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拉不回的犟种

　　临行前，古芙站在风舟下，扑在古柏怀中嚎啕大哭，死拽着不放手。
　　“再不上来，我可就带着余清走了哟。”
　　余清任由古芙哭，心疼古芙，古柏正好也舍不得人，自然不会催着走，由着古芙抱，但温涎可不惯着她，古芙一听，连忙跃上风舟，站在船上跟爷爷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余清刚要同古柏说些嘱咐的话，脚下风舟催动，一眨眼便已经出了知更山……
　　张着的口还没来得及闭，最后只能讪讪回了船舱，昨夜饮酒，现在脑袋还是昏的。
　　看不见爷爷，古芙恢复了往日兴奋，坐在舱内上蹿下跳。
　　“余清，我们去哪啊。”
　　“余清余清，别睡了，你昨日偷鸡去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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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叽叽喳喳的，余清终于体会到古柏的感受了，确实聒噪。
　　“先在鑫原洲四处看看，过几月再去鎏原洲。”
　　古芙听后，若有所思……
　　“元治哥哥在哪里啊。”
　　余清睁开条缝，小丫头的心思尽收眼底。
　　“鎏原洲。”
　　古芙一想还有几个月才会去，顿时有些焉了。
　　“这么想见到你元治哥哥啊，平日里哥哥长哥哥短，怎么没见你喊我哥哥。”
　　余清简直来火，元治那厮无事便勾搭女子，将古芙迷得找不着北，同这死丫头说过多少回了，元治不可靠不可靠，偏偏不听，还说他讲元治坏话，同他怄气！
　　余清一听古芙提元治简直是要怄死……
　　“安和你提元治作甚，还叫他哥哥，你都没叫过我哥哥。”
　　在舱外的温涎控制好风舟后便进了船舱，便听见余清“哥哥，哥哥”的喊，还听见了元治的名，醋坛子一下子就打翻了。
　　“有你什么事，我说教这丫头呢。”
　　余清白了温涎一眼，也不管人委不委屈，但见古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来火。
　　“温娴庭，咱们先去古原洲，鎏原洲咱们不去了。”
　　余清原还想着去看看元治，现在带着古芙，他甚至连鎏原洲都不想踏足。
　　“余清！”
　　古芙跳脚，直接拽着余清的肩膀疯狂晃动，余清本来脑子就晕乎，被这么一晃更难受了。
　　“不行，你要去！余清，你不能不去，不管，你就要去鎏原洲！”
　　余清气得不想说话，抬手都显得有气无力，“温娴庭快给她拽走。”
　　得了话，温涎提起古芙就将人抛了出去，看着禁闭的门，古芙心里委屈，但两个人修为高她太多，只能兴致缺缺上了二层休息。
　　没了古芙在耳旁聒噪，余清总算是清净了，但眼前突然凑上来一张脸……忘记还有温娴庭这个粘人的了。
　　“安和，古芙是喜欢元怜樟吗?”
　　提起元治余清就火气大得很，“这厮在知更镇待了四年，无事便勾搭女子，竟连古芙都没放过，我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元治那时也不知古芙是我师妹……”
　　愁啊……为了这事，古芙还同他置气过一段时间。
　　温涎靠坐在余清身后，替他揉着额角，余清觉着挺舒服干脆就由着温涎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那安和可以也唤我一声哥哥吗，你方才都如此叫元怜樟了。”
　　余清只觉得更加头疼了，直接闭眼装睡，对未来的行程，简直是忧虑满满，躺着躺着睡着后，甚至于梦里都被两人抓着不放。
　　一个嚷着要去鎏原洲，一个嚷着要他叫哥哥，一个头两个大，直接给余清吓醒了。
　　原本便是枕着温涎的腿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还在人腿上，还直勾勾地被人盯着……
　　“做噩梦了吗，安和，别怕，有我在。”
　　余清坐起来，不太好意思看温涎，尤其他这话说得更吓人了。
　　“我没事，你……要不回去休息，我自己打坐会儿。”
　　温涎总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余清被看久了终究还是会不好意思，目光闪躲。
　　“只有两处休息的地方，二层给古芙了。”
　　余清听完话坐远了一些，看着温涎揉着腿，脸上带着歉疚。
　　“你在床上休息，我去外面看看。”
　　余清鞋还没来及穿，胳膊被死死拉住。
　　“安和，你又要躲我了吗?”
　　对着温涎，余清总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从前同元治的毒舌是一点发挥不出来，每每同这人说话都容易被带着走。
　　“我就是出去吹吹风。”
　　“可是风舟周围有结界，风吹不进来。”
　　“那我去看看风景。”
　　“可是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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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相顾无言，最终还是温涎打破了沉寂。
　　“安和，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见你第一眼便知道我对你是不同的，我认定了你了。”
　　“可是你却避我如蛇蝎，安和，我该怎么办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安和，你可以试着接受我再多一点好不好……?”
