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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考试(上)
今日从学校回来后,小姐不大对劲。
霁月这样想着。
在门口与隔壁的程公子道后,小姐径直回了厢房,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话相比往常少了许多。
按照往常,小姐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往榻上一躺,在捡几颗桌上的水果丢进嘴里,再喊丫鬟奴婢们一起吃,接着就是嘻嘻哈哈等着晚膳开始。
霁月没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磨墨。
“三少爷派人送了些石榴来,小姐要吃吗?九月的石榴正是最甜不过了。”彩云端了盘剥好的石榴进来,粒粒饱满,放在盘中甚是可爱。
灵均抬头,看见霁月和彩云二人有些担忧的眼神,有点疑惑,不久又了然于心,不禁笑了出来。
“怎么?你家小姐今日没一回房就往榻上躺,手没忘水果盘里伸就不对劲呀?”灵均揶揄道。
放下笔墨,灵均抓了一把石榴籽放在嘴里,嚼嚼嚼,感受石榴汁在唇齿迸发的甜和其中混杂的一丝酸,莫名又想起上辈子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今日显得这么“异常”的原因。
她从小成绩就不错,身处著名的高考大省,高考成绩虽然上不了清北,但也是复交浙的水平,仅从分数上看,说灵均是个“好学生”,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身为应试教育的名义上的“受益者”,但这并不意味着灵均是典型的应试型学子,即使在高三,灵均学习也说不上多努力,每天玩手机是常态,也十分厌倦无穷无尽的考试,隔三差五她就会把学习抛在一边,来份烤冷面,点瓶酸牛奶,要点小烤串,边走边吃,剩下一些进家门后笑嘻嘻地分给爸爸妈妈,并不会遭受什么唠叨和指责。
灵均的爸爸妈妈都不是什么知识分子,只是沾了点时代的红利做了点小生意,有了些小钱,在小县城里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对灵均的学习成绩从来不提任何要求,灵均也乐得自在,考得上挺好,考不上也没啥事。
毕竟,人们总爱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难道满足了人们世俗眼中的“成功标准”,真的会幸福快乐吗?反正灵均以自己十八年来“好学生”的经验来说,答案并非如此。
那么这辈子,我到底该怎么度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恒定的生活轨迹,散漫不羁的个性,给了我选择的空间,但我是否真的能完全不顾世俗的眼光,不为任何亲情和师生情所自我捆绑?
算了,不想了,对未来最大的慷慨是将一切都献给现在。
灵均看着房中来来往往的熟悉面孔,微微阖上眼皮,睡吧,睡吧,一会儿该起来吃晚膳了。
明天是开学测验,但今日的晚膳并未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没有人提起明日的考试,灵均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逗得满屋子主子奴婢哄堂大笑,用完晚膳便回了房。
根据自身十多年的应试经验,灵均在临时抱佛脚的方面还算得上颇有心得,睡前背背四书五经中的经典句段,又回忆了一下前世背诵的古文诗赋,便早早睡下了。
辰时,策论考试,众人皆在制艺。
灵均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薄薄的纸面上使得纸张的纹理更加明显,她转过脑袋,看见一旁褚梦明纸上几个鬼画符一般的字迹,以及坐在第一排的韩其维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是嘲笑。
少女露出贝齿,粲然一笑,睫毛投下阴影,阳光下的面容显得生动有活力。
这是邵宁从连廊经过时见到的场景,她是鹤声书院的女夫子,教授策论国学,今日考试她特意来书院察看情况,也能提早拿到学生的卷子了解情况。
人都是视觉动物,哪怕同为女性,邵宁此刻也不禁被这场景所吸引,走上前去想了解情况。
只见那少女又转过了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几秒钟后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只是埋头于自己的答卷了。
邵宁顺着少女的视线看见了程晏和他那满满当当的答卷和遒劲有力的字迹,又低头看见了灵均略显稀疏的答卷和结构略有缺陷的字迹,了然于胸。
昂,是这样。邵宁挑了挑眉,却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眉头微动,稍显寡淡的五官一下就生动起来。
下一秒邵宁看见灵均抬起头来,与她对上视线,愣了一下后,笑了一下,向着后方一对空出的桌椅指了一下,好像在无声说:“快去吧,等下时间来不及了。”随后又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
这是把我当成迟来的学子了吗?
