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出没—循迹

　　越野车开上城区快速路时正值晚高峰，他们的目标近在咫尺，恰在此时穆兰绝望一指，“那辆……”

　　“你确定吗？”君无言看着几米开外另一车道上的一辆银灰色SUV，咬住后槽牙，“这都已经第三回了……”

　　他们的目标已经三次通过换车完美地逃脱了追击。

　　穆兰没说话，但看君无言的目光明显带着不屑。

　　君无言一肚子火撒不出去，只得一脚踩在油门上，“我就不信我南城车神，追不上你！”

　　前面的SUV疯狂变道、超车，上高架下辅道。

　　君无言这边就深一脚浅一脚，油门刹车一秒钟切换好几遍。

　　十几公里开出去，虽然没追到，但也没追丢……只是苦了坐在车上的几个人，特别是没有异能加身的贺岚，凭着坚韧的意志力击退无数波呕吐的冲击。

　　“要不别追了！回头再想其他办法吧。”莫似堇扶着贺岚，见他面色铁青、眼眶泛红，心疼得不行。

　　君无言心里的火苗正烧得旺，哪里肯放弃，“坚持下！实在不行就吐车里！”

　　“……”

　　贺岚的喉咙剧烈的滑动，我还是咽回去吧。

　　“再过一个灯就是立交桥，那边的红绿灯时间会特别的长，我超过去，咱们直接下车堵人！”

　　贺岚强忍着难受，问道，“你打算怎么堵？”

　　君无言，“那东西怕电，刚才如果不是借着你的身体，他根本逃脱不了穆兰的电光。”说着，示意莫似堇，“后备箱的盒子里还有几张空白的符纸，你找出来。”然后转向穆兰，“电光能不能放个低档位的，我把他附在符纸上。”

　　穆兰沉默片刻，点点头。

　　莫似堇跪在后座上，撅着屁股，抻长脖子，翻找出空白的符纸，

　　此时行至路口，正是红灯，他们与目标车辆中间只隔一辆车。

　　莫似堇抓紧时间把空白符纸递到君无言手上。

　　只见君无言从扶手台里掏出笔，飞速的在上面描画了几下，然后递给穆兰。

　　穆兰手指头刚要抵住额头，君无言已经伸手扯住他，讪笑着出言叮嘱。

　　“悠着点哈，咱们这可是在大马路上……”

　　穆兰横了一眼君无言没作声，随即手腕一翻，匕首稳稳当当攥在掌心，五指收紧，立马有电光闪现，匕首尖划在符纸上，细微的电光肉眼可见的被符纸吸收。

　　“大功告成~”君无言笑着朝莫似堇挑眉，“我后备箱里还带了千机伞~”

　　莫似堇歪着脑袋张着嘴，愣了足足十秒，“你干嘛不一次说完！”

　　君无言露出笑，随即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此时，绿灯亮起，瞅准空挡，越野车直接并入右侧车道。

　　距离红绿灯还有五百米，越野车降速，贴近目标车辆右后方。

　　距离红绿灯还有四百米，莫似堇伸手将符贴在目标车后方和右侧身。

　　距离红绿灯还有三百米，越野车加速变道，同目标车辆并行。

　　距离红绿灯还有二百米，莫似堇悄无声息地在左侧也贴了符箓。

　　距离红绿灯还有一百米，越野车强行并入目标车辆前方。

　　距离红绿灯五十米，前车亮起红色尾灯，越野车也跟着减速，还有一秒直行的红灯就亮了……

　　目标车辆被自己死死卡在身后，君无言嘴角一扬，“上！”

　　话音刚落，穆兰一把扯住他，就这一个动作，众人竟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车外。

　　果然，穆兰的绝望一指，正指在左侧打着转向同他们擦身而过的车上……

　　跑了？怎么可能！君无言气急败坏，几乎是想也不想，掰着方向盘就要强行变道。

　　“你特么神经病啊！”

　　左侧的车辆怒骂着，硬生生拦住君无言的去路，看着目标车辆远去，屁股上的绿色牌照绝对是讽刺！

　　君无言狠狠拍在方向盘上，怒吼一声，“操！”