　　温涎说着这些话，总是望着余清的双眼，看着余清脸上一点点松动。
　　“我从未同男子这般接触过……”余清不讨厌温涎，对于这些接触只有尴尬无措，却无一丝不喜……
　　“那安和给我一个机会，试着和我接触，好吗？”
　　看着余清犹豫不决，温涎直接将人揽入怀中，只能感觉怀中人身体一僵，但他并未被推开，这一刻，温涎便知晓自己已经成功了，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
　　“没将我推开呢，安和就是对我有意。”
　　语气怪欠揍，余清回神，当即便将人推开，“谁对你有意。”
　　“余清，余安和对我温娴庭有意。”
　　看着就是个高高壮壮的傻大个，漏出的白牙都要笑掉了。
　　有意无意的，余清不清楚，毕竟两世也没正儿八经谈过对象，但总归对温涎的接触不会抵触。
　　晚间，温涎从纳戒中拿出一包东西，打开，整间屋子飘香。
　　余清看着眼睛都亮了，“何时买的?”
　　温涎撕下一块油饼喂给余清，这些东西于修行无益，不能多吃，放在纳戒中也不便于储存，偶尔吃点解解馋。
　　“昨日你不理我的时候。”
　　余清假装没听见，嚼着口中的油饼，香味溢满整个口腔，但温涎已经将剩下的收起来了……
　　“这么小气，就给我吃一口。”
　　余清面上不大高兴。
　　但温涎显然不为所动，只给余清杯中倒了杯茶水。
　　“喝灵茶，于修行有益，剩下的油饼等你馋了我再喂你吃。”
　　余清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温涎，语气不自觉放软了许多，“可是我现在就很馋，吃完没关系的，大不了我打坐一晚将浊气逼出来嘛。”
　　“不给。”温涎更加不想给了，难得有这等好机会，他还想等余清乏了抱着人休息呢。
　　“不给就不给。”余清嘴馋是真，但见温涎异常执着，他也不是非得吃这一口油饼，起身上了贵妃榻，静心打坐。
　　“安和不休息吗？”温涎凑到余清面前，一睁眼便看见凑过来的大脸，带着一丝嫌弃推开。
　　“白日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
　　温涎算盘落空，一晚上两人在屋中修炼运功。
　　“砰砰砰”的拍门声将运功中的两人唤醒，五彩的霞光透过窗映照在清俊的面庞，睁眼的那一刻，余清迎着光，温涎背光起身，两人看着眼前人皆是呼吸一滞……
　　“余清！你们俩干什么呢，我们到了！”
　　古芙拍完门也不再在管里边的两人，趴在护栏边望着底下的群山，远处巍峨的城池……远远从上面往下看，跟画似的。
　　风舟在城外少有人迹的角落落地，余清随着进城的人一道走。
　　进城的人很多，余清也是头一回出远门，眼底满是好奇。
　　“前面呢就是荣城，城内大多是修士，蛮横之徒甚多，安和，你修为高，可是我如今唯一的倚仗。”
　　古芙在一旁听不下去，没忍住冲着温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谁让余清就吃这一套。
　　“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余清负手而立走在最前边，听语气都能听出其中带着的骄傲。
　　“我呢，余清。”古芙也不是非要争这个宠，只是实在看不过去这个装柔弱的大男人。
　　“你?你自求多福，置之死地而后生，先破再立，于你修行大大有益。”两个人争风吃醋看多了，余清敷衍得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于还有心情打量着周围的商铺。
　　城内大多是筑基金丹期的修士，修士不好吃这一口，城内灵气充裕，但香气贫瘠，走了一路，连个卖零嘴的小摊贩都没看着，卖武器兽丹的倒是一大堆。
　　“荣城以生死决斗场和鬼市而出名，来这里的修士大多是来捡宝贝的。”
　　余清看向温涎的一双眼，瞪圆了充满了好奇。
　　“生死决斗，以生死做交换，但输家也能拿一件宝物抵命。”
　　“而上决斗场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
　　余清眉头紧蹙，“所以大多数人输了的代价就是死亡，对吗?”
