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卿记

　　“婉卿姐姐快看，下面有个村子！”尤礼作为个小孩子喜欢到处跑，经常充当“向导”在两人前面带路，他在一处陂前停下。

　　他们顺着河流走一直在下山，此时已经能看见山下的景色。

　　有袅袅炊烟从几座茅草屋中飘出，还能看到远处的田埂小径，似乎还有人在顶着日头劳作。

　　柳婉卿摸了摸口袋，一个铜板都没有，看来只能厚着脸皮跟那些村民讨饭了。

　　“莫慌。”温颂之知道柳婉卿在想什么，从怀中直接拿出了一枚银锭，“这个够吧？”

　　“……”

　　够，可真是太够了。

　　“够，但是用不了。”

　　“？”

　　“找不开。”

　　“……”

　　温颂之听了柳婉卿的话默默将银锭收好，这枚银锭是他在土匪窝顺的，上面印着“官”字，没想到这些人还抢官银，查出来恐怕就不是被烧山寨这么简单了，而是要掉脑袋的。

　　三人在到山脚的时候遇到了正准备上山的柴夫。

　　这柴夫长得很是雄壮，足足七八尺的个子，浑身都是肌肉，他穿的衣服有些小了，将他饱满的胸肌勒出了轮廓，他拿着一把柴刀正准备上山。

　　他好奇地看向三人。

　　“外面来的？”

　　“是。”尤礼抢在柳婉卿前回答。

　　“怎么从山上下来？难不成昨天山上是你们做的？”

　　他定是说的昨天火烧山寨。

　　“不是，我们只是逃出来的。”尤礼刚想回答被温颂之拍了一下没能说出来。

　　柴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温颂之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而且三人衣服上很脏，裤脚喷有泥点，鞋子边缘处还有不规则的泥土粘在上面。

　　“那你们先去村长那儿吧，他会告诉你们出去的路。”

　　“村长？”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屋子最大的那家就是村长家。”看得出来柴夫不想再多说，温颂之点了点头转了一下轮椅让柴夫上山。

　　村里大概有十几户人家，这里不像是寻常的村野农夫，每家院子里都晾有腊肉，而且好多家屋子中的灶台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就连柴火都没有多少，这个村子让柳婉卿觉得极其怪异。

　　走到路的尽头分叉成两条，一条应该是去往田埂的，另一条则是通往村长家。

　　村长家的院子足足有村民院子的两倍大，屋子最起码有三幢，这里比柳婉卿所住的碧水村富多了……毕竟碧水村能够吃上腊肉的可没几户。

　　村长家正有一名姑娘在晒豆子，在看到柳婉卿一行人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们是？”

　　“我们迷路了，你能告诉我们离开的路吗？”柳婉卿趴在栅栏微微弯着腰，她一直走，现在停下来才觉得有些累。

　　姑娘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三人，在看到温颂之时明显愣了一下，脸颊慢慢变得通红，然后又看向了他的身下，是一把轮椅，瞬间表情变得失望，柳婉卿正在跟尤礼说话没有发现她的一举一动，但是这变化被温颂之捕捉到。

　　“爹还在田里没回来，你们先进来坐一会儿吧。”

　　等三人进来，她又重新将门锁上，用的居然是铁锁，这种铁锁柳婉卿只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家里见过。

　　姑娘领着他们来到堂屋，堂屋的正前方放着一张桌子，两边是楠木椅，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在两侧的下首处并排放着几把椅子，椅子之间同样有桌子，只是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柳婉卿不认识那幅字画，温颂之可是认识，那是当朝书画大家早期的作品，虽然没有近期的作品值钱，但是也足够平民百姓生活一辈子不愁吃穿，不是他们这个身份地位能够买的起的。

　　温颂之的眼神带有探究地看向正在往外走的姑娘。

　　尤礼将其中的一把椅子搬开，让温颂之的轮椅进去。

　　“屋子寒酸，只有一些茶水和瓜果糕点，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短短的时间姑娘竟然换了一身衣裳，她将身上的粗布麻衣换成了金丝绸缎制成的水袖抹胸裙，就连唇都涂上了鲜艳的口脂，举手投足间有淡淡的香味……

　　沏好的茶和两盘瓜果糕点一起放在托盘里，她的手有些颤抖，险些拿不住那一盘东西，在放下茶杯的时候不小心泼了一杯，是温颂之的那一杯，茶水很烫，溅在了她的手上，她叫了一声脚下没有踩稳就要往温颂之那里倒去。

　　温颂之反应极快，往后一转轮子，将前方空出来，姑娘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咚的一声格外响，正在喝茶的柳婉卿这才看向她，她正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眼中全是哀怨的看向温颂之。

