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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泉
春节假期伊始,我乘坐深夜高铁列车回到了老家,这一年我为了方便,并没有带行李箱,而是直接购买了必须的生活用品邮寄到老家,穿着的衣物袜子一类也是在假期还未开始前,就邮寄到老家。
那是个位于在三孚山附近的小村落,邮寄地址上会写XX市XX区XX镇XX村。
实际上大多数快递公司都不会送到村里,除了邮政与京东会送到村里通知自取,其他都需要到镇里的快递营业点自取。
我是一个十分懒惰的女性,我不愿意去拿快递,是以当我选择将生活用品以及衣物都邮寄回家时,我只会选能将快递送到村里的快递公司。
快递员会骑着他那辆电动三轮,驶上水泥铺设的村道,停靠在百年老榕树下,尔后,便拨通了收件人们的电话,通知人们到榕树下取件。这一句,只是我的想象。
快递员以及快递车是流动的,像水流一般涌进某个村落,吐出那些快件,又这样奔腾着,流向下一个村落。
百年老榕旁,有一家小小的杂货铺,杂货铺没有招牌,人们称呼它为‘老杨间铺’。
用普通话来讲,大概类似于XX的那间铺子一类的意思,方言说法省去了助词,这自然不能说是它的名姓。
铺子存在时间非常久,与之共存的那片老厝屋群,自我孩提时代起,那位于屋群的最外围的杂货铺就像记忆画卷中的某个小点,毫不起眼,却一直存在。
店铺非常小,与之相对应的是内里的幽暗,以及外貌上的简陋。
说是杂货铺,其实就是在一间屋子的正面凿出一个巨大的四方形缺口,缺口用褐红色的木料做包边,内侧又砌了及成人腰高的石台。
石台的左侧放着儿童零食,右侧放着瓜果蔬菜,中间这一块则放着两个竹编笸篮,一个笸篮里放着新鲜猪肉,另一个笸篮放着熟鱼熟食一类。
向外方向站着客人,缺口向内方向站着店铺老板。
早些年杂货铺还会自制卤味,譬如猪头肉,在煤炭炉上架上一口高锅,将处理好的猪头肉洗净扔到里面进行卤制,再作分售。
幼年时我会通过侧门,进入到杂货铺那幽暗的内里,侧门通道往里走,右侧是杂货铺子,左侧是另一间小小的平房,所谓的侧门通道不过是将一间平房与另一间平房中间的过道顶部密封了起来。
内里极暗,煤炭炉就放在通道内,那时我比量了一下我与它之间的高矮落差,发现锅顶边缘正好卡在我的脖颈处。
黑色的卤汁咕噜噜冒着泡,半截猪耳朵被激荡起来的卤水顶起又落下,一些被敲出裂纹的带壳鸡蛋堆叠在卤肉旁,吮着肉汁的风味,静待出炉。
煤炭炉的后方,也就是通道的最尽头,堆放着箱装饮料,啤酒,以及箱装的方便面,俨然成了一个微型仓库。
卤肉的香气如今已是消失了。
随着机场与高速公路的修建,许多村落不复存在,政府将他们一并安置在回迁房里,那回迁房的小区距离我们村子不到几百米。
大量的人口聚集到一块,商贩循着人味便也聚拢到了一起,一个新的农贸市场就此在回迁房小区里形成。
杂货铺的生意虽不至于说是一落千丈,却也是不如从前。像生猪肉一类不可久放的食材,渐渐进得少了,煨着卤肉卤蛋的那口煤炉也被扔到了杂货铺右侧废弃的屋舍里。
那间昏暗窄小由过道封起来的微型仓库,堆放的货物也跟着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堆放着的快递。
杂货铺承担了类似取件点一般的职能,由此向快递公司收取微薄的快递寄存费用,也算是一种稳住客流的手段。
那一通电话,是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五下午三点时打来的。
快递员是这样对我说:
“兄啊,吕的快递在老杨那里了,有闲来拿。”
彼时彼刻,我正蹲坐在辣椒田的田埂上观察麻雀,那时天气十分好,天空如同蓝宝石,细微的云烟掠过,如同是天空叹出的气息。
阳光普照大地,将我晒得脸颊都在发烫,那插入的来电打断了我拍摄麻雀的进程。
我详细问了一下是多大的快递,方便我确认一下是否要开电动车去拿。
电话那头呀了一声,随即说是个小件。
当我走到杂货铺时,铺里只剩下老板娘一人。
我的年纪已是不小,内里却似乎毫无长进,向来不作话题的发起者。
头顶似乎天生有着一个按钮,按钮下方有一行文字,请选择与此位NPC对话的。当对方按下按钮,我才能作出反应。其余时间我都像是旁人故事里的背景板,默默地观察着一切发生。
在以往的情景里,当我走进一家快递驿站,我只会在货架下搜寻快件对应的号码,在监控的监视下将抽出来的快递拿到扫码机前作出库,随后取走快递。
过程中不会与任何人发生交谈。
杂货铺不能如此,或者说当我回到村落里时,我从一个只有别人按下按钮才会说话的NPC变成了接触到人物就必须吐露出对应台词的NPC。
无非是打招呼一类,说词没什么新鲜的。
前面说过我的年纪已是不小,可村落里的人年纪比我大的人很多,他们看着我长大,我看着他们老去。双方的记忆拼图里有彼此的模样。
即使因长年在外,对同为一村的叔伯婶姨早已生疏,见了面总还要鼓起勇气向对方打招呼。
“姆,我来拿快递。”
“你几时回来的啊?”