　　在晚高峰的车潮里浮沉了将近一个小时，四个人才把车开回芸西。

　　期间周宇铭打电话来问情况，君无言让他等着，还扬言要是不解决，一分钱都不收他的！

　　“真是晦气！又让那小老头捡乐了。”君无言挂断电话，满脸丧相，除去上次天顶公馆些许狼狈外，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力不从心了。

　　莫似堇抻着脖子问穆兰，“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他很在意这一点，今天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这个！他跟君无言没能及时发现那东西的存在，不然也不用折腾后面这个把小时了……

　　穆兰的游戏已经开局，对莫似堇的问题置若罔闻。

　　贺岚捏住莫似堇的小指，摇了摇头，“让他先玩吧，咱们说点现在已知的。”

　　再次回忆起被附身时的感受，贺岚还是觉得模糊，许多画面要靠与现实的对照才能被解析。

　　“场景里有很多光点，说明事发应该是晚上，但地点应该不在滨西延长线上，感觉像是比较繁华的城区。”

　　君无言蹙眉，时间差不多，但地点却有些出入，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合理。

　　“那东西应该对城区非常熟悉，弄不好是个老司机，他几次换车，都挑的路况复杂的地段，最后一次还特意卡了左转和直行分灯！”想着就气得牙根痒痒……

　　贺岚继续，“位置也是在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当时绿灯亮起，车辆启动，同一时间有汽笛声，应该是大车抢灯，最后引发了交通事故。”

　　莫似堇，“那辆大车也是因为抢灯差点出事之后，才看到那东西的，这点也对上了。城区里十字路口的亡人车祸，应该不难查。”

　　“有点奇怪。”君无言沉声道，“这种事故，出戾气横生的恶灵没问题，但不应该出现游魂……更没理由在城区出的事，游荡到港区泄愤！”

　　“如果人没有死亡呢？”贺岚提出一个猜想。

　　君无言和莫似堇同时抬眸。

　　贺岚，“如果人还在，只是昏迷了，或者成了植物人，有没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出窍的魂，找不到躯壳所以才游荡……”君无言思索着，“不是没可能，但如果是这样，我跟莫似堇没理由感觉不到他啊！”

　　问题又落在了穆兰身上。

　　“所以穆兰为什么能发现他呢？”贺岚呢喃一句。

　　“不是我发现的。”穆兰忽然开口。

　　明明游戏还在继续，却能开金口回答贺岚的问题，果然还是有区别对待的。

　　贺岚忍不住蹙眉，如果不是他发现的，那是……

　　“电鸟。”

　　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莫似堇困惑不已，“那就更奇怪了……在十字路口时，电光明明能困住他的，但刚才在马路上为什么就不行呢！”

　　“Defeat……”

　　眼见穆兰扬起手。

　　君无言再无心思考这些“为什么”，而是专心致志踩死油门。

　　“坚持，马上就到分局了！”

　　七点，越野车稳稳停在芸西分局门口，已经换了便装的青悟正等在路边，看着车上四个人同时下来，露出诧异的神情。

　　君无言笑着恭维道，“今晚还要辛苦青队了~”

　　青悟没作声只是摇摇头，随即看向垂头丧气的莫似堇。

　　“怎么了，不顺利吗？”

　　虽然知道俩人没什么暧昧关系，但是对于这种区别对待，贺岚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莫似堇苦笑，“不太顺利……”

　　青悟，“没受伤吧。”

　　莫似堇赶忙摇头，但随即露出些许不好意思，“青哥……可能还得麻烦你帮点小忙。”

　　青悟早有预料，转身跟穆兰说，“明天我倒休可以玩通宵，今天我们就稍微晚一点去夜市然后再回家，可以吗？”

　　穆兰看着青悟，足有十秒，将刚揣回裤兜的手机掏了出来，然后转身上了青悟的车。

　　青悟，“查什么？”

　　莫似堇，“交通事故，晚上发生的，在城区的十字路口，小车跟大车相撞。”

　　青悟蹙眉，虽然他不在交管部门但交通事故每天都要发生，这个范围太广了……

　　“时间？”

　　“地点？”

　　“事故结果？”

　　“或者车辆信息……什么的？”

　　“都没有吗！”

