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如逝

　　“凯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赵飞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饭桌上除了肖楷的其他人都立时抬起了头，王浩宇和武亦也注意到肖楷最近看手机的频率高了很多，包括现在，好不容易四个人又凑齐在一起吃饭了，肖楷的手机屏幕也在不时亮起。
　　此外，赵飞磊的女友还把校园歌手大赛网络海选的链接发给了他，按照指示他点开人气第一的音频，尽管主办方有意把参赛者的所有信息都隐藏了，但他还是立马辨认出自己室友的音色。自然，与肖楷认识的人也能听出来，这一消息越传越远，无数吃瓜群众慕名而来，听着肖楷的声音和另一个男生的交缠在这首《春夏秋冬》里，听着两个男声唱着：“春风仿佛爱情/在酝酿”。当事人或许没有多想，但瓜田里的大家却好似置身初春，被疯狂撩动着幻想，在口耳相传、投票转发和校园集市发帖的热潮中，《春夏秋冬》成了断层的人气第一。
　　丁予嵩是另外一个演唱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也为这个人气第一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在肖楷面前，他似乎不知道这一点，还调侃肖楷，“楷哥，你人气好高哦~”也全然不顾那些从“肖楷武亦”的坑里逃出来的磕学家，面上带泪就为他俩拉郎配起来。
　　肖楷想起对方欠欠的样子还觉得好笑：“楷哥，海选肯定稳了。下次就是线下了，我们起个什么组合名呢？”他倒不在意这个，只是让对方低调点，才海选只听个声音，现在在食堂吃饭就有些女生在盯着丁予嵩看了。

　　丁予嵩给他发了几个“饿饿，饭饭”的表情包。军训快结束了，由于丁予嵩进了仪仗队，这几天训练尤其密集。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肖楷估摸着他才下训。
　　“没谈。我吃好了，先走了。”这么说着，他起身在前台结了账，在室友们怀疑的目光里出了店门，骑着车直奔丁予嵩军训的体育馆，手机里给丁予嵩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那等我”。
　　没多时，肖楷就到了，大家都走完了，只有丁予嵩坐在一个出口的台阶上，低着头不知看着什么。肖楷有意把脚步声放浅了些，可快到跟前，丁予嵩还是抬头发现了他，很干净的一个笑容，尤其是在淡黄色的路灯下，肖楷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得清对方脸上细微的汗毛。他也不介意，上前几步拉住丁予嵩抬起的手，把对方从地上捞了起来。可丁予嵩像没了骨头一样，一头栽到他的肩膀，就这样保持了几秒，才闷闷说了句，“累”。
　　肖楷轻笑，顺着他问，“那怎么才能不累呢？”丁予嵩用头在肖楷肩膀上转了转，“你拍拍我就好了”。
　　肖楷从善如流，“以前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手已经放在对方背部的上方。但对方却不乐意了，从他身上弹开。肖楷明白自己的试探再一次惨遭失败：这段时间他发现有的时候提起以前丁予嵩不会生气，有的时候又会像现在一样抽抽的，搞得他过了这些天也依旧没摸清楚规律，只能默默把这一次纳入失败数据。
　　“晚上还练吗？”
　　“练。”对方扭着头，明显是故意不看他，回答得也很简略。
　　“来得及去食堂吗？”
　　“来不及，还不是你不来找我。”明明是丁予嵩自己让肖楷跟室友去吃饭的，现在却犯抽算小账，肖楷也不说话，就直直看着丁予嵩绷着的脸，手却从包里拿出一袋面包，本来是怕小鬼晚上训练完饿了提前准备的，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丁予嵩看着递到眼前的面包，像皮球泄了气一样没了脾气。两人并肩走着，回到军训的场地旁席地坐下，丁予嵩背靠在肖楷的背上，撕开袋子尝了口，果然是他喜欢的椰奶味。
　　“下次我要蓝莓的。”
　　“好，记住了。”
　　“啊——”丁予嵩突然鬼叫，体育馆内还有其他人，离得近的明显在往这个方向看了。肖楷也被吓到，身体侧了下，只看到对方的脑袋。
　　“楷哥，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糟糕。”
　　“什么意思？”
　　“下次还是带椰奶的吧，不喜欢蓝莓。”
　　这都什么跟什么，可恶的小鬼，谜语人一样。

