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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
京城吗？
“我没那么大的志向。”
祈辞冬微微扯了扯唇角，婉拒了。
与此同时，心中久久悬着的一块石头也悄悄落下了。
荣惟芝敏锐地察觉到了铅笔的不同寻常，却并不感到诡异，也不在乎她的异样。
过快的绘画速度可以用手熟勉强解释，铅笔怎么用都不消耗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
好在身为商人，只要有利可图，荣惟芝便可以不去追究其背后的逻辑是否合理。
这倒让祈辞冬少了许多解释的麻烦。
听到她的拒绝，荣惟芝笑意不减，继续道：“可在这里，祈姑娘就能安心地继续画像吗？他们会一直求着你缠着你，让你为他们失踪的女儿画像。”
那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谈论的不是那些思女心切悲痛欲绝的父母，而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祈辞冬看着面前唯利是图的少年，神情冷了下来。
“那就不劳荣公子费心了。”
说罢，她神情坚决地抬起头，便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荣惟芝身子一动，仍是挡在了她的身前。
祈辞冬知他还想劝自己，目光看向别处，淡漠道：“荣公子，不用多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祈姑娘若不愿去京城，我自然不再多言。我只是想说，为了报答你帮忙寻回惟兰的恩情，你可以继续留在这——房钱我出。”
“我记得祈姑娘你可是画一个时辰便要休息的，在客栈里，总之是要方便些。且此处有我的护卫，也不必担心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怎么样，祈姑娘？”
说完，荣惟芝微微歪了歪头，高束的乌发轻晃，扫到肩头。带着几分少年的俏皮，含笑看着她。
祈辞冬动摇了。
她现在身上只有半块金元宝了，且使用技能需要钱，她现在应该当省则省。不管这是不是荣惟芝的缓兵之计，她都不该为了一时意气，做出冲动之举。
祈辞冬最终点了点头，妥协了。
荣惟芝亲手为她推开房门，温声道：“祈姑娘若是缺什么，尽管开口。”
祈辞冬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又回到屋中，重新将画板解了下来，准备好纸笔。
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房门被叩响，是那些为失踪女儿求画的人。
“祈画师，祈画师……”
在荣惟兰被找到后，荣惟芝也就不再拦着那些求画的人，把他们都放了上来。
祈辞冬拿出沙漏放在桌上计时，而后开启了“人|肉照相机技能”，听着人们的描述，看着眼前系统建造出来的陌生人脸3D模型，全神贯注地飞快画像。
一张又一张，画的过程几乎没停笔，手掌边缘都蹭上了铅墨，模糊地黑了一片。
只有偶尔在模型还未建起前的闲暇里，她会看一眼桌上的沙漏。
待见到那细白的沙子将要流尽时，便及时停笔。
待对众人说要休息半个时辰后，便关了房门，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少顷，浓重睡意袭来，她沉沉昏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她准时醒来，继续画像。
午饭照旧还是绿蕊送来。
祈辞冬匆匆吃了几口便要继续画像，忙个不停。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祈辞冬再一次休息。
醒来时，打开房门，却是看到两个不速之客。
一脸严肃的高大皂吏，守在门口，见她出来，冷冷打量了她一阵，沉声问道。
“街上那些画像可是姑娘画的？”
祈辞冬犹豫少顷，回答：“是我。”
皂吏板着脸：“那就请祈画师跟我们去一趟县衙吧。”
祈辞冬被带去了县衙。
同行的，还有要看热闹的荣惟芝。
来到衙门，看到人来，身材敦实的知县立时上前迎接。
然而却不是迎接祈辞冬，而是荣惟芝。
知县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热情道：“荣公子大驾光临，幸会幸会。”
荣惟芝笑容得体，“祈画师画技高超，听闻其要来县衙画像，在下闲来无事，便来瞧个热闹。”
“这位便是祈画师？”知府眯起的小眼睛看向祈辞冬，“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画技实在是令人佩服。”
一番寒暄过后，知府说出了自己请来祈辞冬的目的。
“听闻祈画师能画出素未谋面之人的画像，不知可否能将那些贼寇的面容画出？那些贼寇可恶至极，有了画像，便可警示百姓，防止他们再将清白女子掳走。”
祈辞冬道：“我试试。”
她坐在凳上，竖起画板阻隔众人视线，而后铺上画纸，握紧铅笔，再次开启了技能。
一个见过贼寇的皂吏开始描述贼首李书文的相貌。
