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往事

　　下班前，余爽去橱窗查看自己下一周的排班。

　　好吧，依然是早六点到下午两点的时间段，周日和周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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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黛安当班，余爽和她也渐渐熟悉起来。

　　黛安做事一丝不苟，前台没事的时候，也会在收银通道为顾客结账。

　　她是个单身独居女性，一直未婚，也不准备结婚。和她相依为命的，是一只叫做达奇的英国短毛猫。

　　她跟余爽说：“我这无牵无挂的，人寿保险的受益人写了一个远房侄子，我甚至都没见过他几面呢。”

　　余爽想，如果自己有人寿保险，应该写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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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收银这边来了几个余爽没见过的人，他们都是平时有其他的工作，周末过来做兼职的。

　　其中之一是一个叫蕾拉的黑皮肤女人，一见面，她就对余爽说：“我喜欢你的球鞋。”

　　的确，虽然穿着并不讲究，但是余爽对球鞋却是无比热爱，有时他还会自己设计、并在他的鞋子上进行绘画和装饰。

　　还有一个叫莫莉的打包员，在余爽看来，这个女孩子除了说话有点口无遮拦，似乎在智力上是正常的。而且，有时候她还会悄悄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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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超市里确实不一样，更多的家庭出来购物，人声鼎沸，一车接着一车。

　　余爽完全没空想别的，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着问好、扫描、装袋、结款的工作。

　　他觉得，以自己肩颈的状况，似乎很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

　　可是，这还不到一周，怎么能就这么知难而退？！

　　更何况，这个工作除了体力上的辛苦，还是给他带来很多快乐的。

　　比如前一天，一位中年大叔买了一份沙拉，结账时对余爽说：“诶，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请问蜜月沙拉里面应该有些什么？”

　　余爽想了想，说：“一些甜甜的东西？”

　　大叔摇摇头：“不不不，只有生菜！”

　　两个人一起笑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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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花部门今天是格蕾丝当班，她是一个面色有点苍白的、瘦弱的日本女人，英语不怎么好。

　　格蕾丝抱着一大捧花、迈着小碎步朝余爽这边走来，花是她旁边跟着的客人专门定制的。

　　她手上拿着一张标签纸，上面是一串数字，告诉余爽客人结算这捧花的时候，需要使用这串数字作为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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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停车场来了一辆显眼的消防车，几个人高马大的消防员走进来。

　　余爽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这几个人也不过是来买东西的。

　　“周末好，周末好！”三个买好东西的消防员朝余爽的通道走过来，热情打着招呼。

　　他们买了六块厚切肉眼牛排，三颗洋葱，两颗生菜和几个西红柿。

　　“今天忙吗？”走在前面的那位问余爽。

　　“嗯，还好。”余爽回答。

　　这个人胸前挂着对讲机，衣着跟后两位有所不同，除了芝加哥消防局的臂章，余爽还在他的制服上看到了“生命之星”的符号——一个由三条交叉在一起的横杠组成的星号，中间是代表医疗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蛇杖。

　　原来，这是一位紧急救护人员。

　　“我们今天吃牛排，我主厨。”那个人笑呵呵地说。

　　当看到余爽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又解释道：“哈，我们每周聚餐一次，轮流主厨，大家每人交20块钱，凑在一起买食材。”

　　余爽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美剧里的情节，就是消防员和救护员们没事的时候在消防局里吃吃喝喝。

　　原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啊。

　　告别了这几位消防员，余爽也到了下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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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阳光明媚，尽管疲惫，余爽心情还是不错的。

　　回到家中，他登上了购物网站，思索再三，决定还是买一双加压袜来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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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余爽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他除了做饭和吃饭，其他的时间几乎一直在床上躺着，看书、看剧、睡觉。

　　丁翰告诉他，从下一周开始，他要去北卡罗莱纳州出差，每周一早上飞过去，周四晚上回来，持续到九月底。

　　在美国，这算是单独承接项目的IT咨询师和软件工程师的常态。

　　余爽竟然有点开心，至少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一周有四天不用再操心做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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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加压袜也到货了，黑色过膝的款式。

　　余爽想试一试，却没想到那么难穿，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他的腿很细很直，袜子被提到了大腿的中部。

　　余爽坐在床边，只穿了内裤，搭配一双黑色高筒袜，突然觉得这样的装扮有点......

　　他摇摇脑袋，试图把那些不太正经的画面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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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五点，余爽开车把丁翰送到了机场。

　　回家换了衣服，便直奔马里诺了。

　　每天早上的店里，都弥漫着甜甜圈的香味，是烘焙区那边飘过来的。

　　今天烘焙部门的艾米夸余爽身材好，还抱怨自己怎么买不到那么修身合体的裤子，语气中，明显是已经看出了余爽的取向和在床上的位置。

　　余爽在同事面前，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性取向。

　　凯伦虽然是店长，但并不是坐办公室的那种，一大早，她就开始勤奋地上货、码货，虽然瘦，但力气可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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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周，余爽又新认识了几个同事。

　　一个是菲律宾裔的伊森，他是一位做前台管理工作的三级员工，职位仅次于安娜。

　　伊森走路有明显的外八字，很热情，但总是动手动脚的，让余爽有点不舒服。

　　另一位是一个叫阿莱克西斯的矮小女孩儿，她患有唐氏综合症。

　　阿莱克西斯同样毕业于斯蒂文森高中的特殊班级，现在已经上大学，平时还会练体操。

　　女孩儿十分温柔可爱，总是笑着问每一个顾客好。比起其他的打包员，她明显更有耐心。

　　她还是芝加哥小熊队的超级粉丝，碰到熟人总会说“Go! Cubs! ”，也就是“小熊队加油！”的意思。

　　阿莱克西斯手上戴着一块儿苹果手表，没事的时候她就在那里摆弄。

　　她说这是她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余爽说“真好”。

　　“我可以通过手表接收来自我男朋友的短信。”阿莱克西斯看起来沉浸在甜蜜中。

　　“哇！”余爽挑眉，有点好奇。

　　休息的时候，她主动拿手机给余爽看她和男朋友的照片，对方也是一位唐氏综合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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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店里请来了一个乐队，在红酒区弹唱，气氛欢乐。

　　余爽在休息的时候，已经不再回员工休息区，而是在甜品站找个桌子坐下，和同事聊聊天或者喝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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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周，余爽没有看到上周来买三明治的好看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点想念对方，想念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只见了三面，说了不到十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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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开始。

　　一大早，劳瑞大妈就异常兴奋，她告诉同事们明天自己有个约会，是朋友介绍的，还和熟食区的卡特琳商量要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比较好。

　　她说自己一直很孤独，已经很久没有约过会了。

　　余爽对她能有这样的机会表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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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四十分左右，余爽正在给一位顾客解释如何申请马里诺的会员卡，以及会员卡的功能和福利，余光瞥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那个人。

　　余爽看过去，对方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微笑。

　　依然是烤牛肉三明治和矿泉水。

　　还真是专一呢，余爽心里想。

　　“还是两点钟下班吗？”结完账，男人突然开口。

　　余爽一怔，抬头，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他迟疑地“嗯”了一声，心里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

　　“下班后有空吗，请你喝点东西？”

　　余爽睁大眼睛，微微皱眉看向男人，男人也看着他。

　　紧接着，余爽恍然，赶紧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虽然不是在夜间的酒吧里，但这样的暗示也再明显不过了。

　　“呃...对不起，我...不是单身。”余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挑挑眉，笑着说：“嗯，早该知道的。我明白，打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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