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对象他成天造谣

　　言初还在睡着，他已经睡了一夜。输过血的他面容有所好转，可唇色依旧苍白，指甲也透出雪色。

　　慕锦衣已经让陈清逸和齐裕回去了，他独自守在他的病床前。他没有告诉言初父母言初的病情，如果是言初自己，应该不会想让他们为他担心，他也想等言初醒过来自己决定。

　　慕锦衣轻声对他说着话，“你睡了好久，是不是太累了，医生说你只是太累了，可是你怎么还没有醒，”他说着说着就感觉喘不上气，全身都在发抖，“我只能这样陪着你，什么也做不到。我不明白失忆前的我是怎么想的，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那么拼命，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我怎么能……”说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就只是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是在说给谁听，又是在怨谁？

　　躺着的人皱了皱眉，做了个梦。梦里他在一个杂货市场里卖着零食，他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忽然他的面前来了一位老太婆，非要跟他砍价，一句接着一句，他想，这人真有耐心。但是怎么能卖呢，不可能便宜卖！

　　慕锦衣听到言初念叨着什么，侧耳去听，只听到了零丁几个词汇：不卖，没钱。

　　梦里的他中气十足地说，不可能卖！没钱你就别买！

　　可是那个老太婆还在说，他眼前发白，感觉声音渐渐远去，都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别……”

　　听到声音，慕锦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言初慢慢睁开了眼睛，“你……”

　　慕锦衣红着眼睛，“你终于醒了。先不着急说话，我给你倒杯水。”

　　言初抿了一口水，“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太婆跟我说话，不会就是你吧？”

　　“啊？我确实有跟你说话，我不知道。”他醒了之后，慕锦衣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

　　“我好像睡过去了，居然还来医院睡了一觉，”言初想要坐起来，却感到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扶我一下。”

　　因他苏醒而起的喜悦也因他无意中的话而失，慕锦衣上前扶住他，声音中透着悲伤，“言初，等你恢复几天可能要去做几项检查。”你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言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直接告诉我吧，我没那么脆弱。”

　　“医生说怀疑你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

　　“只是怀疑？”言初表现出疑惑，“这有什么的，就算真的确诊了，积极治疗就好了。”

　　言初很积极，在这一点，慕锦衣自愧不如，“我还没告诉岳父岳母，想等你决定。”

　　“再等等吧，现在把他们叫来也是徒增烦恼，”言初似乎是开心的，“我饿了，给我买点吃的吧。”

　　他走了，言初渐渐收了笑容，安慰着自己，强装镇定，“没关系的，不就是可能会生病嘛，谁都会生病的。”

　　“小帅哥你好，我来给你换药，身体感觉还好吗？”一位护士拿着药瓶走了进来，进来之前向走廊远处看了看，“刚才门口的人好奇怪，好像哭了，你认识的人吗？”

　　“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很高？”言初内心有所怀疑，可是还需要确认，究竟是不是他。

　　护士很乐意为他回答，“挺帅挺高的，应该是二十多岁。”

　　她的回答印证了言初的猜想，这却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慕锦衣带着两份馄饨回来了，“我担心你会吃不下，所以都是少油少盐的。”

　　言初仔细看着他的脸，端详着他的眼睛，观察是否能找出端倪，他果然哭过。

　　“一份少油少盐就好了，你干嘛要跟我一起受罪。”言初不理解地说。

　　慕锦衣为他揭开盖子，送到了他的面前，“那怎么行，我要和你同甘共苦呀。”

　　偷偷听我说话，然后自己躲起来哭，这就是你的同甘共苦吗？

　　言初吃着热乎乎的馄饨想，他可真会藏，要不是那个护士的话，他就真信了他，“你刚才出去了好久，把我一个人落在这里。”

　　慕锦衣第一反应是愧疚，“对不起，我……我刚才不知道买什么，就耽搁了时间。”

　　他还在撒谎，“你骗我，我最不喜欢有人骗我，”言初就是要用最狠的语气逼他说出真话，他不想慕锦衣把难过憋在心里。

　　“不是！不是的。”慕锦衣像是陷入了漩涡，说不出话。

　　敲门声响起，淹没了言初还没说出口的言语，“你们好，我是负责这位病人的医生，我姓梁，梁宣，明天早上会给你安排做骨髓穿刺，尽量空腹。”

　　慕锦衣站了起来，神情并不平静，“做这个……会疼吗？”他永远第一个想到言初的感受，甚至比言初自己都要重视。

　　言初白皙的肤色显得他有些病态，平白增添了几分脆弱，“没关系，我不怕疼。”

　　“我简单地说，他在局部麻醉后会感到短暂的酸胀，麻药药效消失后有轻微疼痛，”梁宣看了一眼病床上坐着的人，“病人应该是可以忍受的。”

