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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东嫤与江笠阳分别后回到自己的小院还未洗漱，正打算到院子里耍剑，就见祝妍在回廊上跟自己招手。
“娘亲！”东嫤把剑扔给一旁的仆从，一路朝着祝妍小跑过去。
“慢点儿，晚上出去干嘛了饭也不吃？”祝妍拉起东嫤小手，往卧房走。
“去找江笠阳啦，跟她一起吃了馄饨，不饿，”东嫤小跳步进了房门，到桌前倒茶水递给祝妍，“娘亲这么晚了怎么过来？”
“可怜你爹准备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着人来请还请不到你。”祝妍坐下来一边打趣一边注意东嫤的神色，果见女儿撇嘴还在闹别扭。
“打算一辈子不跟你爹说话了？”
“也不是，爹今天打我可疼了，伤好之前不跟他说话。”东嫤挥了挥左手，看着挺可怜。
“先洗漱了躺床上去，今晚娘陪你睡。”
东嫤一下子高兴起来，反正没练剑没出汗就不洗澡了，忙擦脸漱口，换了衣裳乖乖往铺上躺。
祝妍把女儿环抱住，拉过受伤的左手轻轻在腕上拍，“下重手责罚自然是不对，不过以你的脾性，不严肃对待恐怕当玩闹呢，可知道你爹为什么罚你？”
“说我不该为了达成不上学的目的说谎，还害大家都为我担心。”
“说对了一半，有时候不得不说谎，不代表德行有亏，但是谎言也需要辨别用途，这对你现在来说还太复杂，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要求你坦诚正直。”
东嫤抠抠手指，瓮声瓮气地说：“知道。”
“可知道这次搅了多少人的安宁？”
“嗯，奶奶为我担心，娘亲为我担心，逯儿还有嫣姨她们为我担心，还连累江笠阳也因为我被罚了。”
“那小子确实是被罚了，被老神医当着一众人的面打手板，可不比你挨的轻。”
“嗯，所以我今晚找她赔罪去啦，出门走得急没带逯儿给的蜜饯，下回给她尝尝。”
“数了一圈，偏落下一个人，以为你爹不为你担心？”祝妍捋了捋女儿散在颊边的碎发，扯扯脸不让撇嘴。
“那也不能打我啊，太疼了。”说着委屈劲儿上来又要掉眼泪。
“你爹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请医来看，没缓过劲儿就往悬济医馆差人请老神医，我和你奶奶到你院子里的时候，神医已经在给你把脉了，你说你爹着不着急？”
悬济医馆距离将军府说远也不远，走路过来约摸一炷香，说近也不近，毕竟神医年迈，行动不比常人方便，马车一路接进来也得一盏茶。
“不想上学就好好说，想什么法子不好往自己身上打主意，你乱吃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怕疼了？”
越想被一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不爱惜自己身体就越来气，说完一记脑瓜崩弹在东嫤脑门儿上，可响。
“啊！”
“别说你爹，娘也得罚你，不过看在你已经挨打的份上，就先免了。”
东嫤右手猛搓脑门儿，“下次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
“不敢撒谎了，也不敢让这么多人担心啦。”
祝妍气不过又戳了下她脑门儿，“这是重点么，重点是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达成目的的方法有很多，永远不准把伤害自己当成手段，记没记住！”
“记住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祝妍一脸嫌弃地瞅着蔫儿巴的女儿问：“这么文绉绉的话，谁教你的？”
“爹爹，今天教训我的时候这么跟我说了。”
“呸，还受之父母呢，自己毁伤不得，父母就可以了？别听他的，让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因为受之父母，是因为身体是你自己的，就是要爱惜自己，明白吗？”
东嫤连连点头，祝妍握过那只缠着纱布的左手，轻捏几下问：“还疼不疼？”
“有点儿，不过比挨打那会儿好多了。”
“这回长记性了吧，”祝妍把东嫤的左手收回被子里盖好，“你犯了错该罚，但也不该是这样罚，所以今晚你爹也得罚。”
“罚什么啦？”东嫤一下子来了精神。
“让你奶奶也揍了一顿呢，今晚罚他自己思过，”说着祝妍自己也躺下来，“睡觉！”
东嫤乖乖闭上眼睛，心里没来由地高兴。