“这李书文身高七尺，生的膀宽腰圆。面容黧黑，一双浓眉直入两鬓，三角眼凶狠非常……”
随着描述，一个面容凶狠的男子模型逐渐出现在了眼前。
祈辞冬拿起笔，正要开画。余光瞥见一道人影站在自己身后，扭头去看，正是笑得眯起眼的知县。
“祈画师不介意本官看你作画吧，在下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画，实在是有些好奇。”
祈辞冬神情有些不自然。
因为荣惟芝说女子失踪案是官匪勾结，故而她自见到房门外的两个皂吏起，到现在便一直保持着戒备，紧绷着身子。
看到知府那看似亲和的笑，祈辞冬想到他背后将一个个无辜少女推入火坑，交到贼寇手中，身上只感到一阵发寒。
她不想这样一个人站在一旁看自己作画，更不想被他察觉到自己作画时随意改变的铅笔的异样之处。
正要斟酌言辞拒绝，荣惟芝先开了口，替她解了围。
“祈画师因要专心作画，不便有人在旁打扰，连我都不曾看过祈画师的作画过程。知府大人若欲观画，不如待画成再观。”
“竟是这样……”知府讪笑两声，挪动步子离祈辞冬远了些，“那本官便不打扰祈画师作画了。”
见他离开，祈辞冬松了口气。眼眸流转，不经意与荣惟芝对上了视线。
对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微微一笑，笑得些许意味深长。
祈辞冬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人脸模型上，执笔刷刷地画了起来。
整个衙门都安静了下来。
知府和众皂吏看不见祈辞冬画纸上的情形，一个个引颈相待。
他们都不敢相信，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画像，竟是是出自面前这个乡野丫头手里。
的确，祈辞冬在客栈期间的衣食质量大大提高，但十几年的饥寒折磨，并不是几天的锦衣玉食就能养回来的。
她如今虽是脸上长了一点肉，但看起来仍是面黄肌瘦，因为营养不良而头发枯黄，并没有什么可信度。
看着祈辞冬沉着冷静的模样，知县与皂吏等人都是半信半疑。
过不多时，祈辞冬画完，放下那由粗糙桌面做的画板，将画纸拿了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而后便听到一阵倒吸冷气声。
知县等人脸上均是露出了诧异惊愕，甚至是惊惧的神色。
祈辞冬默默看着他们过于剧烈的反应，不动声色。心想，果然，他们与这贼首是认识的。
众皂吏眼中怀疑退去，看着祈辞冬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
知县很快反应过来，神情恢复如常，笑得眯起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笑道：“早就听闻祈画师画技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荣惟芝笑道：“知府大人可知其他贼寇的相貌，趁此，可顺便让祈画师一道画出来，张贴城中，以协助追捕贼寇。”
那皂吏便又将见过的另外一个贼寇的样貌说了出来。
祈辞冬手扶着画板，静静听着，看着面前系统始终不能生成人脸模型，不禁抬眸打量了那皂吏一眼。
那皂吏似乎在努力回忆，说得磕磕绊绊，对祈辞冬对视一眼后，便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然而下一瞬又不经意与荣惟芝对上了视线。少年面如冠玉，微微含笑。
明明一副亲和有礼模样，那双眼睛却是冷如寒水，洞若观火，仿若一眼便能看进心底，看清那些暗藏的龃龉。
皂吏更是心惊，又慌忙看向了别处。
祈辞冬看着他那一脸心虚的模样，暗自冷笑，心下了然。
这人在说假话，所描述的外貌都是假的，所以系统始终没能生成人脸模型。
祈辞冬放下铅笔，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用拇指揉了揉中指的薄茧。
见她真能画出人像，他们便不敢告诉她那些贼寇的真实样貌了，生怕画像张贴出来，坏了他们的好事。
“这人鼻子旁……不是，是嘴边，长了一颗大痣……”
祈辞冬直接打断了皂吏的胡编乱造，“这人我画不出来。”
她语气冷淡，面无表情，镇定自若，气场俨然不似一个没有见识的十几岁村姑。
“换个人说吧，还请务必要要描述得准确些，不然的话，我是画不出来的。”
她特意咬重了准确二字，只听得那皂吏额上冒冷汗。
皂吏喉结上下一滚，犹疑地看了知县一眼。
知县语气一沉，道：“祈画师让你描述地准确些，你便好好想想那贼寇的模样。”
皂吏便又磕磕绊绊地描述了起来。
祈辞冬看着面前的系统，那微蓝色的光点只是在不停地交错旋转着，却仍旧没有生成一点人脸模型。
她便身子向后微仰，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皂吏。
“这个人我也画不出来。”
知县脸上堆笑，疑惑问道：“祈画师，这是何故啊？”
“只要描述的有一点差错，我便画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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