“昨夜凌晨的车。”
“哦,抢票不容易吧。你的快递在里间,我去......”
话语未毕,一道女声横插进来。
“杨阿姆,我要两条熟鱼,两把香,一樽油”
我望了一眼,那走到铺子里头叫喊的人是一个穿着紫色荡领衬衫,年纪二十七八左右的美女。紫色挑人,只是穿在她身上,却是很合适
女人的面孔我早已忘记,只是那种合适的感觉还留存。
这个女人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并无什么关系,唯一的作用就是令杂货铺阿姆无暇帮我找件。我进了里间,自己翻找起那个属于我的快递。
幽暗的过道里,梁下的灯泡并不在白天亮起,我对着快递上的电话尾号,在昏暗中仔细辨别,翻了好一会,找到了我的快递。
是我买回来的一次性面巾。
杂货铺存在的时间很长,而作为杂货铺开设地点的这几间老房子,存在的时间更长。老屋地基下方早已出现沉降,起伏不平的状况也延伸到了作为微型仓库使用的过道内。
起身准备离开的我踢到凸起,被绊了个踉跄,连带着撞到了距离最近的那一排快递盒子。
好在力道不大,堆叠起来的快递盒子并没有因为我的撞击而七散八落,只是歪歪扭扭,将倒不倒。
“做尼,做尼。”女音来自杨阿姆。
她送走了那位紫衣客人,听到声响,小步快走进了昏暗的过道仓库内。
“无事,姆,我不小心撞到了,我给你收拾好。”
我将拿到的快递扔到一旁,就蹲下来整理快。
耳际出现细微声响,那是她长吁一口气的尾音,她站到了我身旁,嘻嘻笑了起来。
“人没事就好,你找到快递了吗,我帮你找吧。”说着便蹲到了旁边,
“我找...”话语咽了回去。
有一个快递就这样突兀地冲入我的视野,那是一个被堆放在最底部,约莫三十厘米长,六厘米宽的快递盒子。
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问题是面单上的名字。
‘收件人:杨泉’
而我扔到一旁的快递,面单上也写着‘收件人:杨泉’。
杨泉是我的名字,这不是什么小众的名字,在本村,就有三个姓杨名泉的人。
其中一个是男性,另外两个是女性。
我对与我同名的女性更为熟悉,我们的年岁一致,甚而非常不幸地读了同一所幼稚园,小学,中学,期间有过一次同班。
当老师点名喊出杨泉二字时,我与另一个叫杨泉的女生总会显露出一股不知所措的模样,初时,便会出现两个人一齐站起身,或者两个人都不站起身的情况。
我并不喜欢她,虽然大家都叫着同样的名字,可单从外貌来看,我们两个人不在一个图层。
我身材矮小,又是天生的黄黑皮,厚嘴唇大鼻子单眼皮,普通平凡。而另一位叫作杨泉的女生,无论是鼻子起伏的曲线,面部的轮廓,眉毛的形状,还是那微微嘟起来的唇锋,浅琥珀色的眼睛都相当好看。
假若她不是与我同名,我大概能抱着欣赏一副画作般的心情欣赏她的美貌,欣赏她修长的四肢,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微微泛着黄却显出一股不可思议柔顺感的长发。
可惜,我与她同名。这种同名却处处不如人的感受可不算好。
至于另一个姓杨名泉的男生,要比我们大几岁。我对那个男生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听我妈提过一嘴。
这一带很迷信,取名一般都要请算命先生测算,我们三人均缺水,且命弱。
命弱之人需取贱名这件事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还有一种取名方法也是用来压命的,那就是女取男名,男取女名。
周围十几个村子,有名的命理师就那么几个,我们的名字似乎都出自同一位有名的命理师之口,他给我们定的字,名字按在了我们身上,又被按在了我们的户口本上,身份证上。
我们像几滴雨滴融入了湖海里,毫不起眼。
我从前并没有觉得这种名字有什么作用,只觉得这种名字常常让一些人在没有见到我本人前对我错认性别,可我的父母对此却深信不疑。
对于我幼年时的事,我也已忘记,从来是听父母复述,再在脑中构建出大概的情景。