　　“好的，谢谢您。”慕锦衣竭力忍住不安，向他道谢。

　　“病人记得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病房的门轻轻关上，刚刚欲言又止的话又重新浮出了水面。

　　言初向慕锦衣招招手，“我有点累，你过来点，听我说话。”

　　慕锦衣在他的床边坐下，先他一步说了话，“我不应该让你反过来安慰我。”

　　“你没有必要这样，我更希望你能不讲道理一点，任性一点，”言初想给他传递更多力量，“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故作坚强？你是心疼我了？”他的话一针见血，但仍然有所保留。

　　“是。”慕锦衣心里有无数的话，最后只剩这一个字，是。言初只会在无人时才会流露出一丝脆弱，慕锦衣又怎么会不心疼。

　　言初把他自己的整颗心剖出来给慕锦衣看，把他的想法完整地说出来给他听，“我承认，面对这些检查，包括我现在身处在这一个白茫茫的病房里，我会感到害怕。但是在别人面前，我不想向他们展现我的弱小。”

　　他眼神中透露着决绝与疏离，“怎么会有人可以做到完全与我共情呢？我不相信。于是我找借口把你赶走，留我自己在这个空间里。”但是言初发现，原来慕锦衣会和他一样，甚至会比他更悲伤，更惧怕。

　　“不要再赶我走。”我只能陪着你，其余的什么都做不到了。

　　慕锦衣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让他想起了他的姑姑。言初的姑姑名叫言樟，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为无数女生装点她们的美。她也在一次展会中遇到了她的爱情，他们结婚了，他对她很好。结婚后的一次体检，她确诊了癌症，即使积极治疗，也没有逃过癌细胞扩散的命运。她就像一株野草一样，曾经野蛮生长，最后归于尘土。她的丈夫没有寻死，但也整日郁郁寡欢，只是活着。

　　言初不愿让慕锦衣成为他。

　　他还是说出了这句看似温情实则冷漠的话，“你走吧，家里的猫该喂猫粮了。”

　　他明知道慕锦衣不会拒绝他。

　　言初能感觉出来自己的情况。他确认，自己一定生了病，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病，所以他内心挣扎着，想要决斗出一个对错。

　　其他人不能替他做决定，能够做出选择的只有他。这个选择，是在他当下的立场下，他认为的正确的事，选择本身没有对错之分。

　　房间寂静，像一潭死水，只有凉风吹过纱帘的声音。又只留下了言初一个人，他侧身躺着，慢慢地把自己藏在了被子下，遮住了面容。他开始埋怨自己，“言初，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是怕了吗？这样做真的是对他好的吗？可是为什么我真的这么做了，却并不开心。”

　　吊瓶上的药已经没了，他毫无反应，直到看见了红色，才按铃叫了护士拔针。

　　“呀！你这都回血了！你家属呢？怎么这么不注意。”

　　言初声音平静如水，“我让他走了。”

　　“之前那个人不是对你很好嘛？你现在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还是有人陪在旁边更好一些。”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会找人过来的。”

　　还没等他找人，就有人主动来了。

　　“他叫你来的？”

　　陈清逸坐在了旁边的空床位上，“你这么了解他！”

　　“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难不成是鬼叫你来的吗？还是我睡着的时候给你托梦了？”言初还是这死样子，今天他撞到枪口上也是倒霉。

　　陈清逸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我刚才把他赶走了。”言初默默地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陈清逸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刚才你家那个给我打电话，我听着可心酸了。你说说你，把人家送走，人家还给你找了个人陪着你。幸好你已经成家了，要不然我男朋友就要吃醋了。”

　　“……”

　　他忽然想起了他陪着的是个病人，问起了他的病情，“你身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觉得你没必要为了这个赶他走吧，他也不像是能被赶走的人，说不定现在缩在哪个角落想着你呢。”

　　“还没有确诊。”

　　“喔，还没确诊。还没确诊？”

　　言初感觉还没发病就要被气死在医院了，“我还没确诊你听上去很遗憾啊？我这也不用吊水了，你快走吧，不需要你，快去陪你的小男朋友。”

　　陈清逸没理他的话，“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在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就着急把人推开呢？”

　　看到好友如此，陈清逸百感交集。他把慕锦衣推开，他的心里又怎么会不痛？

　　言初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过几天我会去找他，如果我一切都好。”

　　陈清逸知道这样很残忍，他问：“如果不好呢？如果你得了很严重的病，会面临着死亡呢？”

　　“我会让他死心，他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一生很长，足够忘记一个人了。”

　　可是一生很长，记住一个人却只需要某个瞬间，足以让他成为最亮眼的那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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