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挺能说

　　李望津到学校自助取款机取钱。
　　大二统计贫困生人数，开始统一办卡打钱，听说一次性往卡里打了一年半的资金，总共八千块。
　　天气越往后越冷，取出些来给外婆买保暖厚衣服，在添置些电热然冻疮膏，换掉烂得不行的电炉。
　　估算所需的钱，按下取款。
　　只听得一声余额不足的提示音。
　　预感升腾而起，查询后发现只剩下几分钱，估计是这段时间的利息。
　　贫困补助的银行卡因李望津上尚未成年，绑定的是李青健电话号码，一定是被李青健偷取，当作意外之财赌了。
　　相比这笔钱在李青健手里归宿仅有被堵得半分不剩，可李青健依旧得跑一趟，能要回一分是一分，时间拖得越久剩下的会越少。

　　“不就是八千块钱，多大点事儿。”李青健摆手，嫌李望津碍眼碍事。
　　“你没拿的话从哪知道是八千？”
　　“我立马能赢回来，分分钟，你站旁边看好。”
　　李望津眼里大几千块钱，到李望津手里不过几个筹码，在李青健一念之间灰飞烟灭：“当着这么多人别下我面子，不然以后我咋在场子里混，不然你想怎么着。”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接也好，赌也好，钱一分不少还给我。”
　　“还不如把命给你好了。你小时候我能打你，现在照样可以，你老子始终是你老子，别自以为现在能骑你老子头上拉屎拉尿。”李青健撑面子夸海口。

　　周围看好戏，本来冠名李青健好搭档、好牌友的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来了兴致。
　　反倒给李望津加油助威。
　　在他们眼里，儿子打老子，不论谁胜谁负，推翻纲常无视伦理，实在是难得的好戏。
　　李望津打了心中的恶魔，他揍李青健好一顿，原本处于下势能赢全凭孤勇。

　　李望津小时候很怕李青健，怕那个偶尔才施舍他饭吃的男人，赌场毒打他让他全吐干净的男人。
　　未消化的粗糙饭食从食管逆流而上，刮过喉咙，呕出胃酸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绝对力量压制，年龄压制。
　　打那后的几天，李望津肚子咕咕叫瘪下去凹出一个坑，可他什么都咽不下去，饿得小个人蜡黄眼神无神。
　　缩家里不知不觉生病，家里只有水，一直喝水一直喝水。
　　水管里自来水，涩口难咽，一股铁味。一般都要烧沸过后才能饮用，水壶底往往糊上一层厚又白的水垢。
　　李望津周身发冷，上下牙在打架。
　　冷得失温，觉得泛起暖意，接着灼热，他扒掉衣物。
　　喉咙冒烟，他无意识吞咽自来水。他觉得他要死在那。
　　可第二天他在原地醒来。
　　他醒来了，活过来了，迎接他的又是挨饿受冻的一天，他朝小卖铺去，想不顾一切填饱肚子。

　　李青健久不运动，身形虽高大，可顶多是个瘦死骆驼，光有个唬人作用，压根比不上李望津。
　　“动真格啊？”旁人吃惊。
　　李青健拳头挥起来软绵绵，毫无章法。
　　“以后卡里一分钱你都别想碰，我去冻结。”
　　李青健一听急眼：“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呢？国家拨款补助，补助补助，补的是我！你们学校领导来调查，没我配和你哪来的这笔钱？别不识好歹！”
　　明晃晃说明，李青健早盯上这笔钱，李望津连什么时候去调查都不知道。
　　李青健花钱如流水，数钱少一毛都如同割他肉，动李青健钱和动他命根子一般无二。
　　李青健也有今天，让你小子给克住了吧，要不说你没用呢，这热闹我今天可算是看着了。
　　让李望津明白，与李青健谈讲道理纯属对牛弹琴，不如动拳头见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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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望津闷头思索，视野扩在脚下一米范围内。
　　见柴博仁正和一穿着轻薄汉服女子站一起，有说有笑，交谈甚欢，他脚一顿折头。
　　“李望津！”柴博仁，“不是来找我，怎么临到头又跑了？”
　　“过来打个招呼。”
　　“前几天没见你打，”柴博仁拉他到一边，“快说，不说完别想走。”
　　“助学金能不能换手机号？或者帮我重新申请一张。”
　　“不是你手机号？”
　　“我没手机，填的……填的别人的。”手机这东西，暂且不是必需品，他的钱得精打细算花在刀刃上。
　　注意到李望津吞吞吐吐，柴博仁不过问：“我带你去教务处找负责人。”
　　“能不能填你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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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健赌场丢脸被嘲笑，躲家里整天碍外婆眼。
　　“老太婆饭好了没？快点，人要饿死了。”李青健握着糊黄的玻璃杯接缸里白酒，缸上虽有个塑料龙头，可缸底液体最难倒出。
　　早就见底，歪着缸也只滴滴答答接不出来，李青健上手一拍，拍得自个龇牙咧嘴。
　　白酒连玻璃杯底都填不满，李青健抿一口，咂个嘴就没了。
　　这个家没值钱玩意儿，这缸酒还是上半年赢钱灌的。在没李望津在的家里他大摇大摆，在有李望津的家里他跟个鳖孙无异。李青健越品越不是滋味，看哪哪不顺眼。

　　李青健梆梆拍桌：“快点。”他打不过李望津还能打不过、吵不过老太婆吗。
　　外婆慢悠悠端饭菜到桌前：“没你的份。”
　　李青健看着她磨蹭劲气不打一处来，恼火争抢，白润饭粒滚满灰尘，饭菜全给糟蹋了。
　　“那就谁都别想吃，看谁先饿死，”李青健悠悠然坐下翘二郎腿，“你女儿在的时候得伺候我，死了轮到你伺候我。”
　　终究是受不了压，原还能沉得住气，捕捉到“死”、“女儿”字眼后，一口气喘不上来，眼一翻晕倒在饭菜之上。
　　李青健猛地站起来强装镇定，劝说自己她是装的：“喂！老太婆别装了快起来，你晕的太假了！”
　　无果后，彻底慌神。
　　心中翻滚诸多想法，李望津最是心疼在意老外婆，为了她不把他弄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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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望津接到王爷爷电话赶到医院，第一眼瞟见罪魁祸首李青健，心想：看来还是打得太轻了。
　　李望津走到李青健跟前，李青健闪躲，眼皮直眨，显然怕再挨拳头。
　　“望津来了我们就回去了。”
　　“谢谢，下次来我们家吃饭。”
　　“好，”王爷爷走近李望津耳语，“别让你爹继续呆家里，有些人放他在外面对你们反而安全，别管他干了些什么。”

　　李青健名副其实的小人，欺软怕硬，与他硬刚会让其狗急跳墙，到底不可低估最低处恶。留在身边无疑是祸害。
　　他和李青健矛盾激化只会让李青健对待外婆恶化。
　　他能不避讳李青健，可外婆不能不避讳，到底不能把李青健逼到绝路。

　　王爷爷：“估计是没想到闹出事来，打了120又挂了，在门口猥琐犹豫被我给逮到医院来了。”
　　李青健早趁他们讲话间隙溜了。
　　外婆：“你上课呢，怎么回来了。”
　　“请了假，”李望津不想让她担心，“必须告诉我，不告诉的话也有王爷爷告诉我。”
　　“你倒和他建立战线了，”外婆笑道，“毕竟年龄摆在这，终有一天早晚的事。”
　　“你会长寿。”
　　“放心，我要死也不会让自己死在李青健手里，不然我都能气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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