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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后浪推前浪
吴朝叫来一壶酒，一盘子鹅肉，一盘子牛肉，几个大饼子。
窦寻瞧着南楼子离元信书坊不远，环境尚可，价钱也便宜，来这里一楼吃饭的大多是县里的平民。
真是打工人好去处。
窦寻问道：“其他人也会来这里吃吗？”
吴朝给窦寻捡块肉，笑盈盈道：“他们也来，只不过他们许多人喜欢先去歌楼里看舞女跳舞，看完了才来吃饭。”
窦寻笑道：“我见这酒家开得很好，平常吃个饭聚餐是个极好的去处。”
吴朝：“确实，我今年二十有四，从小生活在县里，瞧这南楼子都瞧顺眼了。”
“喝酒吗，小兄弟？”吴朝问道。
窦寻连忙摆手，“那我可不敢，我还小，不能喝酒。”
吴朝喝一杯小酒之后，脸上微微泛起红，见少年吃的慢条斯理，不经意间问起窦寻来：“程立你举手投足之间，倒是颇为老成，我今天瞧你写的字也如行云流水，小小年纪可堪大用。不知令尊是做什么生意的，能把你养得这般好？”
窦寻警惕地扭头看向他，吴朝表现得很坦诚，窦寻猜不透这人究竟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笑道：“不是生意人，县里的普通人罢了，再说我哪里是少年老成，我只是见书坊里大家都是文人墨客，不敢失了礼数。”
“那你字也写的好看，你的字是谁教的？”吴朝继续问道。
窦寻继续打哈哈说道：“不过是跟着老师学的，加上自己闲来无事参悟一下。”
“原来如此。”
一顿饭，吴朝吃的索然无味，窦寻吃的奇奇怪怪。
窦寻能感觉到吴朝一直想套他的话，不过作为官场上混得老人了，窦寻对于这种程度的应付，还是做得来的。
吴朝则属实对面前这位小孩有些好奇，对方兜兜转转始终不肯正面回话，吴朝愈加烦闷起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如今一个八岁的小孩子都来抢他饭碗，如何不急。
眼见着天也渐渐黑了，窦寻担心母亲在家中会担忧，早早向吴朝道别，顺带向南楼子小二打包了一份烧鹅。
吴朝只是送窦寻到了门口，便自顾自的回酒家喝酒，不一会，南楼子里涌入一批人，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吴朝端着酒盅找到那伙人。
为首的人一副书生打扮，圆领长袍，头戴帽子，不高不矮，落到人群里让人记不住的模样。
吴朝问好说道：“明叔，来喝一杯吗？”
幸子明是书坊写手之首，也是除了文先生在元信书坊干的最久的老人了，无儿无女，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曲子再喝点小酒。
幸子明问道：“阿朝，你今日为何不同我们一起去听曲子，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吴朝给幸子明倒上一杯，说道：“我来请新来的小童子吃个饭，算是当哥哥的见面礼。”
幸子明夹着饭菜，喝下一杯小酒，说道：“就是那个八岁的程立？该是做弟弟的请哥哥们吃饭，阿朝你倒是好心。不过这小童子倒是厉害，才八岁就能干咱们这活了，我八岁时还跟着老师傅屁股后头打杂呢。”
吴朝笑道：“厉害是厉害，可是这小孩子傲得很，家里情况什么也不肯说也就罢了。今日才来第一天，就敢来评判您，要不是我拦着，怕不是直到告到掌柜那里去。”
幸子明问道：“他告我什么？”
吴朝说道：“那本《万平杂记》是您校对的吗？程立说您校对的不好，要找掌柜的说理呢。他就一抄书的，凭什么来评判您？”
幸子明听完哈哈大笑，再此灌下一大杯酒，说道：“那本书我本来就没怎么改。我瞧着写书那人是原来万平县的经承。”
“我瞧不上万平县的大官小吏，都是群酒囊饭桶。”
吴朝吓得赶紧凑上前，试图捂住幸子明的嘴，说道：“老前辈，您这说话得注意些，万一让人告到县衙里，咱们可怎么办？”
“告就告了。”幸子明说道，“我活这么大岁数不在乎这些。”
幸子明推开吴朝，又为自己续上一杯酒：“我的意思是，程立那小子没说错，我就是校对的不认真，犯不着为这件事跟一孩子较真。小孩子们，都改不了爱显摆的臭毛病。”
“不过，他要是找掌柜的告状，你就替我拦着点他，他怎么样都随便，挡着我赚钱可不行。”幸子明拍拍吴朝的肩膀，“没钱赚，我还怎么喝酒啊？”
