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错了

　　共你举杯微妙人生里
　　终于有你有了生机
　　————陈慧娴/张学友·《接近》

　　仝湖回家洗了个澡，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还喷了点儿香水。闻人一诺从公司出来时给仝湖发了消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又发了条语音过去，说了自己的车牌号，仝湖接到消息就下了楼在小区外的马路边上等着。路边的免费停车位不多，闻人一诺到的时候已经没位置了。他远远地看见仝湖等在小区口，就把车开了过去，还没等他招呼，仝湖就自己拉开门上了车。

　　“晚上好。”仝湖上了车，很快系上安全带，“往前开，我带你找停车位。”
　　“直接停去商场也行。”闻人一诺说。
　　“这时候商场停车场也是抢车位，前面路口右转，有个小岔口，从那里进去能停车。”
　　“嗯。”闻人一诺简单地应了声。

　　闻人一诺的车里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仝湖没闻出来是香水还是车载香薰，反正是挺好闻的。刚才小区口怕影响来往车辆，他上车的动作很快，也没来得及多想，现在坐在车里了，听见闻人一诺的声音，他耳根又要冒火，为了岔开这股劲，仝湖主动开口说话：“晚高峰堵吧？从你公司开过来可不近。”
　　“还行，不算太堵，反正我回家也是这条路，习惯了。”
　　“你真的顺路？”
　　“真的。”闻人一诺说了个街道名，说，“我住那边。”
　　“那确实顺路，不过你上班可就远了，横跨半个城了。”仝湖说。
　　“也还好，我上下班基本都错峰，没怎么赶上过高峰，不堵车的时候四十分钟也能到。”闻人一诺把车开进岔口，“是这里？”
　　“对。这里随便停。”仝湖把一张磁卡递给闻人一诺，“门口刷下卡就行。”

　　刷卡，抬杆，停车。果然没有阻拦。
　　闻人一诺把卡还给仝湖，说：“内部停车场你都能弄到停车位？”
　　“暂时的。他们这售楼处都快拆了，空着也是空着，我跟他们经理聊了聊，就聊出一张停车卡来。”仝湖把卡收回来下了车,路过车尾的时候仝湖明显愣了一下，不过闻人一诺在等他，他就赶紧快走了两步，跟了上去。
　　“男神在鸽站，不是，在宜歌是什么级别啊？方便说吗？”
　　闻人一诺没直接回答，反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车挺贵的。早知道就让你停地下车库了，这边没摄像头，出了事说不清。”仝湖以为闻人一诺是不想说工作，就顺着他的话解释起来。
　　“你挺懂的。”
　　“不懂车的也知道啊，不是有句话说嘛，不怕奔驰和路虎，就怕大众带字母。”
　　闻人一诺开的是大众辉腾，百万级的豪车，但是外观跟大众迈腾、速腾这类的平价车几乎没有区别，只有车尾大众标下面那一行英文字母才能作为区分，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就开的这车，你没看见？”
　　“真没注意，晚上太黑了，谁没事盯着车标看啊？”仝湖顿了顿，后知后觉，“我说上次坐你车觉得哪别扭，原来是因为后排也有扶手和中控。你这是四座版？那更贵了吧？”
　　“也还好，不是顶配。”闻人一诺说，“车是用来开的，坏了就修，都有保险，停哪儿都一样。”
　　“男神就是男神。大气！”仝湖说。
　　“别叫男神了，太别扭。”闻人一诺说，“叫我名字就行。”
　　仝湖揉了揉耳根：“你比我大，我叫你诺哥，行吗？”
　　“行，只要别叫男神就行。那你呢？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夏夏。我生日那天是夏至，小名就叫夏夏，熟悉的人都这么叫。”
　　“好。”闻人一诺侧头看了眼走在旁边的仝湖，“你是紧张？还是过敏了？”
　　仝湖“哎呦”了一声，他甩了甩手，说：“我见到偶像紧张。真的，没骗你。你说你都退圈十年了，我还能听出你的声音，想也知道我那会儿有多喜欢你。不怕你笑话，我一直拿你的音声当安眠曲呢。结果现在你就在我耳边说话，我真遭不住啊。”
　　闻人一诺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是个戴耳机的流氓兔，不是现在这模样？”
　　“对！真的！你得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消化消化。”
　　“行，你慢慢消化。”闻人一诺觉得这样的仝湖实在是有点儿可爱，他起了玩笑的心思，稍稍靠近仝湖，保持了社交距离，但也尽可能地贴近了仝湖的耳边，“我可以把之前的干音都发给你听。”
　　“哎呦，男神，求求了，别让我丢人了。”仝湖甚至缩了下脖子。
　　“不逗你了。”闻人一诺伸手拦了一下他，“路口，看车。”

