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血的玫瑰

　　当天晚上，蓝馨不用加班，早早接了吴笑笑回家做饭。

　　吴樾难得拥有一个空闲的晚上，但他也没真闲着，接着那个数学笔记本写了下去。

　　吴樾不偏科，每科成绩都不错，不然也不会一直是班里前三。

　　但是他的数学尤其好，所以那些知识点在他脑海中早就有了一个框架，整理起来很快。

　　吴樾将基础的知识点整理完，起身转了转自己酸痛的脖子，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他将东西收好。

　　该睡觉了。

　　*

　　与此同时，春风居419的灯还亮着。

　　赵之离当天晚上又跟程谅聊了会儿，程谅想将见面的时间往前调调，但前两天刚接待的病人现在情绪极不稳定，如果赵之离来了，他也没办法同时给两个人治疗。

　　心理疾病是最麻烦的，它不像别的病那样可以找同事帮忙，一旦接待了一个病人，那么他接下来的所有治疗都不能随便假手于人，否则对病人的治疗就可能前功尽弃。

　　程谅看不见人，不知道赵之离现在情况怎么样，仅从声音里传递出来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程谅只能在电话里进行开导，让他可以试着慢点融入大家，不用着急，他现在的情况可能是心里太着急融入集体导致的。

　　赵之离一边听着程谅的话，一边想着吴樾。

　　他感觉自己不是想融入大家融入的着急，而是想接近吴樾而着急。

　　赵之离拿臂弯遮住眼睛，心里想着周末剪头发的事情。

　　赵之离觉得程谅的声音渐渐远去，楼下穿行的车鸣声也渐渐消失了，唯有那虫鸣鸟叫渐渐入了梦乡。

　　赵之离竟然听着程谅的唠叨睡着了。

　　他极少有入睡这么快的时候，以至于程谅听到他没回话都吓了一跳，而后听到他微弱平缓的呼吸声才知道原来是睡着了。

　　他没打扰赵之离睡觉，而是挂了电话。

　　看来病情控制的还可以，毕竟还能入睡的这么快。

　　＊

　　吴樾给赵之离的补课照常进行着，但越补越发现——赵之离的数学底子是真差。

　　连集合甚至都没学明白。

　　但是，深入学习使他也发现了另一个事情。

　　其实，赵之离学的蛮快的，但他似乎对学习没有什么兴趣。

　　换句话说，吴樾自认识赵之离以来，好像还没发现他对什么感兴趣的。

　　甚至连喜欢的东西都不多，也不交朋友。

　　好像就看他对学校小卖部里的冰柠可乐有点喜欢，但也不确定，毕竟还是他买给他的，也没见他主动买过。

　　再其次好像就是对他自己了，但他是他朋友，对他好点好像也没什么吧。

　　吴樾想着想着就跑神了，以至于赵之离看了他半天，他也不知道。

　　赵之离时不时会想，为什么吴樾要跟自己做朋友，他性子孤僻，不爱跟别人交流，甚至不愿意多说话。

　　但是吴樾却愿意主动进入他腐败荒芜的世界。

　　他抬眸看着吴樾，少年因出神而目光有些呆滞，看着书桌上的一角没动，屋里开了空调，倒不是很热，但少年的鼻尖还是浸了一层薄汗。

　　他突然想起吴樾之前说的剪头发的事情，开口打破寂静：“吴樾，我们什么时候去剪头发？”

　　吴樾被他一叫，陡然回神，偏头看他，笑了：“哦，对了，周日吧，周日梨花小路口那儿见，怎么样？我带你去一家剪发技术好的，绝对不给你剪坏。”

　　赵之离其实对剪发没什么要求，他之前都是随便找个理发店剪的，也没在意过发型，但他看到吴樾这么认真对待，竟然让他对周末的剪发有些紧张。

　　他点点头，许是吴樾的眼神太亮，让他有点不敢对视，他低下头漫无目的的翻着书。

　　突然，吴樾有些激动的回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名字了？”

　　赵之离跟他灼灼的目光对视，有些紧张的想了一下：“啊？……嗯。”

　　他以为吴樾不喜欢他叫名字，正有些懊悔，结果吴樾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你这算把我当成朋友了吧？”

　　赵之离抬头与吴樾对视，面前人眼眸弯弯，是真的很开心，他没想到吴樾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小声嘀咕：“早就是了。”

