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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勒勒车行走在蜿蜒的小路上,车轮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好像一位孤独的歌者在吟唱着一首离别的歌曲。
风掀起了车窗的帘子,吉格肯向外望去,冬天的草原,已经没有了绿色,有的只是一片枯黄,一种连天的枯黄,好像丧失了青春的活泼力,让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沉寂。是的,是沉寂,一种笼罩天地的沉寂。
远处,巍峨的扎拉满罕山依然默默端坐在阳光下,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似老人般沉稳和肃穆,更加重了吉格肯的这种沉寂感。
越看越觉得心酸,吉格肯不忍再看下去,她扭过头伸手搂住乌讷楚,随着勒勒车的颠簸,轻轻摇晃着乌讷楚。此刻的她,担忧更多于悲伤。
这一别,母女就会天涯永隔,此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年幼的女儿将无依无靠,一个人生活在遥远而又陌生的异乡,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抱着她,不能再嘘寒问暖,她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会遭遇什么样的不测,这都是她无法预测和想象的。
因为这种担忧,一路上,吉格肯对乌讷楚千叮咛万嘱咐的,可她还是觉得遗漏了什么,于是闭上眼睛又细细思索起来。
勒勒车外响起了图鲁的声音:“大嫂,已经到了扎拉满罕山脚下了,在这儿能看到阿勒坦汗的军营了。”
吉格肯松开乌讷楚,伸手掀起车窗帘,看到漫山遍野的旌旗迎风招展,一座座蒙古包紧密有序的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半山腰,隐隐看到人影在晃动。
吉格肯放下车窗帘,抬手撸了撸头发,扶了扶固姑冠,又整理了一下蒙古袍,扳过乌讷楚的双肩,直直望着她的眼睛,再次叮嘱道:“到了土默特以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与别人要和睦相处,凡事能忍则忍,千万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任性,有什么事多和布日玛嬷嬷商量,记住了吗?”
乌讷楚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吉格肯,阿妈这是怎么了,这些话一路上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乌讷楚不想违拗阿妈的意思让阿妈难过,就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吉格肯又接着说道:“用钱财打扮自己,不如用知识武装自己,你是一个聪明勤奋的孩子,有机会依然要多学多看,你嫁过去就是阿勒坦汗的哈屯,也许将来有一天,你所学的知识才是你最大的帮助。”
乌讷楚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她拉住吉格肯的手说:“阿妈,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都记住了。”
吉格肯叹口气,替乌讷楚理理头发,又整一整乌讷楚的蒙古袍,说道:“小小年纪就让你承担这么重的压力,也真是难为你了。”
吉格肯觉得该交代的已经全部交代完了,于是又掀开车窗帘叫道:“图鲁!”
图鲁来到勒勒车旁应一声“是!”
吉格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对图鲁说:“再等一下!”
吉格肯转身又严肃地对乌讷楚说:“孩子,你要记住,你肩上担着部族上万人的性命,稍有不慎,就会给我们的部族带来灾难,如果你不想我们的家乡被鲜血染红,就一定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见吉格肯突然变得很严肃,乌讷楚急忙使劲地点头,说道:“阿妈不用担心我,我走了以后,阿妈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我才能放心。”
吉格肯捧着乌讷楚的脸颊亲吻了一下,微笑道:“这话说的像个小大人一样,希望阿妈的选择带给你的是幸福和快乐。”
女儿的懂事,让吉格肯略感欣慰,也让吉格肯更加不舍,这样的女儿,谁舍得将她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那种就连自己也无法想象的生活?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吉格肯没有其他的选择。
吉格肯又搂住乌讷楚,对勒勒车外的图鲁说道:“派人去通报吧!”