　　温涎看着明显愤慨的两人，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拿生命做赌注……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温涎没有再多说，只带着人往城里走，远远望去，巨大的漏斗一般的建筑立于城中央，那便是可容纳无数修士的生死决斗场。
　　入口的石门处有一道禁制，触碰到的一瞬间，浑身修为躁动，一瞬，指尖穿过禁制，余清收回手。
　　“这禁制……”
　　温涎直接拉起余清的手，带着人穿过禁制，古芙见人都进去了，赶忙跟上，三人立于一圈又一圈的观战台，俯视着台中央一层又一层，一场又一场血腥的决斗。
　　“禁制只是为了拦那些普通人，凡是修士都能进。”
　　只要有决斗的地方，那便少不了喝彩，望着台上杀红眼的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是杀人的一具躯壳罢了，满心满眼都算计着如何取下对方的头颅。
　　“啊！”古芙被眼前的血腥场景激得下了一大跳，躲在余清身后不敢听也不敢看。
　　底下决斗的修士，不光要人命，还肆意的折辱人，只要对手还剩一口气……
　　“安和你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敢用性命做赌，为了那点小利……是也不是。”
　　余清自从进了决斗场眉头便再没舒展过，很是不解温涎为何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能站上决斗台，性命于他们而言就已经不重要了……”温涎神情此刻恍若变了一个人，“他们上去，只要连赢十场，决斗场便会给出一个承诺，这个承诺足以让任何人在这个世道横行，更何况他们这些亡命徒。”
　　“他们来此本就是搏一条生路，无非是大宗欺压，求庇护，至亲垂危，求药救人……他们都是被逼得没办法，倘若有其他法子，谁又愿意将脖子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台上方才赢了的人被下一个上来的修士一剑穿了喉，血水没入脚下石台，最后连尸体都化为尘烟消失不见。
　　余清看得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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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和，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生死决斗场，外面的人皆是如此，为了生存，为了利益会不择手段，生命在世人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台上人不顾对手的哀嚎，一点一点踩断肋骨，一点一点残杀对手的意志，温涎的话一字一句飘进耳朵里。
　　“眼见为实，你说的万一是错的呢，人心不该被恶意揣测。”
　　余清不想再看这些无意义的屠杀，拉着古芙出了决斗场，温涎默默跟在余清身后，明显感觉到了隐隐的怒气。
　　三人找了间客栈，直到进了房余清都没再同温涎说过一句话。
　　天色渐暗，房门被敲响，余清不用猜便知道门外站的是温涎，不多时，没被刻意阻拦的房门被推开。
　　“安和，方才在街上看见这纯白无瑕的玉簪子，觉得同你甚是相配。”
　　余清在床上打坐，温涎便拿着盒子一步步靠近，但最终被禁制隔绝在床边，不得靠近半步。
　　“那我将它放在桌上。”
　　温涎自觉今日用药过猛，伤了余清干净的心灵，但又不得不这么做，明知人会生气，所以早早备好了这玉簪子。
　　“安和，别生我的气好吗，下次再不会逼迫你看这些。”
　　“我为什么不能生你的气……”
　　余清缓缓睁开眼，“我出来历炼自然是想亲身感受，你直接便告诉我这不好那不好，还带我看这些恐吓我……”
　　就像旅游在兴致最高时出现一个扫兴的朋友，不仅扫兴，还过分的故意制造惊吓企图中止旅程……
　　“安和，我只是想让你认清这世道，并不是为了恐吓你……我害怕你被欺负。”
　　温涎慌得神情震颤，急忙解释。
　　“可是你方才行径才是欺负我。”余清越说越气，脑海中挥之不去残杀的画面，今夜肯定得做噩梦了。
　　措不及防间被抱住，余清脸上的恼怒都来不及收，温涎翁声翁气的话传入耳中。
　　“抱歉，往后不会了，安和，原谅我好不好。”温诞放开人，趁机将玉簪插进余清发间。
　　不知为何，温涎总觉得这些玉饰与余清特别相配。
　　“玉簪赔罪，今夜逛鬼市，安和你看中什么我都结账，不气了好不好?”余清一听，一双大眼眼珠子滴溜转，“再把你买的油饼给我，我就原谅你。”
　　温涎二话不说将温热的油饼递给余清。
　　“对了，我在床边下了禁制，你怎么靠近我的，还趁机占我便宜。”目光瞥向另一只被牵着的手，被趁机抓牢后就没见有松开的意思。
　　一颗珠子被温涎摊开放在手心，犹豫了好一阵儿才依依不舍松开余清的手。
　　木珠圆润有光泽，温涎不知从哪扯出来一根金丝镶嵌的红线，用灵力将木珠穿了个孔。
　　“这个珠子是我法宗的器物，能敛息屏身，禁制察觉不到我的气息，自然能穿梭自如。”
　　木珠穿好，温涎拉过余清空闲的手，系好绳索。
　　“赠给安和。”
　　余清对于这些个少宗主的富庶，实在啧啧称奇叹为观止，但这株子实在好看，还很有用，都套在他手上了，很难不心动……
　　“收你这么多东西，我往后可该怎么还你啊。”心动且苦恼，欠得太多反而累赘。
　　温涎紧紧盯着余清坏笑，看着越发凑近的脑袋，余清心中暗叫不妙，脸被捧住时，两唇相触，余清一张脸爆红，呼吸都停了。
　　温涎点到及止，看着余清愣神，原本还想再偷袭一下，谁成想下一刻人已经站在了门外，房门“嘭”地一声关上。
　　“安和，记得晚上去鬼市。”
　　“滚啊！”余清气恼的声音自房中传来。
　　温涎咧着嘴，心满意足回了自己屋子。
　　另一边，古芙扒在墙上，一只耳死死贴着墙听着这边动静。
　　也不怪她偷听，这一遭把古芙吓坏了，回来便坐立不安，也怪这客栈隔音差，有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听完全程更迷惑了，道歉求和求到一半都眼见着成功了，温涎怎么被余清给轰出来了？！
　　活该，谁让这厮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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