　　芸西交通队，值夜班的警花满脸诧异的看着仨人，而站在她跟前的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警花，“不是，你们知不知道芸城城区有多少个十字路口，不往前捯，就说近三个月，小车撞大车的事故就有几十起，而且这还仅是发生在晚上六点以后的……”

　　青悟，“亡人事故有吗？”

　　警花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脑中疯狂搜索着。

　　“应该是大车全责，但小车司机不一定死亡。”贺岚还是坚持自己的猜想。

　　青悟抬眼看了看贺岚，“你怎么会觉得那人没死？”

　　贺岚虽然没有看见结局，但他就是觉得附在他身上的不是个死物，那种感觉就像……

　　“心理咨询师的职业特长。”

　　青悟盯着贺岚没作声。

　　“不好理解吗？”贺岚正声解释道，“通过当下的行为推导思维模式，再通过思维模式预判未来走向或回溯过往状态。”

　　故意停顿一下，才继续道，“就比如青警官能带我们来这，那我就会觉得你是个工作、社交都具有一定能力和深度的人，过去对小莫没少照顾，未来应该也会给他提供帮助，就像一个庇护者，或者说于他，你的存在是一种持续的可依靠的状态。”

　　说罢，侧目看了一眼莫似堇，“他会在有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你，说明你们的关系持久且稳固，正是这种有所依靠的模式，使他习惯于揣着明白装糊涂。”

　　莫似堇虽然没听懂，但还是立马撅起了嘴。

　　“还有那种一眼傻……”

　　君无言眉头紧皱，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移步至莫似堇身后。

　　“想问题直接，办事情目标明确，典型的不成功便成仁，我管你车上坐的是谁，今儿不追到人，大家就一起死在车上~”

　　说罢，引回正题，“虽然那个人给我的画面是破碎的，但是有明确的完善和补充的趋势，能感觉到他在尽力的将他们串联并表达出来，我不认为一个生命已经终结的人，会呈现这种延伸的状态……”

　　青悟面无表情听着贺岚云里雾里。

　　贺岚手一摊，也不再解释，全然一副，别问，问就是专业素养！

　　警花偷瞄了一眼俩人，也不多话，手指如蝴蝶般在键盘上跳跃起来，不一会儿，成串的信息显示在屏幕上。

　　“按照时间检索，半年内，在芸城范围内发生的大车全责事故，总共八十二条，要不你们一个一个筛筛？”

　　说罢，抬眼看向青悟，“亡人的有，但都并非大车全责。”

　　贺岚跟青悟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莫似堇眼见气氛越发尴尬，正想开口调和，君无言已经撸起袖子。

　　“我来！”

　　说着，一屁股坐到警花身边，“小姐姐，辛苦啦~”

　　“……”

　　莫似堇扬手推开君无言，“你起开，我来！”

　　君无言被推搡着起身，抬眼看看默不作声的贺岚跟青悟，只觉得自己得找点什么是做一做，不然会更尴尬！

　　“要不……我去给大家买点宵夜~”

　　青悟，“我答应穆兰今晚带他去夜市吃小吃的。”

　　“哦……”君无言转而看向贺岚，“你呢？饿不饿？”

　　贺岚在君无言满脸期盼中，冷冷吐出一句，“不饿。”随即从一边拉了个凳子紧挨着莫似堇坐下。

　　君无言干笑两声，再次看向青悟，“要不……让他俩在这忙活，咱哥俩出去抽一根？”

　　青悟迟疑片刻，低声问警花，“想喝奶茶还是果汁？”

　　警花露出甜甜得笑，“长夜漫漫，可以一样来一杯吗~”

　　眼见俩人离开，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仨人和嗡嗡作响的电脑机箱，警花抱着膀子，饶有兴致的看向莫似堇，“你是青队的弟弟？”

　　莫似堇点头，“嗯……远方表弟。”

　　警花点头，“那你俩呢？”说着，伸手指了指贺岚，“我听你也喊他哥啊~”

　　莫似堇一怔。

　　“所以，你跟青队也是兄弟吗？”警花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贺岚的身上。

　　贺岚抬眼看向满眼讪笑的警花。

　　“也是表哥，不过没表在一边……”莫似堇慌忙解释。

　　“哦~”警花怪叫一声，“难怪……”