不大一会儿,一阵急促又杂乱的马蹄声和吆喝声由远及近,勒勒车随即停了下来,只听达里扎说道:“图鲁将军,欢迎欢迎!哈哈……”
图鲁说:“多谢达里扎将军前来相迎。”
达里扎又策马来到吉格肯的勒勒车旁,对着勒勒车行了礼,说道:“吉格肯阿噶,我们可汗已经备好了热腾腾的奶茶和醇香的马奶酒,在这儿等候多时了”
吉格肯掀起车窗帘,面带微笑地对达里扎说:“劳烦将军在前面引路吧。”
勒勒车又行驶起来,乌讷楚好奇地掀起车窗帘想往外看,吉格肯按住乌讷楚的手,小声说道:“坐好了,不要乱动。”
乌讷楚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悄悄吐吐舌头耸耸肩,然后坐直了身子,将两只小手放在膝上,不敢再乱动。
又走了一会儿勒勒车停了下来,布日玛掀起勒勒车的门毡,扶着吉格肯的手走下勒勒车,随后又将乌讷楚抱下勒勒车,跟随在吉格肯身后。
这时,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达里扎和波勒格走上前来向吉格肯行礼道:“欢迎阿噶,阿勒坦汗在大帐等候各位呢,请!”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大帐,四周旌旗飘扬,通往大帐的道路两侧各站着一排手持弯刀的勇士,他们神情肃穆,站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就像一座座雕像一样。
难怪瓦剌不是阿勒坦汗的对手,虽然克尔古特部在两年前因经历过明军烧荒、捣巢、赶马的破坏致使实力大损,但在瓦剌依然算是颇有实力的部落,可和阿勒坦汗的这些训练有素的勇士相比,克尔古特部的勇士还是稍逊一筹。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训练那些勇士了,吉格肯暗忖道。
吉格肯携着乌讷楚的手,带着图鲁和奥巴岱、布日玛、朵兰,随达里扎和波勒格向阿勒坦汗的军帐走去。走到军帐门口,站在门口的士兵掀起了门毡,达里扎伸手礼让道:“阿噶,请进!”
吉格肯进入大帐,看到大帐上方端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年龄较长,健壮的身体与花白的须发有些不大相称,毡帽下的那张脸清瘦矍铄,特别是那双眼睛,目光灼灼,仿佛能洞察人世间的一切。吉格肯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阿勒坦汗。
吉格肯快速扫了一眼站在阿勒坦汗左前方的巴雅思哈勒、辛爱、达云恰和威正宰桑后,将目光移向阿勒坦汗。
阿勒坦汗双手置于膝上,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马蹄袖蒙古袍、头戴高耸的固姑冠,仍有几份姿色的端庄女子,发现她眼中有一种隐含的倔强和惆怅。
吉格肯见阿勒坦汗在审视着自己,不由微微扬起下巴,镇定地看着阿勒坦汗。
达里扎右手抚胸向阿勒坦汗行礼后,向阿勒坦汗介绍吉格肯:“禀可汗,这位就是克尔古特部首领玛尼明阿图的妻子吉格肯阿噶。”
吉格肯不卑不亢地向阿勒坦汗行礼:“拜见阿勒坦汗。”
阿勒坦汗站起身回礼道:“阿噶不必多礼。”
吉格肯向阿勒坦汗介绍图鲁:“这位是我丈夫的那可儿图鲁,也是克尔古特部的大将军。”
图鲁抚胸行礼:“拜见可汗!”
阿勒坦汗看着身材魁梧挺拔、面带威气的图鲁,又想起战死的玛尼明阿图和克舍,不由暗自感慨,如果瓦剌各部能戮力同心,必定会打一场旷日持久战了。他为玛尼明阿图和克舍感到惋惜,这样的一些人物,如果能投于自己麾下,那该有多好。
对英雄的相惜,阿勒坦汗客气道:“欢迎图鲁将军。”
吉格肯又介绍乌讷楚和奥巴岱:“这是我的女儿乌讷楚,这是我的儿子奥巴岱,乌讷楚、奥巴岱,来拜见阿勒坦汗。”
乌讷楚低下头单膝下跪,双手伏在膝上,向阿勒坦汗行跪拜礼,然后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看着阿勒坦汗。
阿勒坦汗有些失望,他没有想到玛尼明阿图的女儿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但他看到这个小女孩见到他竟然没有一丝畏惧,不禁好奇地端详起她来。他发现这个扎着满头小辫的小女孩,脸盘白白净净的,眉眼清清亮亮的,含笑的嘴瓣儿像恬静的弯月一样,脸上的那颗黑痣,非但没有影响她的清秀,反而增添了几分灵气。
奥巴岱见阿勒坦汗不停地打量着乌讷楚,不由怒目相向,极不情愿地向阿勒坦汗行抚胸礼,提高嗓门说道:“拜见阿勒坦汗!”
