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

　　元宝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掀开门帘在门口望见大姑娘和溪叶说话。

　　赵宝芝捏着笔杆，俯身在纸上作画，莲花花瓣重重叠叠，挤在一起好不可爱，只是在秋日里画莲，多了几分寂寥的味道。

　　她对元宝的话一点也不惊讶，她等她许久了。

　　“快请长姐进来，你们先退下吧。”

　　赵宝芝放在画笔，细细端量了一番，别有一番味道，由着镇纸压住，起身到了外间。

　　元珍引着赵静蓉在桌前坐下，端来了几样点心和一杯热茶下退下，姜雲解开她的披风拿在手上，在她的示意下也退了出去。

　　赵静蓉默默打开了食盒，拿出了赵宝芝点名要吃的椒盐酥饼，热气混和着酥香，煎得两面金黄，芝麻更是增添香味。

　　赵宝芝拿起一块掰开，瞬间酥皮像雪花一样簌簌地往下落，一手小心地接着，轻轻咬了一口，椒盐在舌尖炸开，酥皮细腻酥脆，好吃极了。

　　“姐姐做的酥饼果真好吃。”赵宝芝吃了半个又伸手去拿另外半个。

　　“妹妹爱吃，就多吃一点，我就先回去。”赵静蓉小坐了一会后，准备起身离去，她的衣摆被拉住了。

　　赵宝芝放下剩余的半块酥饼，拉住她的衣袖，“姐姐真当妹妹想吃酥饼吗？”

　　赵静蓉眉头微蹙，虽然细微，却难掩内心的厌烦，“妹妹想说什么？”

　　“难道不是姐姐有什么要跟妹妹交代吗？”

　　赵宝芝也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赵静蓉还跟她藏着掖着，索性她就把这些摊在明面上来说。

　　“姐姐，你究竟在做什么？那日我去吃酒，李月安说，她表哥这几日正在四处寻涂林石榴 ，是有人跟他说，涂林的石榴最是好吃。”

　　“我原以为只是一桩笑谈，万万没想到这其中有关联到姐姐，姐姐啊姐姐，怎么会是你呢。”

　　赵宝芝初听还不以为然，后来越听越不对，在加上李月安意有所指，竟然说的是赵静蓉，她再三确认，是她那个端庄娴静的姐姐。

　　赵静蓉听后，也只是笑笑，有阳光透过琦纱照了进来，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光线照在她一半的侧脸上，另一半则留下淡淡的阴影。

　　上次赵宝芝那么问，她就知道了，这事不成，这没什么，一个不成就换下一个，总会有一个的。就是可惜了，原以为钱孙安是个不错的人选。

　　赵静蓉慢吞吞地向前移动着，躲过了光线的照射。

　　“妹妹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姐姐？”

　　赵宝芝没有注意赵静蓉侧身，只是被她冷淡的话伤到了，“你是我的姐姐，是赵家的大姑娘，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你也是祖母嬷嬷从小教养的，应当明白，女子当自持自重。”

　　而不是，而不是这般，与外男谈天说地。

　　赵宝芝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记忆中的姐姐总是沉静如水，最是个标准不过的大家闺秀做派，何时，变成这样，这样陌生。

　　赵宝芝按耐住性子，细细与赵静蓉掰扯，说的口干舌燥，灌了两口甜茶下肚，才问，“姐姐，你可明白？”

　　她心中很有些无力，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赵静蓉安静地听着，看她口渴，还贴心的把手边的茶杯往她那边推了推，应和着她的话，“妹妹说的是。”

　　有一团打进棉花的无力感。

　　赵宝芝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试探地问，“那姐姐该明白，与那人断了？”

　　赵静蓉满口答应，“自然。”

