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松子
乞儿携松子背包袱,方跃下窗,房门就被打开了。
“小夫人,走水了,快跟我走吧!”
“……人呢?”
她蹲在窗边墙角,听屋内脚步慌乱,祈祷怀里的松子别出声。松子也确实如她所愿,只用乌黑的双眼眨巴着望她,眼底闪过一抹金黄。
乞儿抬头往后,浓烟滚滚,直逼青云。身后是石榴的叫骂。
“快去找啊!狗奴才,连个人都看不住,小夫人要是出点什么事儿,老爷怪罪下来你当心着点儿!”
见了出疯犬吠人的烂戏后,人哄散了。她也起身,料想松影总不至于还留在火堆里,便想趁乱先走。
半途经由一池,遇塔状矮楼,最高处顶了颗光鲜的巨珠,四角翘起似盘旋的飞龙,俨然一副活灵活现的神龙戏珠景象。乞儿本都走过一段,却又折返了回来。
那矮楼外头每方各二,守了八人,都是些生面孔。他们腰佩宝剑,别处闹哄了他们也寸步不离守在这儿,可见之中所存绝非一般。
乞儿藏在暗处,将繁琐的饰品一一取下揣进包袱,褪去鲜艳的衣衫熟练的在湿泥里裹了一转,用力一甩便盖到了身上,成了个脏污斗篷。
松子也学着她裹泥的样子将自己涂了个湿哒哒想往她身上蹭,她有些嫌弃,轻推了一把。怎料他以为是鼓动他冲锋,坚定了眼神一甩泥,不等乞儿反应过来就捣腾短腿一跃而出,口中嚎叫着不肯输了气势,一下子就吸引了看守的警卫。
乞儿忙伸手去拽,早晚了。警卫闻了声响,其中的二人手扶剑鞘,对视一眼后小心挪动过来。
她顾不得松子,忙扯了把绿株盖住一地乱痕,便匆匆逃离。
四方密守的矮楼少了两人,露出了破绽。乞儿只思琢片刻便当机立断,来到无人的一角,随身的钩绳丢出,拽紧了栏便顺其往上。
方收了绳索就见追出的二人悻悻而归,松子又钻出来挑衅,其中一人还想去捉,却被另一人叫住,大概是叫他别与狗计较。
见它无事,乞儿也放心了。蹑着手脚寻了扇窗,熟门熟路地取了扣,似回自己家般进到室内。
这是秦府如今的藏宝阁,从前本不至如此寒酸,权因秦宴拿了不少好东西去讨好才落魄成这样。
里头暗,又没有火折子,乞儿借着微弱的月光照了几件东西,没找到入眼的,有些失望。她可不想费劲带一堆废品回去。
她又在屋里转了几圈,屋外松子的嚎叫的声音渐弱,再过一阵儿干脆没声儿了。乞儿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便拿了件嵌了翠石的金雕,选金子总不会出错。
她特意拿棉布垫着,不至于在包袱里撞出声响,又将窗拉开个小缝。原在那里趾高气昂大叫的松子不见了踪影,楼下不用想也知道,警卫肯定守在哪儿呢。
要想走并不是难事,只要将场面闹乱了就好,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时间去找松子了。
正当她想着,底下的警卫躁动起来。
远处丛里绵延了一条红痕,风一吹染得越发嚣张,快速往两边扩去。她定睛一看,一个矮小身影在里头窜着,嘴里叼了根火棍。
“!”
这狗跟松影一个德行,将毁尸灭迹学了个透贯彻到底,不过瞧它欢喜的样子也有可能单纯喜欢玩火?
不过经它一闹还真将人引走了,省的她自己动手惹乱子,但如此一来要想带松子走便更难了。
她来不及多想,一刻不耽误,翻出窗户将锁扣重新合上,从背面溜走。
沿着池边的深丛,她边走边留意松子的方向。松子小巧的身形倒是也有好处,滑溜的难抓,它将人溜了一圈,丢了火棍钻进了狗洞,那些人也那它没法。
乞儿瞧它圆滚儿的身子窜上窜下不觉间扬起笑,想跟过去接应。突然闻紧贴的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叶片的声响,她骤然横起手臂,转头同时往后重击,又被挡住。
松影在后把住她手肘,也有些惊,但只一瞬,立马勾唇笑道:“小夫人好凶啊。”
察觉她包袱里的东西,又道:“如今秦府里头还有值钱的宝贝吗?不是早就被洗劫一回了?”
看清来人,乞儿不耐地收回手。她当然知道如今秦府没什么好东西了,只不过是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罢了。
她埋头,见了松影光着脚,低声怒道:“鞋子呢?你是狗吗,光着脚跑什么?”
“……”
她转过头,再去看松子的方向。警卫钻不过狗洞,绕了另一头去抓它。
乞儿见人散了又马上就想去将松子唤回来,谁知松影在后一把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乞儿怒瞪着他。
“我鞋子脏了就扔了。”松影答。
“……”谁在乎?
乞儿甩开手,不耐道:“所以呢?你不是好好走来了,难不成要我抱着你走?”
“嗯……”他还真在思考,“你抱得动我吗?”
“……”乞儿一记白眼,“你神经病啊?”