情景中我的视角正在看着‘我’,‘我’并没有脸,身后的古巷以及长满青苔的墙面反倒清晰无比。大概是因后者是我有所记忆后的填充物,前者却没有任何可以依据,毕竟我没有幼年时的照片。
不拍照的理由跟我叫杨泉的理由一致,都是为了压命。
这个构建的脑中场景来自我娘口述的中邪事件,中邪者自然是我。
她就像是对那件往事仍心有余悸般,用略带惊惧的口吻复述道:“你小时候就跟老人很亲,旁的人都很怕你太奶奶,就你不怕,还跟太奶奶一起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当时你太奶奶走了,96岁,是喜丧。葬礼以及吃席的时候,你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可是就在你太奶奶被送入山的第二天早上,你就不见了。”
“当时大概早上四点多,我起来发现你不见了,到处找,最后是循着你的哭声才找到你的。你当时站在太奶奶的屋子前,在巷子里嚎啕大哭。问也不说话,哄也哄不住,拉着你走,你死活也不,打骂都无用。“
“后来呢?”彼时的我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对我娘口中所讲的事无知无觉,连连追问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欲。
“后来你晕倒了,我才将你抱了回去,回去之后你就发了高烧,高烧不退,吃了好几天药,什么用都没有,喝了符水才好的。只是清醒以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就像你现在这样。”
以上对话发生在多年前。
在此前,我更多地将父母的说辞当作是一种恐吓,恐吓我不要摘下他们为了防止我再次中邪而请来的符。
为了方便说明,稍微区分一下我与另一位杨泉的称谓,讲述这件事的我是杨泉一号,那位同龄女性是杨泉二号。
前面已经说过,杨泉二号也是因为命弱才会取这个名字,她的命弱似乎并不体现在容易招致邪祟上,而是身体容易出现毛病。这绝非用孱弱可以形容的状况,是那种总会患上恐怖病症的体质。
中学时,也就是我与她唯一一次同班的那一年,我们学校组织了一次募捐,募捐捐赠对象就是杨泉二号,罹患急性白血病的她一时之间成为了学校的焦点人物。
关于她休学三年后重新上学的消息,是我的一个表妹告诉我的。
“泉姐,我们班新来了个学生,也叫杨泉哦。”
“啊,我这个名字很普通啊,很多人都是这个名字吧,不用大惊小怪的。”
“可是她说认识你诶,你们以前是同学来着。”
“我确实曾有过一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同学,可她已经死了。”
那时在我心里,杨泉二号早已死去,那种幽灵重回人间的惊异感令我有短暂的失神,言语不经思考般地脱口而出。
等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不对,我从来没有切实地听到有人说杨泉二号死了,这一切只是‘我认为’。在杨泉二号休学一段时间后,她们一家也为了给杨泉二号更好的医疗资源搬去了市里,从那时起,我就没有听到过杨泉二号的任何消息了。
如果让今时今日的我对青少年时期的我作概括,大概是看待事物的视角仿佛都经过了变形放大,充斥着狂躁的彩色幻想的同时又对世界充满恐惧。于是,我认定杨泉二号会死掉。
自然,当时我并没有求证杨泉二号有没有在现实中死去,她只是在我的脑中‘死掉了’。
表妹听到了我的话,吓得哎呀一声地站了起来,当时明明是夏日里,她却浑身发抖。
“不是,我惊你的。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哎呀,真的吓死人了,本来她来跟我搭话我就很害怕了。”
表妹的话让我陷入迷惘,啊,被杨泉二号搭话,会害怕?这绝不符合我对杨泉二号的印象,我对其有着复杂且微妙的情感,有些讨厌她又对其有过高的关注度。
“她是个很漂亮大方的女生啊,你害怕什么?”
“是挺漂亮的,但是不知道为啥,感觉怪怪的。”
“啊?哪里怪。”
“就是...”
