷,领导警告过几次就停了,他们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私下不止一次找过她:“颜漓同学,我知道这错不在你,可这对学校的影响太大了,学生没有精力投入学习,你转校吧,这样也是为了自身健康。”
颜漓没有理睬,退学这件事,等校长出面开除她的那天吧。
化学课一过,颜漓合上笔帽,将卷子压在桌角,门框边探出半颗脑袋,露出明媚大方的眼睛,招进一只白皙的手:“颜漓出来。”
凌菲儿扯出一堆棒棒糖,放在她手上,有些不满的撇过嘴:“桑竹这家伙好端端的弄一箱糖,还只买蓝莓味,不知道什么病。”
话音未落,长廊传来十分厚重的脚步声,凌菲儿扔出一侧目光去看,张主任正朝这边走来,低头一瞧那堆拿不住的鲜艳包装,这被抓到还了得。
她立马塞进校服上衣,很僵硬的往墙边缩,眼看越走越近,颜漓还愣着没动,凌菲儿干脆抢过来,旁边有人路过,破罐子破摔送到怀里。
韩知白过来时就注意到她们,眼睁睁看着糖被塞到手上,正好背着身和张主任擦肩掠过,他一脸懵,不解的看向凌菲儿:“这是什么意思?”
凌菲儿松了口气,将肚子里鼓鼓囊囊的棒棒糖拿出来,随口应道:“还有很多,这些送你吃了。”
韩知白看向颜漓,目光微顿,随手将掌心的糖抬到半空,凌菲儿性格明媚大方,和二楼几个教室的人都熟悉,他也没推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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