辛爱、达云恰不满奥巴岱的无礼,但碍于阿勒坦汗,也不敢出言训斥,只能满脸怒气地瞪着他。
阿勒坦汗收回端详乌讷楚的目光,看了一眼英气逼人,略带鲁莽的奥巴岱,故意对他不理不睬,将目光转向吉格肯等人,说道:“各位不必多礼,请坐吧。”
吉格肯与图鲁、奥巴岱就坐,乌讷楚站在吉格肯身旁,布日玛和朵兰站在吉格肯身后,仆人端上奶茶放在吉格肯和图鲁、奥巴岱前。
阿勒坦汗说:“阿噶一路辛苦了,达里扎和波勒格回来都和我说了,您的深明大义让阿勒坦佩服呐。”
吉格肯微微一弯腰,笑道:“可汗过奖了。”
阿勒坦汗也笑道:“您就叫我阿勒坦吧。您为了和平大业,不嫌弃我这半百之人,将掌上明珠许配给我,让我感激不尽,您放心,我一定会善待您的女儿的。”
吉格肯闻言心里一酸,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微笑着说:“可汗说哪里话,克尔古特部与孛儿只斤家族几百年前就世代联姻,您又是我们蒙古草原的大英雄,雄才伟略、英明睿智,乌讷楚能嫁给可汗,不仅是克尔古特部的荣耀,也是她三生有幸啊。”
图鲁也随着吉格肯的话附和道:“是啊,是啊。”
阿勒坦汗笑道:“阿噶谬赞了,不过阿噶这句话说得很对,克尔古特部与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应该友好相处才是。”
吉格肯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女儿还年幼,以后少不了让可汗操心,我想让布日玛和朵兰陪着乌讷楚一起去土默特,这样她也能尽快适应那里的生活。”
布日玛和朵兰听吉格肯提到自己,赶紧走到阿勒坦汗前跪拜行礼。
阿勒坦汗说:“这样也好,有熟悉的人照顾她,让她能够更快适应土默特的生活。不过,阿噶也请放心,除了她们俩,我还会派专人服侍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可汗这样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吉格肯说完站起身,扭头看看图鲁和奥巴岱,俩人会意,一起站了起来。
吉格肯对阿勒坦汗微微欠欠身子,说道:“我女儿以后就拜托可汗了,我们先告辞了。”
阿勒坦汗起身挽留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晚宴,阿噶明天再走不迟。”
乌讷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吉格肯,吉格肯拉起乌讷楚的手轻轻拍了拍,对阿勒坦汗说道:“女儿早晚是要离开父母的,多留一刻便多一分牵挂,请您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吉格肯又转向乌讷楚,抚摸着乌讷楚的头发说:“女儿,记住阿妈的话,你要把土默特当成自己的家,以后要好好服侍可汗,知道吗?”