　　这么一来一回的，仝湖那点儿紧张和晕乎倒是散了不少，俩人到了餐厅，闻人一诺报了手机尾号，服务员就把他们带进了包间里。
　　包间有低消，虽然这店人均挺贵，点几道招牌菜就能达到低消，但两个人坐包间还是奢侈了。仝湖有点不太自在，说要不这顿自己来请吧。闻人一诺抽出时间，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选了离仝湖最近的地方吃饭，餐厅还挺贵，这诚意是足够了。
　　闻人一诺摆摆手，说：“今天这顿我也不破费，我回去报商务宴请。”
　　“啊？”
　　“认真的，因为今天我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闻人一诺这么坦诚，反倒让仝湖有点摸不着头脑。
　　日料店的环境确实比较适合谈话，小隔间不大，菜品生冷的居多，服务员不会来回进出打扰，等菜上齐，两个人就能好好说会儿话。

　　等服务员把门关好，闻人一诺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推了一张名片出来放到仝湖面前，说：“刚才路上没回答你的问题，是想着到了这里有个安静的环境再说。”
　　看了名片上的头衔，仝湖确实是没想到，他笑了笑，说：“原来你这么厉害，失敬失敬。”
　　“不是想炫耀，只是告诉你我的工作，然后才能有后面的话。”闻人一诺端起杯子抿了口里面微热的茶水，接着才说，“直播中心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在管，虽然商务以及签约业务都有专人负责，但我也不是甩手掌柜，很多事情我都参与，也都知情。”
　　“嗯。所以？”
　　“你生日那天，你听出了我的声音，我也认出了你。”
　　仝湖几不可见地皱了眉，他放下筷子，等着闻人一诺接下来的话。

　　闻人一诺接收到了这个信号，继续说：“斯宁有那么大的流量，我不可能一点都不关心。看过切片，看过投稿，你唱歌的声音很独特，所以我能认出来。你生日那天的场合和时间不合适，生日就应该开心，而且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的退圈和斯宁的毕业，根本原因不一样，所以你可以问出你想问的，但我不能在那天扫你兴，这不礼貌。第二天给你打电话，其实就是想跟你聊这件事，结果你那天状态不好，那个时候说这事也不合适。这段时间我很忙，你应该也挺忙的，前两天聊天你提了说去鸽会，我到时候也会在，今天打电话的时候我没说谎，我是真的觉得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在现场万一碰见了，显得我不够坦诚，好像我故意瞒着你什么似的。”
　　“我去鸽会跟斯宁没有关系，斯宁已经毕业了。”仝湖说。

　　“我知道，我也明白。你过生日那天，萨爽叫我去是什么意思，你也不傻，对吧？我觉得不管咱俩是抱着什么目的，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我的工作和你以前的工作有交集，这件事绕不开，我不想让你通过别的渠道知道这件事。”
　　“所以这顿饭就只是为了告诉我，你知道我是斯宁的中之人？”
　　闻人一诺给仝湖的碗里倒了松茸汤：“要这么理解也没错，但也不止是因为这个。你先喝点儿汤。”
　　“嗯。”仝湖答应了，拿勺子舀了汤送进嘴里，他略想了想，说，“我刚才那话可能语气不太对，没有质问的意思，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咱俩互相扒马甲，是吧？”
　　“真不是。”

　　“开玩笑的。”仝湖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坦诚，很受用，真的。说实话，如果只是在鸽会看见挂着工牌的你，我可能不会有别的想法，毕竟咱们俩也算是刚认识。但如果你这么早就知道我是斯宁的中之人，还一直瞒着不说，我确实心里会有疙瘩。都说开了挺好的。不过只是这样，这顿饭倒也算不上是商务宴请吧？”
　　闻人一诺：“主要还是看你，如果你觉得现在可以谈关于斯宁的事情，那就算。”
　　仝湖：“当然可以谈，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想知道为什么毕业？”
　　“不是。跟那个没关系，你也不用说。”闻人一诺道，“真的是想请教你一下，为什么当初怎么都不愿意跟我们签约？平台现在直接签约和工会签约的虚拟主播也上万了，是我们的签约条件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你宁可跟我们对半分收入，也不签约？以前我一直站在平台的角度来思考，签约主播实际上也不会跟我们说实话，都是场面话，没人会当真。现在有这个机会，咱们已经没有利益交集，所以想听听你的见解。”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仝湖夹了一块生鱼片放到自己盘子里，“除了我，还有哪个大主播没签吗？”
　　“十万粉以上的个人势基本都签了。”看仝湖动了筷，闻人一诺知道这个话题是能继续下去的，就也动了筷。
　　“所以这个逻辑很明确了。你们的签约条件没问题，不签约单纯只是我不想签。”
　　“能多挣钱也不愿意？”
　　“我要说直播不为了钱那是瞎话，但钱从来不是驱动力。”仝湖蘸了芥末和酱油，把生鱼片送到了嘴里。芥末的味道直窜上头，仝湖拿了纸巾去擦眼泪，缓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行，吃完饭再说，吃着芥末说这话，弄得好像我特别多愁善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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