　　吴樾正因为赵之离把自己当朋友这事开心着，所以没听到赵之离这声嘀咕。

　　窗外烈日骄阳，光撒的多，竟偷偷泄进了屋内，赵之离看着吴樾也轻轻勾起了嘴角。

　　＊

　　时间有条不紊的前进，一晃便到了周日。

　　蓝馨周日休息，不上班，一般会在家里陪吴笑笑写作业。

　　所以，吴樾才放心的一大早就收拾好出来，梨花小路其实就是国道里的一截，因为两旁种满了梨树而得名。

　　他们约的路口很有名，算的上是榆城的标志，十字路口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梨花雕塑，那梨花雕塑仅以一根柱子支撑，远远看去像是悬空，悬空的梨花开的绚烂。

　　吴樾站在一棵梨树下等待，他把自己面前的标志发给赵之离，还顺便拍了一张自己的自拍照，方便他好找自己。

　　赵之离家离梨花小路有点远，他一大早赶了公交过来。

　　之所以一大早赶过来，还有一方面原因是他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一想到第二天要跟吴樾一起出去，他就激动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在赵之离的印象中，他好像上了中学就没跟别人一起出去过了，甚至连朋友都没交过。所以，猛然跟“朋友”一起出去这样的事情让他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赵之离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道路两旁的树绿的醉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天的温度依旧很高，吹过的风还是带着点热气。

　　赵之离是在公交车上看到吴樾发来的消息的，先是两张图片。

　　一张是奶茶店的照片。

　　一张是吴樾的自拍照。

　　自拍照很好看，少年穿了深蓝色的T恤，带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眸子弯弯，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身后是茂密的梨树枝叶，透过缝隙撒下点点的光。

　　赵之离点开照片看了会儿，点了保存。

　　退出照片，下面是一句话。

　　“我在这里等你。”

　　赵之离看到这句话，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许是孤独了太久，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一束光照进来，他便觉得是恩赐。

　　＊

　　吴樾没等多久，赵之离就来了。

　　还是八月末，太阳依旧炙热，赵之离穿的是黑色短袖，他长得白，在太阳下面似乎都要反光，以至于吴樾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树下冲赵之离挥手，赵之离与他对视，有些局促的走了过来。

　　吴樾看他的脸红彤彤的，以为他热，毕竟之前在学校他似乎就挺容易中暑的，果断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盖在了赵之离的头上。

　　赵之离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有些惊慌的抬眼看他，眼神里透着不知所措。

　　吴樾低眸便看到他迷茫的眼神，笑着安慰他：“遮阳用的，别中暑了。”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走，我带你去剪发。”

　　夏风燥热，吹过脸颊并不能起到降温的作用，反倒是让赵之离更热了。

　　他低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莫名的心跳加快。

　　但他并不反感，而且想……

　　更近一步。

　　＊

　　理发店离路口很近，两人没走多远就到了。

　　赵之离看着头顶上的招牌：野草。

　　从外面看挺高级的，门口放着一个巨大的旋转灯箱，透过玻璃门往里看，理发师坐在电脑前不知道看些什么。

　　吴樾带着他走了进去，赵之离看着他跟理发师打招呼。

　　“林哥，看什么呢？来客了！”

　　叫“林哥”的理发师抬头，看到是吴樾，笑了：“臭小子，你算什么客？”

　　随即看到了吴樾身后的赵之离，问他：“你朋友？”

　　吴樾把赵之离推到身前，向林芥介绍：“嗯，他叫赵之离，带他来剪个头发。”

　　赵之离局促的向林芥鞠躬：“我……我叫……赵之离，是吴樾的朋友，我来剪……剪个头发。”

　　林芥看他这么大阵仗的鞠躬，也吓了一跳，赶忙摆手：“欸欸欸，我没比你们大几岁，行这么大礼我受不住。”

　　吴樾也打趣他：“是啊，林哥就比我们大五岁，不用鞠躬。”

　　赵之离被他们一逗，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屋里开了空调，温度不高，但赵之离还是觉得浑身燥热。

　　吴樾看他好像不太自在，直接跟林芥表明了来意。

　　“林哥，今天来是想给我朋友改造一下，你看他适合什么发型？”

　　林芥抱臂打量着赵之离，面前的少年低着头，黑发过眼，遮住了视线，收拾的很清爽，但还是给人一种不想交流的感觉。

　　他心下了然。

　　一定要给他剪个干净利落的发型。

　　林芥冲吴樾打包票：“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还没见过从我这里哭着出去的。”

　　吴樾被他这话逗笑：“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我才带他来你这儿的。”

　　说完，林芥就示意赵之离去洗头，赵之离有些紧张的看向吴樾，他很久没跟人共处一室了。

　　吴樾对上赵之离慌乱的目光，握了握他的手，安慰他：“没事，就跟林哥洗个头，很快的。”

　　赵之离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勉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舒了口气，跟林芥去后面小屋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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