懒得搭理她,抬脚要走,脚下突然一阵叽叽咕咕的声响。
松子不知何时躲过警卫又跑回来了,这会儿吐着舌头累得摊在了地上。
“松子!”乞儿又惊又喜,想不到它竟如此机灵。
“走吧。”松影这才正经了些。
乞儿背正包袱,将爬在地上的松子抱起来,察觉它喘着粗气,身上又烫得吓人,不禁有些不安。
松影在前头带路,乞儿紧跟其身后。他放的火,自然早就将府内探了一遍,哪里没人也知道得清楚,以至于逃脱得太过顺利让乞儿觉得像在过家家。
离了秦府,乞儿想将裹了泥的外衣扔掉,却被松影拿了过去,寻了条河丢了。
她不解,松影笑道:“早的时候没烧掉,这会儿丢路边的话岂不是直接将邓锦书是凶手钉到了板子上?”
“你丢河里他们就找不到了?”乞儿反问。
松影:“我自有分寸。”
“……”
二人停了下来,只闻水声潺潺,将泥浆的艳衣冲刷出了本色。
手中的松子动了一下,乞儿忙低头一看,还是萎靡不振。
“是你教松子去叼火棍的?”乞儿问。
“怎么会?”松影也发现了松子的不对劲,却还是倍感骄傲,“我哪儿有那本事啊,自己学的吧,他这么聪明。”
他伸手摸了摸,顿时慌了。
“快回去找苏青!”
***
城外林中,竹质的小院儿内不断传出浓烈的草药味儿。
哪怕已是深夜,一袭翠绿布衣,头上裹了头巾的女人还在忙着煎药。素眉薄唇脸颊微红,额间渗出细汗,耳边一缕发丝钻了出来,她也没空闲的手去笼,只拿胳膊粗略扒开,不一会儿又掉了下来,她只顾看医书取药,没再理会。
小院儿幽静,却被一声利叫打破。
“苏青姐姐!”西泽激动的跑进屋,“松影哥他回来了!”
苏青抬头,看他表情不是喜悦,而是兴奋中又略带了忧虑,便撑着站起,将书随意丢在边儿上,复拿了个扇子对着炉子轻扇。应道:“又怎么了?瞧你这慌乱的样子,他是缺胳膊还是断腿了?只要不是脑袋被人开了瓢,我都能试着给他装回去,能不能活就看他造化了。”
“呀!都不是,你快别咒他了。”西泽语无伦次道,“他他他……他把那个杀我的强盗带回来了!”
“哦?”听出他语气中略带的委屈,苏青顿时来了兴趣,“你说那个拿刀捅他的?那我倒要看看。”
她放下扇子走出门,正好撞见松影拉开竹栅栏让乞儿进院儿。
苏青眼沾在乞儿身上,上下打量着,被松影瞧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倒霉人呢?
嗯……脸太脏了看不清,衣服太脏了看不清,鞋……也太脏了还是看不清。手上的总算是看清了,但这是抱了只……狗?
“阁下可是苏青姑娘?”乞儿抱了虚弱的松子匆忙走去,见了门前站立的绿影,觉得十分称苏青这个名字,于是上前便问。
“……是,没错。”她太过直接倒让苏青生出几分不自信来,尤其是她用那满脸泥的脸朝她一本正经的问话,让她也不觉间严肃起来。
“你快看看它。”乞儿伸出手,下一秒又收了回来,“你拿一个垫子吧,我放垫子上让你检查。”
她虽知医者仁心,定不会在意此刻脏污的松子,但毕竟初次相见,不知其是否忌讳时还是注意些的好。
“不必,你直接给她就是,别耽误了。”松影随后赶来,正巧撞见这一幕,便道,“初时还好好的,但是闯了火场后就蔫了,你快看看它怎么样了。”
闻言,苏青也懂了意思,伸出手道:“直接给我吧,没事儿。”
她接过松子,又抬头道:“你先去后院洗洗吧。”
乞儿点头谢过,转身去了后院。
苏青回头对屋里藏着的西泽吼道:“你躲里面做什么,快去我房里拿身干净衣裳送过去,那抽水机总不灵,你记得将水给她打好了再走。”
她说完便进了屋屋,西泽则垂耳应一声后出了屋子。
松影本在嘲笑西泽,下一秒就被叫到。
“你还站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苏青行医时就会变得十分严厉,见他磨蹭的不进屋,怒道,“将你见了它的来龙去脉给我好好说清楚!”
后院儿里,乞儿将假脸取下,散了头发打算洗洗,身后传来几声敲击木头的声音。
回过头,见是有人拿了棍子在敲地。
西泽人背对着藏在墙角,大声道:“我……我给你拿了衣服,你脱了吗?是你自己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这声音就是船上那个赵武的声音,如今知道他不是赵武了,反倒是觉得愧疚得紧。
她想拢起头发过去拿衣服,但手上已经脏得不成样了,若是现在去碰那衣服,怕就又穿不了了,于是朝那背影道:“劳烦你送过来吧。”
西泽小心偏过头往院儿里看了一眼,确定她还穿着衣服才松了口气,拿了衣物走过去。
“有劳了,放那儿就好。”她指了指旁边的晒药的架子,这会正好空着。
西泽一路打量着她,这张脸也并非是头一回见了,但看了还是觉得害怕,就像初见松影时一样。两个人都不是一眼和善的面容。
他放好了衣服也没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乞儿也注意他一直打量自己,以为他要说之前青龙镖船的事情,便问道:“还有事?”
西泽闻言抖了一下,随后快步走到抽水机边儿上,道:“苏……苏青姐叫我给你打水,我打好了水才能走,不然她该生气了!”
乞儿挑眉,这人似乎不像松影说的那般有仇必报,倒像个稚气未消的孩子般可爱,虽然也确实是个孩子。
看他卖力挤压着抽水机,她笑道:“哪便辛苦你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