还欲再说的表妹被小姨的呼喊打断了思路。
“阿妹,回家了,回家了。”彼时正是下午五点,天色渐暗,小姨连晚饭也赶不上在我家吃,就要开摩托车回家去。
我们那一带在十多年前还不算太平,常有拦路抢劫的流氓地痞,会在小路或者桥面上埋伏,抢劫过路者。村里也会时不时地发生一些摩托车失窃事件,甚而还发生过入室抢劫案。是以,最好在天黑前赶回去。
表妹匆匆撂下一句下次再谈,就随着小姨离开了我家,只留下一串摩托车轰然咆哮的声音,该说不说,我小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开起摩托车来却十分凶。
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时间一长,彼此都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等我们再次提起杨泉二号,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那时我身体不好,于是不想再工作,辞职滚回了老家躺平,当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无业游民。
闲居在家,又赶上表妹放暑假,她便直接搬到了我家里暂住,一起家里蹲。
我这位表妹是我那一群姐姐妹妹里头唯一一个能跟我对上脑电波的人,简而言之,是个毫无上进心,毫无事业心的人。我在家里蹲会被父母念叨,她在暑假里不出外活动窝在家里也会被小姨说孤僻,于是直接搬到了我家,住在我隔壁房间。
我妈总还要在表妹面前给我些面子的,而小姨在家见不到表妹,也就不会念叨她。
由头是表妹中学同学发在朋友圈的一张旧照片,那是她们的毕业合照,照片里青涩的少年少女排排站,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都木呆呆的,也有对着镜头露齿笑的,还有眼神不知在看向哪里,微微偏过头去,在照片里留不下一张正脸的,而坐在最前排的老师们一脸肃穆,表情十分统一。照片本身并不稀罕,表妹家里的相簿本里也有同款。
那张照片犹如一束火苗,不,应当说与表妹共处一室那个也叫‘杨泉’的女性,也就是我,与那张照片一起形成了一束火苗,点燃了她脑子那根尚未完全熄尽的火线。
“泉姐,你还记得杨泉吗?不是你,就是那个你说死掉了的杨泉,你们曾经还是同班同学来着。喏,这就是她,你看看。”
也许是那种异样感在驱使着表妹的行动,她将手机递过来,,生怕我认不出杨泉二号的脸,用手指敲了敲手机屏幕,放大了照片,示意眼神应当落在第三排左边数起第二个女生的脸上。
经过翻拍以及放大,占据了手机屏幕的少女显得面目并不算清晰,是长这样吗,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哦,她是生病了,休学了几年,后面去你们学校上学了吧。”我咕哝着,实际上我对此未曾进行过求证。
“我记得有一次我看到她从桥上跳了下去,跳进了学校附近的河沟里。我跑过去看,她在浮在河里,眼睛直勾勾地往上看,身体跟着河水浮动。我在桥上喊她,她也不回我。真是个怪人。”
“你是觉得人家在河里仰泳很奇怪,还是记恨别人不理你啊。”
“啊,我才没有那么小气,而且那条河很脏啊。你还记得我中学时来找你玩,说起过她么?”
“记得呀。”
“我那个时候与其说是被你开的玩笑吓到,倒不如说是因为你准确地描绘出了我的感觉而被吓到。”
对此我只能尴尬挠头,不知如何接话,表妹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升上高中后跟她不同校了,可我听之前的同学说过她的事,她高中毕业后就不往上读了,好像又回到了她老家,她老家好像也在这一带呢。姐,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村子啊,就是那种有各种怪异习俗的村落。”
我被表妹的奇特联想搞到哭笑不得,她似乎并不知道她眼前的表姐杨泉一号,以及她口中的像死人一样的杨泉二号,都来自同一个村落,也就是她现在暂居的这个村子。
“其实在外人看来,我们这一带都相当迷信呢。你觉得她奇怪,外面的人也觉得我们奇怪呀。”
“不对,不是这种奇怪,你要是见到她本人就明白了,真的,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那时候并不能体会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事实上我对杨泉二号并没有那么了解,只是注视其表面,而对内里一无所知。只得挠了挠头,我便随便指了一下照片上另一个男生换了话题。
“这个男生长得挺帅的嘛。“
就此将关于“杨泉二号”的讨论打住。
后来表妹回学校上学,我无聊之下也曾在村子里晃荡过几回,拍拍废弃的旧屋,发臭的鱼塘,被切开半个脖子还在扑着翅膀的大鹅。
可直到我离开家乡前,我都没有遇到杨泉二号,哪怕一次也没有。表妹从老同学那里听来的消息,也许只是个过时信息罢了,当时的我如是想。
沉浸在思绪中的我并没有发现杨阿姆唤了我好几声,直到她拍上我的肩头,我才回过神来。
“啊,啊,我想事想到懵了。姆,我拿好了,我走了哈。”
“哦哦,没事,我还以为做尼了。给家里带熟鱼不,今天刚拿的,很好吃的。“阿姆适时地推销铺子的熟食。
“行,你帮我打包一条吧,我拿回去,多少钱,我扫你。”
杨阿姆转身进了杂货铺,珠串随着走动哒哒响。
而我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给那个收件人姓名亦为杨泉的快递盒拍了一张照,然后,把它塞回到快递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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