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树下

　　“风也有脾气了。”星莜看着奕麟嗤笑道。
　　奕麟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大步向前走着动作极快，像是要把他们甩开，可走出没几步他又放缓脚步像是在等他们。
　　尹星莜牵着夏夏的小手在后面缓缓跟着，林星岚略微保持着距离跟在她们后面。活脱脱像是两个千金小姐出来玩儿，一个保镖负责探路，一个保镖负责守护。

　　风也确实有了些许脾气，躺在街上歇息的灰尘被风儿喊起来加班。路旁的树叶也被这股力量带动，沙沙作响，为这场即兴的表演伴奏。星莜的衣角轻轻地随风飘扬，发丝在风中凌乱，本是文静的她，此时却也随风的舞动添了几分洒脱与不羁。

　　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照在这片忙碌的景象上，给这略显纷乱的画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风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搅动尘埃和树叶，它还带着一丝凉意，悄悄钻进行人的衣领，提醒着人们季节的更迭。
　　街角的店铺门帘随风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欢迎每一位过往的行人，又似在诉说着古老而悠长的故事。公园里孩子们追逐着被风吹起的彩色气球，欢笑声洒满了这个城市的一角，给这略带凉意的天气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欢乐。

　　而这一切，都是风的杰作，它用它那无形的手，略有迟疑地、却又坚定地，改变着周围的一切，让这个世界在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变化与惊喜。

　　“你该不会是吃夏夏的醋了吧？”林星岚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韩奕麟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他。

　　“吃小孩子的醋，还不让人说？”林星岚戏谑一笑。
　　前面的两个女孩笑起来。韩奕麟站住，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只指着林星岚：“下次再不合时宜冒出来，别怪我拳头不长眼。”
　　林星岚几步上前，一把搂住他肩膀：“怎么，打扰你约会了？”
　　“你还敢说！”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最终韩奕麟揪住林星岚的卫衣帽子，在他肩胛处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林星岚即使挨了打，却依然在笑。
　　风把这小小的追逐嬉闹声卷走，送往城市另一端，那里正上演着另一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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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某处，风的呜咽里，掺着压抑的哭声。

　　“别哭了。”许明卿抚了抚她的背，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这个世界不论失去了谁，盛会和派对都会继续。人这一生行之短暂不过白驹过隙，但也正因如此咱们才更应该把握当下。”
　　许晓萱坐在一旁，默默陪伴。少女怀里紧紧搂着两个小小的骨灰盒，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点重量。
　　许黎明把儿女叫到一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等少女哭得渐渐没了力气，他才开口：“闺女，你看这屋子……”

　　少女没应声，只是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挪动客厅那张旧桌子。许明卿赶忙上前帮忙。

　　桌子被摆在了正对大门的位置。遗像、香炉、牌位、骨灰盒……一样样放好。少女退后两步，看着，然后跟着许黎明默默出了门。

　　许明卿最后关门时，目光落在那个正对门口的贡桌上，心头莫名一凛。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面色苍白的少女，秋日的凉意仿佛瞬间钻进了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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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夜已深，林星岚独自坐在阳台，温和的月光比骄烈的艳阳要识趣得多，它静静躺在阳台，盆栽和他的脸上。
　　他走向一旁的落地镜，依托着月光和阴影，看着镜子里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
　　“夜深了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成熟又多疑了呢？”
　　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那双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亮，也格外深邃。
　　云儿识趣地替月亮挡下这一幕。
　　星岚自嘲的笑笑，抬头看向被遮住地那一轮明月。
　　“你也看不惯我这副模样，对吗？可我也没办法啊……”
　　他转身回屋，无意瞥见卫生间亮着的灯，下意识顿住脚步。随即反应过来——是老妈给怕黑的夏夏留的。他哑然失笑，心里那点莫名的紧绷感忽然松了。
　　“阿岚哥哥？”夏怡心从母亲卧室探出头，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林星岚连忙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夏夏会意，小手捂住嘴，眼睛弯成月牙。
　　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些关于“魑魅魍魉”的胡思乱想，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次日清晨，送夏夏上学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许明卿把林星岚拽到后面，两人并肩走着。夏怡心躲在许晓萱右侧，时不时怯生生地瞟一眼那位沉默的陌生少女。