　　可小鬼也是真帅，站在礼仪队的排头，笔挺地抱着一杆枪，走得有模有样的。军绿的帽檐下露出些碎发，眉眼是柔和的，皮带把腰束得明显，配合着厚底的军靴把腿显得极长。怪不得丁予嵩说有学姐专门来看他训练，还要加他微信。肖楷拿出手机默默拍了几张照片，坐在训练场旁一直到训练结束。看着解散后，丁予嵩提了水和包就向他这个方向大步走来——即使身边有几个同学想跟他交谈，肖楷的心情就莫名的好。
　　虽然礼仪队这边结束了，但丁予嵩依旧要回年级方阵。明天晚上就是红歌验收，丁予嵩在被选上礼仪队前被推上去做领唱，虽然现在领唱换了个男生，教官坚持让他参加：他身材高挑，也算会唱，加上他方阵又刚好是4的倍数，看着整齐些。丁予嵩没有拒绝，只是总在结束后让肖楷带着他吃夜宵。
　　等他俩到了排练现场，才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一团，争吵声不绝于耳。丁予嵩找到自己的室友，了解了情况，好像是学生会的过来看排练的学长学姐态度比较严厉，新生们被训了数次，有几个男生不服，本来训练到这么晚大家都挺累的，没控制好就吵了起来。因为红歌排练没有那么多要求，大多同学都穿着便服，现下已经有好几个在录视频了。
　　丁予嵩发现争吵中心有自己的室友，肖楷便让他去劝一下别打起来了，自己给武亦发了个简洁的消息让对方过来，便也朝着那边去了。
　　丁予嵩的室友薛峰正叫得脸红脖子粗，“五音不全不行啊，本来白天就够累了，你算老几在这叭叭！”学生会那边一个跟肖楷的男生也是上了头，骂的话更是脏得不行。肖楷隔了几步就认出此人，应该是1班的，以前武亦跟他吐槽过几次，这个男生要不是讨老师喜欢，凭他的做事能力和爱表现程度，根本不能留任。
　　配合着另一个比较瘦弱的室友，丁予嵩好容易才把薛峰拉住，刚准备让那个学长也冷静下，谁知对方还在冷言相讥，“现在的新生真是一届比一届差，娇生惯养，没有家教，妈的屁事都干不成，说几句还不愿意听，嘴巴倒是一个比一个会放屁”。丁予嵩拉薛峰的手刚放松了点，结果又被这样一激，直接挣脱开来，眼瞅着就要打上对方，却被直接拽住甩到后面。
　　除了就在薛峰后面的丁予嵩和他另一个室友，其他人都没看清肖楷这一连串动作。连薛峰和那个学生会的男生也愣住了，在场的除了丁予嵩，应该没人知道肖楷以前练过体育，虽然是短跑，但肖楷的力量训练也一直抓着，到现在还保持着锻炼的习惯。而让丁予嵩印象深刻的则是，肖楷曾淡淡地回答自己为什么不去上学的问题：“打架”。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不觉得肖楷是打击斗殴的坏学生呢？大概就因为，他始终觉得肖楷做什么都一定有原因，就像现在这样。丁予嵩只觉得肖楷帅得他呼吸急促。
　　“别吵了，大家都看着。”肖楷话是说给两边听的，却只向着学生会那一边的人。几个大二的部长之前一直插不上嘴，终于逮住机会劝了劝这个不靠谱的上级，大概是终于注意到新生们举在手里的手机，意识到影响不太好，男生才悻悻地退到后面，几个看起来亲切些的大二学姐组织大家先原地休息下，调整调整状态。
　　等大家都坐下来，武亦才姗姗来迟，看着坐在肖楷脚上的丁予嵩，一副“我就猜到你为什么在这”的表情。也不用肖楷再跟他解释什么，几个现场的部长知道自己无法控制癫起来的负责人已经跟他说明了情况，路上老谢也给他打了电话要求尽快在下训前处理好，降低影响。
　　武亦来到休息的新生前，也不管自己那位同仁，“各位学弟学妹，很抱歉今晚让大家心情不好了，我代表学生会跟大家道歉。前两年我也是在这里练歌，那个时候天气还凉快些，我天天都还想溜，所以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但军训是必须要完成的大学的第一个课程，这是没办法改变的，明天就是红歌检验了，后天就彻底结束了，大家再坚持一下，我们把心态放平，早点练完早结束。”武亦讲得很平和，脸上挂着笑，虽然不能缓解大家的疲倦，但总归比之前那个好，加上武亦拜托买能量饮料和糖果等小零食的同仁到了，新生的情绪好了许多。
　　肖楷动了动脚，丁予嵩昂起头看向他，肖楷指了指武亦的方向，意思是让丁予嵩学学成熟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后者却似乎全没领悟到似的，反手环着他的小腿，时不时还捏上几下。肖楷无奈，摸了摸丁予嵩靠在自己大腿上的头，对方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直到休息结束。
　　（处理结束的武亦：没眼看。转身走回学生会的那一拨人并假装自己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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