　　椒盐酥饼还有余温，赵宝芝没了想吃的念头，摆摆手让元宝端下去，她没有想到事情这般的顺利。

　　顺利得出人意料。

　　元宝拿了酥饼，顺便收拾了茶杯，退下时发现另一杯茶杯里面的枣茶还是满满当当，元宝没有多想，毕竟大姑娘没坐多久就走了。

　　两人出了玉珠阁，路上，姜雲问她，“姑娘，二姑娘可有说点心好吃？”

　　肯定是好吃的，在灶房里，她闻着味道都馋的不行，他们家姑娘的手艺可真好，日后，谁娶了她们家姑娘，可有福了。

　　赵静蓉抬头看着天空，今天是一个阴天，有一点微风刮在脸上，像极了那日在李家的纳彩礼上。

　　一只只红绸缠绕的漆盒大彩盒缓缓送入院中，一担担布匹丝绸，糕点茗茶数不胜数。

　　两府不过几尺院，赵宝芝拖着赵静蓉来看热闹，没一会，宝芝就和李月安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赵静蓉嫌前厅杂乱，一人往后院去了。

　　正瞧上了一棵桂花树开的正好，想着若是摘些回去做点桂花饼想必是极好的。

　　散落在下的难免有点脏污，她踮起脚尖往高处攀折，压了一根小枝丫下来，摘了好大一捧在手上，正要拿手帕来包起来，冷不丁压着的枝丫失了力，往上回弹，赵静蓉一惊，连忙侧身，却不想撞进一堵墙。

　　“呀！”

　　树丫没让她惊呼，突然的“墙”却是吓她一大跳，满手娟的桂花散落一地。

　　“姑娘，你没事吧，是，……是小生冒昧。”

　　远处有男子的高呼声，接着又有哄笑声，今日过大礼，除了本家，来了不少人。

　　面前的男子声音不大不小，身着浅蓝色长袍，腰间挂了一个玉坠子，躬身行礼，只是头上散落了两三朵桂花，这滑稽的一面让赵静蓉侧过脸，轻笑出声。

　　她的笑声轻且浅，幸好赵钱孙安耳朵尖。

　　柔柔的笑声似羽毛拂过他的耳朵，让他的耳朵开始发烫，他忙不止地又往下深躬，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是……是在下冒犯姑娘了。”

　　男子看着有些眼熟，趁着他鞠躬行礼的时候，赵静蓉回想了一番，隐约在记忆里出现过，好似是叫钱……

　　“小生姓钱，名平，字孙安，今年十八岁，家住在远山街坊……”

　　赵静蓉被他自报家门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她想起来了，他的母亲是李府两姐妹母亲的亲姐姐，偶尔遇见过他，这次算是一个很详细的认识，毕竟他把他的家平说的这般仔细。

　　“你要一直这样，跟我说话吗？”赵静蓉是单纯的疑惑，只能看见他黑压压的头发。

　　男子的耳朵越发红了，抬起头来是一张微微发红的脸庞，面容清秀，还带着少年的青涩，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

　　对上那双黑黝黝的双眸，男子被烫了一般，飞快的移开的目光，不敢回想，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窘迫的一面，连忙往后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站了一会，赵静蓉点点头，欲告辞，虽然远处就有丫鬟走动，不过到底是孤男寡女。

　　男子后知后觉地发觉他该主动出言，懊悔的捶了捶手。

　　“姑娘请，请留步。”钱孙安鼓气勇气，喊住了前面的姑娘。

　　赵静蓉脚步微顿了一下。

　　马上要开席了，李府过大礼小请了几桌，人多难免嘈杂，姜雲在前面拿了甜嘴的糖，一转眼，姑娘不见了，姑娘爱静，她就往后院清净的地方去找。

　　远远看见前方有个穿杏子黄衣衫的姑娘，她快步走了过去，走近细瞧发现与姑娘只是形似，顺着小路往左边拐了。

　　等姜雲走了一圈，都没看见她家姑娘，想着是不是跟二姑娘说说，她怕人多，把姑娘给冲撞了，就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 ，肩膀被人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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