　　“怎么？有心事？”林星岚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许明卿压低声音：“岚，你老家讲究多。我问你，贡桌……正对着大门摆，是什么意思？”

　　“供神的，还是供先人的？”
　　“先人。”

　　林星岚沉默了片刻。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落叶从他们之间穿过。

　　“门是气口，活人进出，阳气流动。”他的声音在风里显得很平静，“先人的牌位属阴，正对大门，容易冲撞。一来对逝者不敬，二来……生者住着也不安。”

　　风更急了，灌得人有些呼吸困难。

　　“那我的感觉没错。”许明卿喃喃道，顶着风快步追上前面的女孩们。

　　林星岚没追问，只是默默跟上。有些答案，不必说透。

　　————

　　在某一日，安欣申请了退学。有人议论，有人惋惜，但生活的潮水很快漫过这小小的涟漪，仿佛她从未来过。
　　不同的城市，故事仍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

　　“还在想他？”
　　满脸书生气的少年迎着风缓缓走来，将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
　　“今天风大，小心着凉。”
　　“谢谢。”少女并未回头。
　　“伊伊……他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少年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声音很轻，“让你这么放不下。”
　　她打开吊坠回忆着往昔，少年想凑过去看一眼，她又迅速收了回去。
　　“不劳您费心。”
　　少年苦笑，没说什么。

　　她起身离开楼顶的天台，躲回家中。
　　少年被关在门外。他倚着冰冷的铁门，叹了口气。

　　“上次你跑那么远去找他，差点出事……回来之后，你就变了。”他对着门板低声说，明知她可能听不见，“这次，你脸上带着笑去的火车站，回来的时候，却像丢了魂一样，对一切淡漠如水。”
　　门内一片寂静，少女只看着吊坠，偶有几滴泪滑落。

　　“所有故事终有结局。”少年最后说，“可一旦故事成了真的，里面的人……就该有选择自己怎么走的权利。你也是。”

　　门突然开了。少女站在门口，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说够了？”她的声音很淡，脸上仍挂着泪痕，“我的路，我自己会走。轮不到外人来教。”

　　门再次关上。少年站在原地，心口像被什么钝器撞了一下。
　　门又开了一条缝。少女补了一句：“你刚才有句话，用词错了。”然后，彻底关上了门。
　　少年被晾在外面，楼道里穿堂而过的风识趣地住了嘴，四周只剩那死一般的寂静。

　　————

　　“这风邪门了！”
　　“你不是会作法吗？让它停啊！”
　　“你真当我是神仙？”
　　校园里，林星岚和许明卿一边跟狂风搏斗一边斗嘴。忽然间，风毫无征兆地停了。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

　　教室里议论纷纷。“风怎么突然就没了？”
　　“谁知道，怪得很。”

　　刚进教室，不少同学在讨论这突然戛然而止的风，有些人倒是不怎么关心。
　　韩奕麟从后门进来，顺手将一瓶冰红茶放在林星岚桌上。
　　“最近没见你看你那本子。”他说。
　　“都记在这儿了。”林星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都背下来了？”
　　“283条，差不多了。”
　　“怎么背课文的时候没见你这么上心？”韩奕麟笑他。
　　“这不一样。”林星岚翻开那本厚厚的摘录本，推过去。
　　韩奕麟随手翻阅。“游戏台词、电影对白、名人名言……还有动漫？”他挑眉，“呵，你这摘录有够杂的。”
　　“还有几句我自己写的。”
　　“比如？”
　　“第115条。”
　　韩奕麟找到那一条，轻声念出：“‘于是我继续向前挣扎，如同逆流而上的小船，被浪头不断地向后推。’”
　　他抬头：“为什么只有半句？”
　　林星岚拧开冰红茶，喝了一口，望向窗外突然变得过分安静的天空。
　　“因为这句话，”他顿了顿，“说的不止是我一个人。”
　　风彻底停了。但某种更庞大、更沉默的东西，正在这突如其来的宁静里，缓缓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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