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村回忆录

　　在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来临之际，为了使小朋友们能够度过一个快乐、充实而有意义的节日，育苗幼儿园策划、组织了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
　　此次活动围绕国际儿童节和传统节日端午节开展，分为舞台文艺演出和缤纷游园会两部分。
　　育苗幼儿园开设有小班、中班、大班、学前班，一共四个班级，在本次文艺汇演中，每个班级都会表演一个节目，陈伶俐所教的学前班准备表演的节目是歌舞。
　　为了呈现出最好的效果，最近几天，每天下午午休结束之后，陈伶俐都会与主班老师黄婉君一起带着班上的小朋友们练习一两遍他们将要表演的歌舞。
　　2019年5月31日，星期五。
　　活动当天，育苗幼儿园内热闹非凡，每个角落里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息。
　　此时，活动进程到了前部分舞台文艺演出的一半，大班的孩子们在所属班级老师的带领下正一个个排着队走向舞台。
　　随着轻柔而悠扬的歌曲从音响中缓缓地传出，小朋友们也纷纷开始跳起了舞蹈。
　　这支舞蹈简单易学，再加上此刻站在台下的老师正在指导他们动作，因此，一开始，台上的孩子们都能跟上舞蹈的节奏。
　　不过，不一会儿，有几位小朋友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渐渐地，他们的动作便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了。
　　有的孩子力不从心，急得一边掉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挥舞着；还有的孩子干脆摆烂，一屁股坐在了台上。
　　台下的家长们看到这番情景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纷纷掏出手机，拍下了这可爱的一幕。
　　就连正在台前积极地引导台上的小朋友们舞蹈起来的大班的两位老师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快，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大班的舞蹈表演结束了。
　　随后，现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在这片热烈的掌声中，陈伶俐和主班老师黄婉君正一起站在后台，对候场的孩子们悉心叮嘱，为他们加油鼓劲。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声，学前班的小朋友们一个个满怀信心、满心欢喜地走向舞台。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孩子们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舞蹈，唱起了歌曲。