　　“？”柳婉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姑娘不小心跌倒温颂之并没有帮她，之前她在山上差点摔了的时候温颂之可是拽住了她的，要不她准摔个狗吃屎，“你怎么不扶她一下？”

　　“……”温颂之看向柳婉卿，心中升起一丝不满，暗道柳婉卿的心大，最终还是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

　　柳婉卿想了一下，的确，这姑娘一看就是要嫁人的，跟她不一样，之前她也是觉得女人成亲嫁人是天经地义，但是娘是被爹抛弃的，她不想重蹈覆辙，就算考虑婚事，也不会将它作为主事来对待，只要生活过得去，她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快些起来吧。”柳婉卿将姑娘拉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想叫她名字才发现到现在他们也没互相介绍，“你叫什么？”

　　“小女名叫梁茹。”梁茹害羞地讲出自己的名字，眼睛时不时地瞄向温颂之，温颂之的衣衫虽然略脏，但一身墨衣衬得他面容白皙，气质虽冷，架不住那张脸长得好啊，刚好是梁茹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温颂之长得可比村里所有的男人好看多了。

　　她是村长的女儿，理应配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看向温颂之眼中流露出爱慕，“你们呢？”

　　“我叫柳婉卿，他是温颂之，不知梁茹姑娘可否带我们去找一下村长？”

　　“爹做活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还希望你们等一下家父。”

　　那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好吧。”柳婉卿垂下眼眸，拿起一块甜糕开始吃，她自己断买不起这种糕点，刚好趁着现在多吃点。

　　这一等就是到了夜幕时分，梁茹在屋子里亮起了火烛，堂屋骤亮。

　　他们还没吃饭，一直在等村长回来，梁茹说每天都是爹带吃的回来，她自己没有下过厨，不过爹都是带两份，若是不够他们可以自己去做。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梁茹小跑着去开门，接着是拐杖敲地的声音，门外絮絮叨叨，没一会儿一名背部佝偻的老人从门外进来，他脸部布满岁月的痕迹，枯瘦如柴，眼睛浑浊稍稍眯起。

　　“你们迷路了？”老人走到堂屋最里面，坐在了主座上，梁茹给他倒上了茶水。

　　老人喝了两口放下了杯子，这才睁开眼睛瞧柳婉卿一行人，他摸着下巴上已经白了的胡子，明显没有正眼瞧他们。

　　他的目光在尤礼脸上停了好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外面。

　　“明日再走吧，眼下天色已晚，出村的路并不好走，不急这一时的。”老人转头看向梁茹，“女儿，你去给他们准备晚饭吧，吃完送他们去客房。”

　　“好的爹。”梁茹在要出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温颂之，温颂之连个眼神都没舍给他。

　　“我听梁茹说了，你们是从山寨里逃出来的，昨天火光冲天，你们居然还能出来。”老人看到梁茹离开调整了一个坐姿。

　　“小女不才，翻窗出来的。”柳婉卿昨天为了一口饭翻窗遇到了尤礼，如果她坐以待毙定会成了那王老大的身下人……

　　“呵……”老人突然笑了一声，看向温颂之，最终视线停在了轮椅上，这男娃长得好是好，就是这腿怎么是个瘸的，他自然是没有忽视女儿的目光，看来女儿对这个男娃不一般啊，连最喜欢的糕点都愿意拿出来，平日里他可抢不过她呢。

　　“多谢村长收留我们。”温颂之端起茶向老人做礼，随后喝下。

　　“这个男娃多大啦？”他看向尤礼，尤礼没吃过糕点，吃过一次后发现简直是天下最美好的食物，嘴上粘的全是糕点的碎屑。

　　“我七岁了！”

　　“那你叫我梁爷爷吧，我这女儿还没个夫家，这孙儿不知要等到何时何年了。”

　　尤礼嘴甜，放下了糕点就是一声“梁爷爷”，梁村长被他的话叫开心了，一阵笑。

　　没聊一会儿梁茹就来叫他们吃饭。

　　“你们先去吧，我刚才在外已经吃过了，这年纪一到时候就开始困。”

　　梁茹果真没有下过厨，做的面条都是夹生的，只有梁村长带回来的烤鸭勉强能吃，还好下午的糕点几人吃个差不多，肚子都垫过了。

　　吃完饭梁茹带他们去隔壁的客房，客房延续着堂屋的风格，楠木家具加上字画，看起来甚是风雅。

　　尤礼在外不敢一个人睡于是他在柳婉卿的屋里打地铺，温颂之单独一间。

　　夜里村子里很安静，这里与世隔绝，四周都是山，有些冷，尤礼在地上冻得直抖，柳婉卿在柜子里找了一张毯子盖在尤礼身上，看到尤礼安稳睡去她才安心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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