这下轮到邵宁愣住了,嘴边的笑意绽开,脚步顿了顿,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间讲堂。
骄阳似火。
骑射考试在长留山脚下一大片平摊草地上进行,草地边缘散落着几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这原本是褚梦明的主场,褚梦明从小就是个运动少女,运动细胞发达,田赛和径赛都相当不错,运动会简直是她的主场,这位前世的大小姐更是学了马术,也算是骑射入门了,结果这辈子摊上了这么个娇贵身体,连弓箭都难以拉开,还没骑一会儿腿根就磨得受不了了,不得不下马着地,只勉强取得了一个中上的成绩,气得褚梦明一下马就恶狠狠地打了一旁等候的灵均好几下。
可惜大小姐这副身子不再是断掌,打人不疼,嘿嘿。
灵均的骑射水平相当低下,虽然恶补了一番,但是骑射的基本功尚且薄弱,要体能没体能,要技巧没技巧,勉强拿了个中下,擦线及格了,但灵均接受良好,本来也没抱啥希望,下马时还笑嘻嘻地同周边的新同学打招呼,却被褚梦明一顿“招呼”,那新同学怯怯地接过弓箭,沉默地与灵均擦肩而过,无人知晓,她悄悄回头用余光瞟了几眼这对挚友,眼中满是艳羡。
好羡慕,她们有要好的朋友。
好羡慕,她没有取得好成绩依旧可以笑嘻嘻地同夫子同窗们打招呼。
算术考试对于灵均来说自称得上是得心应手,早早写完交了卷,在讲堂外看着抓耳挠腮的韩其维和一脸生无可恋的褚梦明,幸灾乐祸地笑了。
从灵均认识褚梦明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褚梦明的数学不好。
那时灵均与褚梦明尚不熟悉,褚梦明尚未摘下她大小姐的高冷面具,灵均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春光明媚,风扇在头上打转,数学课上,灵均在打瞌睡,仰着脑袋,微张着口。
褚大小姐实在看不下去这副傻样,正准备屈尊降贵灵均戳醒,下一秒,老师就走到了灵均的身侧,用手敲了敲灵均的课桌,把灵均点起来回答问题。
“灵均你来说说刚才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刚睡醒的灵均正用余光扫视周边同学悄悄求助时,褚梦明悄悄戳了灵均一下,自认为不明显地遮着嘴巴朝灵均做口型:“一——百——二——十——一——”,冷美人走下神探亲口为自己报答案,灵均受宠若惊,自信满满地看着数学老师,开口:“一百二十一。”
本来以为成功糊弄过去了,结果灵均对上了老师复杂的眼神:“答案不是这个,先坐下吧,注意一下,困了的同学可以站到后面去,防止打瞌睡。”
被老师抓包打瞌睡,问题还回答错了,看来这次不站是不行了呀,灵均拿了纸笔就站到最后一排去了,与自己的眼皮对抗。当灵均再次睁开眼睛时,她不仅发现自己站着睡过去了,还发现自己身边有人多了一个人,是她的亲亲同桌,同桌看她睁开眼睛后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字迹,颜筋柳骨。
“对不起,刚才让你回答错误了,为了补偿你,下周我给你带一周早餐。”
灵均眼睛弯了弯,在下面回复:“可以点餐吗?想给我带早餐不必找这种借口,你知道的,本人心胸开阔,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儿。”又把纸条递过去。
“滚。”一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落在下方,随之而来的是褚梦明的一记白眼。
灵均站在门口百无聊赖,被巡行的夫子驱赶,让她不要在窗边乱晃,找别的地方呆着,灵均只好在书院别处走走,穿过垂花门,又看到了之前骑射时遇到的新同学,那位新同学坐在秋千上发呆。
她身量不高,略有些胖,五官并不立体,但皮肤光滑,看起来很有几分天真。
“是你!”灵均在她身旁坐下,同她打招呼,“我叫灵均。”
“我认得你,你是灵府的二小姐,我叫刘冰玉,我父亲与你父亲算是同僚。”刘冰玉转过头与灵均对视,又立刻低下了头。
“你也是提早交了卷?” 灵均问道。
“嗯,写完就交了出来透透气。”话音刚落,刘冰玉看起来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说错话似的,怕灵均误会自己在炫耀张扬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为何如此小心翼翼?对着我就像对着夫子似的不敢大声说话,难不成我会吃了你?”灵均好奇又好笑,挑眉问她。
“嗯,我同谁说话都有些紧张,另外,对着夫子我不是这样的,我根本就不敢说话,喘气都不敢大声。”刘冰玉抬哞,与灵均对视,脸有些红。
嘿,这次与我对视超过三秒了,有进步。
时间在交谈中过得飞快,刘冰玉也渐渐放开了,两人相谈甚欢。
考试结束,学子陆陆续续从垂花门出来,灵均指着人群中的褚梦明对刘冰玉说:“这个脸上三分焦躁,三分愤怒,两分绝望的女子是褚梦明,我的好友。”又指着韩其维说道:“这位脸上十分都是绝望的男子是韩其维,我姐姐的小舅子,之前一直不太熟,近日和我也算混熟了。”
刘冰玉被灵均的话逗笑了,嘴角笑纹一浮起,耳畔就传来灵均的嗓音:“这不就笑了吗?你笑起来十分明媚,为何不多笑笑呢?”刘冰玉听完,愣了一下,随后转头与灵均对视,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嘿,真像一只小仓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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