　　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天好看 地好看

　　还有一起快乐的小伙伴

　　大风车转啊转悠悠

　　快乐的伙伴手牵着手

　　牵着你的手

　　牵着我的手

　　今天的小伙伴

　　明天的好朋友

　　好朋友

　　1997年发行至今，这首大家耳熟能祥的欢乐儿歌《大风车》伴随了许多人的成长，熟悉的旋律一响起，在场的观众都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最后，学前班的小朋友们顺利地结束了精彩的表演，本次庆祝活动舞台文艺演出部分也在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
　　舞台文艺演出环节的进程结束之后便是缤纷游园会的环节。
　　在这个环节中，育苗幼儿园策划、组织了一场小型的展览会和美食节。
　　此刻，每间教室里，墙壁上正在展示着班上孩子们的书法作品和绘画作品；操场上，小吃一条街更是汇聚了本地传统和新潮的各种食物和饮品。
　　家长们可以带着小朋友一起在教室里悠闲地欣赏这些作品，也可以在各个摊位前进行游戏互动并品尝美食。
　　学前班的歌舞表演结束之后，陈伶俐便回到了学前班的教室里，一边休息，一边为时不时前来观看的家长们介绍孩子们的作品。
　　下午2、3时，本次庆祝活动接近尾声，家长们也带着自家孩子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校园。
　　目送学前班最后一位小朋友牵着家长的手走出了校门口，陈伶俐回到了课室与主班老师黄婉君一起打扫卫生。
　　再次走出学前班，原本热闹的操场已经安静了下来。
　　此时，空荡荡的操场上只剩下一两个小摊，摊位的主人们也都在忙着收摊。
　　陈伶俐来到了其中一个小摊前，拿起手机扫描了摊子上贴着的二维码并付了款。
　　正低头忙着收拾的陈小丽听到微信的到账提示音后，缓缓抬起了头。
　　“喏，给你。”看到站在摊子前的陈伶俐，陈小丽微笑着从保温箱子里拎起了一个袋子递给了她。
　　袋子里面装着两颗粽子和一份卤煮。
　　高中毕业后，陈小丽便出来工作了。去年，经人介绍，她嫁给了隔壁村一位家里卖卤煮的同龄小伙。如今，夫妇两人跟着父辈一起学习、经营家里的卤煮店。
　　“谢谢，那我先走了。”拎着陈小丽为她留下的两颗粽子和一份卤煮，陈伶俐与面前的两人告别后，走出校园回到了家里。
　　她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一边快速地吃着她这顿稍微有点迟的午餐，一边感慨着育苗幼儿园以前和现在欢度六一的方式是那么地不同。
　　以前，育苗幼儿园只提前一个下午来庆祝这个节日，在六一儿童节放假前一天的上午，孩子们还需要跟平时一样正常上课。
　　因此，到了这一天，小朋友们一整个上午都在期盼着下午的到来。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来到园里参加活动的也只有婉玲阿姨和班上的孩子们。
　　当时，育苗幼儿园只有一个班级，班级里一共有20多个小朋友。
　　一般，婉玲阿姨会把这20多个小朋友分成两组。
　　随后，两个小组兴致勃勃地来到操场上进行拔河比赛和扔沙包比赛。
　　激烈的拔河比赛和扔沙包比赛过后，大家会回到教室里休息一会儿。
　　休息过后，婉玲阿姨便会组织一些像抢凳子、击鼓传花等比较适合在室内进行的游戏。
　　最后，等到所有游戏结束之后，她还会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份份零食礼包分发给所有的小孩。
　　那份零食礼包里的仔仔棒、sugus瑞士糖、大大卷泡泡糖、麦丽素、星球杯、咪咪虾条以及哇哈哈AD钙奶都让陈伶俐至今难以忘怀。
　　几天后，陈伶俐跟着爷爷陈敬卿一起来到后山采摘在端午节前一天用来包粽子的竹叶。
　　榕树村的后山脚下，有一座干净整洁的宫庙。
　　宫庙里供奉着感天大帝伯益公。
　　传说，伯益掌管山泽，繁育鸟兽。在一次主持开山辟路时，他制服了“山中之王”老虎。于是，民众便把他称为“感天大帝”。后来，人们更是在村子路口或山下路口处筑起伯益公庙象征伯益公于此为民巡山，保护山利。
　　在这里，大家称伯益公为“伯爷公”或“伯公”。
　　爷孙两人经过伯公庙不久，便看到一座荒废的小屋。
　　以前，这座小屋里住着陈伶俐读幼儿园时的同学陈玉茹以及她的家人。
　　当时，陈玉茹的爸爸陈材是村子里的护林员。
　　他每天主要的工作任务就是负责山林的日常巡护。
　　由于家住伯公庙旁，除了日常工作，陈材平时还会兼职照看整个伯公庙。
　　2002年6月9日，星期日。
　　早上，陈敬卿带着孙女陈伶俐，先是经过了后山脚下的伯公庙前，接着穿过小屋旁的石子路，走向了山上的竹林。
　　满山的竹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一缕缕阳光穿过林木和树叶的空隙洒下来，投射出一地斑驳的影子。
　　陈伶俐跟在爷爷的身后，沿着石子路的台阶慢慢地走在树影斑驳的竹林间，呼吸着弥漫了阵阵竹叶清香的空气。
　　随着他们越往山上走去，周围的竹子也越来越高，越来越茂密。
　　微风吹过，茂密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
　　在这片幽静的竹林里走着走着，时不时便能听见人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不到一周就是端午节了，最近几天，经常有村民到这片竹林来采摘新鲜的竹叶。
　　爷孙两人即将走到一个拐角处时，便听到前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迷彩服的陈材拿着一根锄头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看到他跟爷爷互相点头打了招呼之后，陈伶俐便叫了他一声：“陈材叔。”
　　果然，陈材对着她点了下头便继续向前走去。
　　在陈伶俐为数不多的印象中，这位陈材叔总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阿公，等等我。”回过神来，陈伶俐看到爷爷陈敬卿已经走在前面离自已好几步远了，连忙跟了上去。
　　临近中午，陈伶俐一脸开心地拎着一袋子的竹芯跟在拿着一大把竹叶的爷爷身后走回了山脚下。
　　此时，山脚下，陈小丽正站在陈玉茹家的门口与她道别。
　　“我先走了。”
　　“好的，拜拜。下午再来。”陈玉茹挥挥手，回应道。
　　“伶俐！”看到陈伶俐从台阶上走下来，陈玉茹和陈小丽同时开口。
　　陈小丽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摘竹芯呀。”陈伶俐提起手中的袋子，得意地晃了晃。
　　“你下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来我家玩过家家？”陈玉茹与陈小丽默契地相视一笑，对陈伶俐发出了邀请。
　　“有空的。”陈伶俐思索片刻欣然答应：“好的。”
　　下午2时许，陈伶俐和陈小丽如约一同来到了陈玉茹家门前。
　　“快进来。”陈玉茹打开家门，领着她们进了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干净整洁。