　　“难怪？”莫似堇皱眉。

　　警花挑眉，一脸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些事故大都是强行变道导致的刮蹭，不能筛选出直接撞击的事故吗？”

　　贺岚开口，打断了警花的浮想联翩。

　　“可以搜索关键字，但这样就不能限定事故车辆了。”说着，警花在检索栏里键入“交口”，随即出现了百余条记录。

　　“这么多！”莫似堇的眉毛忍不住拧成一团，贺岚也扶额轻叹。

　　警花，“这套系统主要是实时监测、智能反馈和数据统计，搜索功能比较强大，但在分类筛选方面就没有那么丰富了，所以我才说，你们最好能提供一些准确的信息，不然这样查下去，只能是费时费力，而且未必会有结果。”

　　说着，看向贺岚，“其实我比较赞同青队的看法，按照你最开始的形容，大车抢灯，在十字路口相撞，多半撞击会发生在驾驶位，你要知道大车的自重加上为了抢灯时的车速，那冲击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目光带上几分说不出的无奈，“而且，现在的小汽车，为了压缩成本，特别是一些小排量和新能源，想要在价格不变的情况下提升续航能力，会在降低车辆整备上下功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减薄护板或使用更加轻便的材料代替，可这样一来，小车之间互相撞击并不能看出明显的问题，但遇上大车就不一样了……”

　　贺岚忍不住皱眉，他不懂车，但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现在市面上有很多车，可都主打的安全性能啊。”他记得前些日子他爸嚷嚷着要换车，高出同类型十万的价格，据说就是用来买安全的！

　　警花哼笑，“要说都是噱头也确实有失偏颇，但大部分宣传上所指的安全性能，并非我刚才说的针对事故发生时的抵御能力，而在于风险的预测和规避能力，主要体现在加装智能辅助设备。”

　　说着，再次露出无奈的表情，“安全的重点在预防，安全观导向如此，市场走势也自然如此，假定‘撞不上’是前提，那‘抗撞击能力’也就压根无从谈起。”

　　但事实并非如此……

　　光看眼前这一串串的事故信息就能知道，“撞不上”至少在现阶段还只能称之为理想，贺岚觉得可以劝他爸理智些。

　　警花，“最简单的例子，大概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一辆满载的大货车，在城区与一辆小车相撞，起因就跟你说的差不多，小车正常行驶，大车为了抢灯没有减速，而小车也没有及时减速或躲避，两车相撞，大车司机重伤，小车司机当场死亡。”

　　贺岚蹙眉，感觉场景似曾相识。

　　警花继续道，“大车不说了，肯定是没什么智能系统，但那辆小车，放到现在也是新能源高端车系，主打的就是安全系数高，常规的全车雷达全景影像自然不必说，自动驾驶辅助，被供人为当前无人驾驶的最高技术水平，但结果呢？因为检测距离的原因，直到大车临近一米才做出反应，但因为信息处理模型与实际状况的偏差，默认前方绿灯左侧不会有高速来车，这就意味着，小车感知到大车存在时会作出左侧车辆强行并道的判断。”

　　结果已经了然，紧急处理方式是向右偏航避让，而非加速或减速避免事故。

　　“新能源……”贺岚忽然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被激活，随即看向莫似堇，“最后那辆车的车牌……我记得是绿色的？”

　　绿色？是绿色吗？莫似堇瞪圆了眼睛，“啊……也许……”

　　贺岚猛然反应过来，换了个思路问道，“是渐变色的？”

　　莫似堇思索片刻点点头。

　　那就对了！

　　贺岚看向警花，“除了你刚才说的那起，还有没有其他新能源车辆与大车相撞的事故！”

　　警花眨眨眼，“你的意思是，其它条件不变，只是小车范围缩小到新能源？”

　　贺岚点头，要是没记错，那个人上的几辆车，都是新能源汽车！

　　警花，“如果是无人死亡的，那你就需要继续在里面找，毕竟我们统计车辆型号，但不会区分动力能源。不过……如果涉及亡人事故的话，近半年没有，近一年也就只有我刚才说的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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