吴朝见与幸子明说不通，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来，心里却在不住的盘算事情。
窦寻沿着山路缓缓归家，天黑路远，着实难走。
等到回家时，秦氏正在小院中苦等。
窦寻推门进到院中时，就看见秦茹雁就着月光不停地在院子里走动。窦寻惊讶地问道：“娘，你还没睡？”
秦氏见到儿子回来，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长叹一口气，揪住儿子的耳朵不妨，骂道：“你个小崽子，你担心死你老娘我了，你知不知道？”
“嘿嘿，今日归家确实晚了些，”窦寻解释说道，“下次不会了。”
秦氏将院子里的小桌子拉出来，搬来两个小凳子，将两个大饼子放到窦寻面前，问道：“你饿不饿？立哥，我可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瞧见你那么久不回来，我都以为你被狼吞了。”
窦寻从衣服里掏出来今日从南楼子打包的鹅肉，从灶台旁拿了一个盘子，将鹅肉倒在盘子里，说道：“娘，我不饿，今晚有人请我吃饭，这是我从店里打包的肉，给你也尝尝。”
“而且，你瞧，这是什么？”窦寻从兜里掏出来一包子银子，正是白日里掌柜给他预支的工钱。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窦寻高兴地说道：“掌柜的给的，说是先预支给我。”
秦氏捧着银子：“你们掌柜的真好，可得给……”
秦氏欲言又止，叹一口气，将银子默默放下，说道：“立哥，要不你还是把银子退回去吧，娘真的很担心你每日往来县里。”
“你爹带着我去过县里，县里许多流氓二流子，街上那么多乞丐，你从县里回到村里的路又那么远，实在是太危险了。”
窦寻皱紧眉头，安慰道：“娘，县里没有你想到那么可怕。”
秦氏说的情况其实完全属实，苛捐杂税之下，百姓逃户口的人许多，这些人无处可去，大多盘踞在大城市里乞讨为生。
也有一些习惯差的，那些流氓喜好赌博，多盘踞在县东北带的几家赌坊里，而窦寻根本不经过那里。
再就是，窦寻也有自己的伪装，他从里都是穿最破旧的衣服，藏在人群里，绝不扎眼，也不会被人盯上，谁会关注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
不过，确实有一点值得担忧的是，从县里到村里的土路上时常伴有狼嚎是真的。
窦寻说道：“路上有野狼，这倒是真的，我也是头一次这么晚回来，等明日我去县里，找个店家问问，有没有匕首，买来防身。”
“可是……”秦氏还想再劝。
“别担忧了娘，”窦寻说道，“我以后会早日回来，不会遇到野狼的。”
“娘你还没怎么吃饭吧？”窦寻将烧鹅往前面推一推，“从南楼子里带回来的，可惜有些凉，这烧鹅外焦里嫩很好吃。”
秦茹雁：“没怎么用饭，下午之时，总想着你不回来，也没什么胃口。”
“我去给您热热？”
秦茹雁：“别了，浪费柴火，就这样吃吧。”
窦寻瞥见两遍的两个大饼子，脑中一亮，忽然解锁一个新玩法。
“娘你先等一下，”窦寻把两个大饼子还有鹅肉端到厨房，他用菜刀将大饼子划开一个口子，然后把烧鹅切碎一些，将鹅肉塞入饼子里，最后端出来。
窦寻将两个自制的肉夹馍往秦氏面前一放，说道：“您尝尝？”
秦茹雁咧开嘴笑道：“这是饼子夹鹅肉？有点像真定府的火烧。”
窦寻：“您去过真定府？”
“我哪里去过，咱们村的刘豸去过。他说他是某个大家族的旁支，整日眼高于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家里养猎犬，小鸟儿，不干正事，家里过得越来越穷。”秦氏咬一口肉夹馍，边吃边点头，说道：“这鹅肉就是比猪肉香。”
窦寻笑笑，端来杯水，给秦氏说道：“临时起意，想出来的，也有点像秦地的肉夹馍，不过人家那需要浇汁，咱们做的有些太干了。”
秦氏：“你还知道这个？难道你去过秦地？”
窦寻：“听旁人说的。”
听上辈子秦地的同年说的，那人颇好这口，窦寻那时都感慨，这人真的不会吃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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