乌讷楚忍住眼泪点点头,布日玛赶紧走过来拉住乌讷楚的手。
吉格肯与图鲁、奥巴岱向阿勒坦汗再次行礼后,转身疾步走出大帐,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
走出大帐,吉格肯已经顾不上什么仪表和风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勒勒车上,一坐进车内,她就咬住自己的袖子竭力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图鲁看到吉格肯这个样子,急忙拦住出来送行的达里扎和波勒格,与奥巴岱疾步走到自己的坐骑前翻身上了马,向远处的达里扎和波勒格挥挥手,便带着一众人等离去。
吉格肯伏在勒勒车窗上泣不成声,一直回到克尔古特部,她的泪水也没有干过。
奥巴岱一路上为阿勒坦汗对他的漠视感到愤愤不平,虽然图鲁给他讲了祖先的故事,他还是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宁可战死也不愿把年幼的妹妹嫁给那个比父亲还年长的老头,只是他不想让母亲生气,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听从了母亲的安排。
直到回到克尔古特部,他看到双目红肿但泪痕未干的吉格肯,才深深理解了母亲的悲痛和对妹妹的不舍,他只恨自己不能为母亲分忧,不能阻止这一切。
漫天大雪扬扬洒洒,大地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覆盖了山川,覆盖了草原,阿勒坦汗率领着他的大军要返回土默特了。
出征的将士们已经各个归心似箭,他们不畏严寒,不惧道路难行,缓缓行走在这白色的世界中,大军过后,留下一串串长长而又凌乱的勒勒车印和马蹄印。
乌讷楚和布日玛、朵兰同乘一辆勒勒车,车子的颠簸让疲倦袭上布日玛和朵兰,她们昏昏欲睡的时候,乌讷楚却没有一丝倦意,不时把头探出车窗外,看着家乡的一草一木被甩在身后,小小年纪的她此时才体会到了分离的痛苦和离家的不舍。她看着车窗外萧条败落的景象,多么希望阿妈和哥哥此时出现在身后,把她接回到那个暖融融的毡房里,可她的心被失望打击得犹如覆盖在大地上的冰雪一样寒冷。
嗖嗖的寒风透过毡子钻进车内,布日玛被冷风激醒,她看到乌讷楚将头探在窗外,伸手把乌讷楚搂进怀里说:“别看了,天气这么冷,小心冻坏了。”
布日玛的话惊醒了朵兰,朵兰伸手握住乌讷楚的手说:“是啊,再看我们也回不去了。”
布日玛刚想责怪朵兰口无遮拦,朵兰却惊叫道:“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布日玛拉起乌讷楚的手,感觉她的手像冰块一样,赶紧抓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哈口气,用双手搓着乌讷楚的手,搓了一会儿,觉得乌讷楚的还是冰冷冷的,又解开蒙古袍,将乌讷楚的小手掖在自己的腋窝里。
乌讷楚问道:“嬷嬷,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妈了?”
布日玛安慰道:“不会的,你以后还会见到阿妈的,只是见面的机会会少一些,毕竟你已经是有夫家的人了,将来,你的丈夫就是你的天,你的依靠,以后你要和你的丈夫生活在一起。”
乌讷楚从布日玛的腋窝下抽出手,抱住布日玛的腰,哭道:“嬷嬷,我害怕,我想阿妈,我想阿爸。”
布日玛也忍不住黯然泪下,紧紧搂住乌讷楚说:“不怕,我的孩子,有嬷嬷在呐,啊!”
看到乌讷楚和布日玛痛哭,朵兰也不禁泪流满面,她从乌讷楚身后抱住她,安慰道:“不怕,还有我呢。”
太阳渐渐没入了地平线,寒风阵阵袭来,卷起地上的浮雪,劈头盖脸地砸向每一个人。大军在雪地里已经行走了整整一天,早已人困马乏。阿勒坦汗见前方有一大片树林,天色也渐晚,就下令让大军在这片树林里扎营休息。不大一会儿,一间间蒙古包拔地而起,一堆堆篝火熊熊燃起。
阿勒坦汗让卫兵在自己的行帐旁为乌讷楚搭起一座蒙古包,又派达云恰将乌讷楚主仆三人领进了蒙古包。
乌讷楚等达云恰一走就躺在了临时搭起的床榻上,布日玛和朵兰忙着整理物品。这时,阿勒坦汗带着两名侍卫来到乌讷楚的蒙古包,那两名侍卫手上分别捧着食物和羊皮被。
乌讷楚看到阿勒坦汗,急忙从床榻上翻身起来迎接,布日玛和朵兰也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活,向阿勒坦汗弯腰行礼。
阿勒坦汗四下看看,伸手推一推蒙古包的骨架,满意道:“嗯,还不错,晚上应该不会太冷。”
阿勒坦汗又转身对侍卫说:“多备些柴火,夜间别让火熄灭了。”
两名侍卫急忙应答道:“是,可汗!”