　　陈伶俐是第一次来陈玉茹家里，好奇地张望着这间屋子的同时，她紧紧跟在陈玉茹和陈小丽的身后，穿过客厅，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的旁边就有一个房间。
　　“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房间。”陈玉茹低声介绍道。
　　这个房间的门大开着，陈伶俐随着陈玉茹的目光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
　　房间里，陈玉茹的爸爸陈材裸着上半身，手里拿着一只遥控器，倚靠在床上。此时，床对面的电视机屏幕上一个身材饱满的女人穿着一套比基尼泳衣正在海边戏水。
　　眼见屏幕上女人的胸部画面越放越大，陈伶俐和陈小丽赶紧扭过头来，跟着陈玉茹穿过走廊，走进了她的房间。
　　关上房间的门后，陈伶俐看到陈玉茹从角落的衣柜里拿出了几个芭比娃娃。
　　于是，三人便开始用芭比娃娃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她们先给各自手里的娃娃梳头发，再给它们换上一件又一件的漂亮衣服。
　　穿上华丽的晚礼服之后，娃娃们就可以开始参加舞会了。
　　陈伶俐操纵着手中的娃娃翩翩起舞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扭动钥匙开锁的声音。
　　“我妈回来了。”旁边的陈玉茹听到声响，微微地笑着。
　　果然，不一会儿，三人就听到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
　　然而，不久，隔壁突然开始传来两人阵阵激烈的争吵声。
　　看着一下子心情低落的陈玉茹，陈伶俐与陈小丽面面相觑。
　　最后，她们一人牵着陈玉茹的一只手，无声地安慰着她。
　　随着争吵声逐渐消散，陈玉茹的房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茹，带着朋友们下来吃绿豆饼吗？”
　　听到妈妈吴曼琳的声音，陈玉茹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婶。”陈伶俐和陈小丽先后给站在门前的吴曼琳打招呼。
　　“哎，下来吃绿豆饼吧。”吴曼琳转过身去，走向了楼梯。
　　看着眼前这个眼里还噙着泪水的女人，三人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下了楼。
　　2002年6月25日，农历五月十五。
　　下午放学后，陈伶俐跟着阿嫲黄巧慧来到后山脚下的伯公庙拜拜。
　　农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榕树村家家户户都会到伯公庙里祭拜伯公。
　　陈伶俐跟提着篮子的阿嫲到达庙前时，那里已经站着不少的村民了。
　　“给。”
　　陈伶俐接过几根点燃了的香，径直走到供台前，熟练地跪在垫子上。
　　在供台前跪拜后，她把手里的香递回给了阿嫲，便迫不及待地走向了一旁的空地上。
　　空地上，一群小朋友正在玩“跳房子”的游戏。
　　“排队，排队。”陈熙麟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对陈伶俐说道。
　　此时，陈博亚正要开始游戏，陈伶俐数了数蹲在前面小伙伴的人数，忍不住开始四处张望。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突然聚集在陈玉茹家门前的人群。
　　“走，去看看吧。”陈熙麟站起身向人群走去。
　　“等等我。”
　　两人来到人群堆里时，小屋里正传来阵阵激烈的叫骂声和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砰~”陈玉茹的爸爸陈材脸上挂着彩，打开小屋的门走了出来，甩下一阵大力的关门声。
　　陈材的亲伯父陈为民站在门前，厉声质问他：“摔什么门？有事不会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
　　看着不发一言往山上走去的陈材，他无奈地转过头来，苦口婆心地对着侄媳吴曼琳劝道：“夫妻两人生活在一起总会有摩擦的，要懂得互相包容、互相忍让。你们两公婆，有什么事情？他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说说看。伯父会给你做主的。”
　　“先看下孩子吧。”陈为民关心地看着缩在一角的侄孙女陈玉茹。
　　“孩子!我的孩子。”吴曼琳这才赶紧跑过去抱住瑟瑟发抖的女儿。
　　她抚摸着女儿身体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吴曼琳双手捂住了女儿陈玉茹的耳朵，抬头看向了陈为民：“伯父，我尊敬您。您说您会给我做主的。我也相信您。”
　　“您知道吗？陈材一直在外面找女人。”
　　看着愣在原地的伯父，她平静地开口：“一开始，我也跟您一样震惊。我都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吴曼琳自嘲般地笑了：“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看着屋外一脸怜惜的众人，她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说道：“从那时起，我就对陈材不抱什么希望的了。只要他不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带回来就好。”
　　“您刚才说，要懂得互相忍让。”吴曼琳看着站在众人面前的伯父陈为民，“我原本也打算一直忍下去的。可是，您知道他今天又做了什么吗？”
　　吴曼琳声音哽咽，一时难以启齿。
　　她抹了抹脸上扑簌簌落下的泪水，抱紧了怀里的女儿，绝望地开口：“这个畜生，这可是他的亲生女儿阿！”
　　听完吴曼琳的一番话，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谁也想不到，大家眼中的老实人陈材，居然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渣。
　　“这个人渣。”陈为民暴喝一声，带着几个义愤填膺的中年男性村民，气冲冲地往山上走去。
　　“他在这里。”不久，有位村民在山上的一处竹林里发现了坐在石凳上的陈材。
　　“把他绑起来。”陈为民走过去，一脚把坐着的侄子踢倒在地。
　　眼见面前众人来势汹汹，陈材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由伯父陈为民指挥着村民把自己捆上。
　　随后，陈为民带着众人把被捆住双手的侄子陈材押送下山。
　　后来，陈伶俐听说，事情发生的当天晚上，陈玉茹的爸爸陈材被村长陈为民绑住双手，押出了村子，送往了派出所。
　　2002年7月初，幼儿园最后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陈玉茹的妈妈吴曼琳也带着她离开了村子回到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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