阿勒坦汗指指身后侍卫手中的物品,对布日玛说:“天气寒冷,你们一定要吃饱了再睡,我带来一些鲜奶和马奶酒,大雪天的,喝些马奶酒可以取暖,鲜奶在睡前再喝,有助于睡眠。喏,还有几张羊皮被,不够的话就让侍卫来禀报我。”
布日玛答一声“是”,就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食物,朵兰急忙过去从另一名侍卫手中接过羊皮被,两人放好食物和羊皮被后,又站立在乌讷楚身后看着。
阿勒坦汗弯腰笑眯眯地看着乌讷楚,问道:“你们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乌讷楚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阿勒坦汗,紧抿着嘴唇点点头。
阿勒坦汗说:“到土默特需要很长的时间,现在又下了雪,路上也不好走,需要什么就直接和我说。”
见乌讷楚愣怔着不说话,布日玛赶紧向阿勒坦汗行礼道:“多谢可汗费心。”
乌讷楚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也行礼道:“多谢可汗。”
阿勒坦汗拎起几根柴火放进火盆里,然后拍拍双手说:“我走了,吃完了早点休息吧。”
阿勒坦汗说完,带着两名随从离去。
阿勒坦汗一走,乌讷楚又躺倒床榻上,布日玛将阿勒坦汗送来的干羊肉放在未被燃烧的柴火上让朵兰看着,自己将奶酪溶解在雪水中熬成奶茶,又抓了一把炒米放进奶茶里。准备齐备后,拉起乌讷楚坐到床榻边,将茶碗和烤好的干羊肉递到乌讷楚手里。
三个人简单的吃完晚饭,布日玛就让乌讷楚和朵兰躲进了羊皮被。
布日玛一边拾掇,一边说道:“阿勒坦汗还是一个很细心的人,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今后也不会遭罪了。”
朵兰接过话题道:“就是岁数太大了,我看比诺延的岁数还要大很多。”
布日玛瞪一眼朵兰道:“你懂什么,男人岁数大了才知道更疼人。”
听朵兰提到阿爸,乌讷楚掀开羊皮被下了床榻,穿上皮靴就往蒙古包外走去。
布日玛扭头问道:“孩子,你要去哪?”
乌讷楚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蒙古包。
布日玛急忙对朵兰说:“你快跟着她去。”
朵兰急忙下了床榻,穿上靴子追了出去。
风停了,天上又飘起了雪花,燃烧的篝火被雪花熄灭了,周遭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根本不像一个大军驻扎的地方。
乌讷楚仰起头,雪花星星点点飘落在脸上,她问身旁的朵兰:“哪儿是家乡的方向啊?”
朵兰仰头看看漆黑的天空,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就顺手指了一个方向说:“应该是那边吧。”
乌讷楚望着朵兰指的方向,说道:“不知道阿妈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朵兰觉得身上的温度正被寒冷一点一点剥去,她瑟缩着身子,哈一口气搓搓手又跺跺脚,但还是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缓缓升起,正透过蒙古袍向她的身体袭来。
朵兰扭头看看乌讷楚,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刚才指的那个方向,好像寒冷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怕乌讷楚冻坏了,想劝她赶紧回去,于是说道:“克尔古特部一定也在下雪,阿噶他们现在肯定是在毡房里围着火炉喝奶茶呢。”
乌讷楚回头看看朵兰,幽幽问道:“你是说阿妈已经把我忘了吗?”
朵兰自知失言,急忙解释道:“怎么会呢,我的好小姐,外面太冷了,阿噶就是想你也不会站在大雪地里的,快进去吧。”
布日玛收拾完,见乌讷楚和朵兰还没有进来,就走出蒙古包找她们,看到乌讷楚就这么站在雪地里,心疼地搂住她说道:“孩子,跟嬷嬷进去吧,万一你生病了,嬷嬷既不好向阿噶交代,也不好向可汗交代啊。”
布日玛将乌讷楚拽进蒙古包,把她拉到床榻前替她脱去靴子,又把她的双腿扶到床榻上,拉过羊皮被盖在她身上。
乌讷楚一下扑到布日玛怀中,哭道:“我现在才知道阿妈这几天为什么搂着我睡觉了,我想阿妈,嬷嬷,我真的好想阿妈。”
布日玛搂住乌讷楚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只有过得好,阿噶才能放心呐。好孩子,别哭了,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朵兰又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柴火,热好牛奶端给了乌讷楚,在布日玛的再三劝慰下,乌讷楚才勉强喝下了牛奶。
布日玛搂着乌讷楚躺在床榻上,朵兰吹熄了垂挂在蒙古包顶上的酥油灯,挨着乌讷楚钻进羊皮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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