翌日清晨，东嫤起来后看娘亲不在身边，问过服侍的婢女才知道，去接点卯回来的将军吃早饭了。
东嫤去奶奶那里请安吃了饭，又得了一通安慰和训导，再三保证下不为例，才给放出来不用在老夫人屋里听经，转转悠悠想着逯儿现在正上学，江笠阳估计也忙着，就自己没事干。
想练功的时候听杂役说后院正在挖土建场子，是东将军授意专门开出来给小姐练武用的。东嫤听了心里痒痒，打算往那处去，就碰见东磬海迎面过来叫住她。
“上哪儿去这么毛毛躁躁的？”
东嫤一下收敛，莫名紧张得左手上的伤都疼起来，“爹。”
“走，回屋。”
东嫤亦步亦趋地跟着腾挪回自己屋里，看东磬海绷着脸，心里又有点委屈气闷无所适从。
东磬海本来找东嫤就不是为了再把孩子训一顿，看女儿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太严肃，又因为拉不下脸来道歉而不太好意思，只得伸手把东嫤拉到桌边坐下。
“手给我看看，伤好些了没？”
东嫤哪有力气去跟五大三粗的东将军抗衡，只能乖乖坐着任由东磬海拆开纱布查看伤势。原本就只是破了点皮，不过消肿后的淤青没散，小手掌上布了一大片，看着还是疼。
东磬海摸出怀里揣着的膏药，抹在东嫤手上慢慢揉，“这是悬济医馆给配的化瘀膏，听说见效快还不疼，给你试试。”
东嫤吸了吸鼻子，看着自己的手没接话。
“听说某人伤好之前都不打算跟我说话，也不知道这个药膏能不能让我快点跟她说上话。”
抹好药膏之后东磬海把药膏收起来，叮嘱到：“已经结痂就不用裹纱布了，早晚用一次化瘀膏就行。”
“不把化瘀膏留给我吗？”东嫤错愕看着她爹把膏药揣回自己兜里。
“留给你还怎么套近乎，你爹亲自给你抹岂不更有诚意。”
东嫤撇撇嘴憋着笑自己搓手，东磬海给自己倒了杯水，“下手太重确实是爹不对，还怪我不？”
“要原谅也不是不行，那你得答应我个事儿。”
“你要实在不想上学缓两年也行，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卜家逯丫头已经……”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要说这个呢，”话没说完让东嫤给截住了，“我想去上学了！”
东磬海：“……”
不怪东将军语塞，闹这么一回还挨了两次疼，到头来是心甘情愿白折腾，很难想明白东大小姐到底图什么。
东嫤顶着亲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信誓旦旦地补充：“你之前不是说学宫也有练武场，我想明白了，那里也能学武艺还能教识字，多好，是吧！”
“你是想追着逯儿那丫头跑吧，怎么，身边的玩伴眼见着个个有出息了，不甘落于人后？”
“嘿嘿，反正我现在愿意入学了，正好称了你的心嘛。”东嫤殷勤地给东磬海把茶水续上。
“这事儿现在我说了可不算，你得去问你娘的意思。”东磬海又把兜里的药膏摸出来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你娘也不见得会答应了，你要想上学得自己去跟你娘说，药膏自己记得抹啊，你爹军营里还有事儿，走了。”
愿意搭话了，就说明已经消气了，上药的时候看并无大碍，剩下的药膏自己抹就好了嘛，将门虎女哪有那么娇气。再说他昨天才被罚了一晚思过，可不想再独守空房。
东磬海大步一迈，走得叫一个脚底生风。
东嫤目送亲爹飞速离开，抓过药膏心里纳闷儿，决定去找娘亲问个明白。
这一问可不得了，在老夫人那儿闹得不可开交。祝妍正与老夫人聊天呢，就见东嫤风风火火跑进来，嚷着要去上学，祝妍可不惯着她的臭毛病，以大病一场需要静养为由把人给扣在府里，别说出去上学，连门都不让出了。
之前说的“娘也得罚”原来是罚在这儿了！东嫤趁着在老太太面前，一个劲胡搅蛮缠，企图借奶奶的宠爱在娘亲面前挣点机会，没成想这回奶奶也不惯着她了，认为是应该略施小戒。
“不行不行，我就要去上学！哪有好人家不让孩子去上学的！”
“哪个好人家的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可由不得你，看你还敢不敢拿身体开玩笑。”
要不说知女莫若母呢，祝妍这一下算打在东嫤七寸上了，不能出门本来就已经够让她难受，最要紧是不能和卜逯儿一同入学宫，真有种被玩伴丢下的感觉。
东嫤不敢犯浑，生怕真像爹爹说的那样等两年才得入学，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学习不惹事生非，好说歹说，这顿禁足责罚还是免不了，好在祝妍有所松动，做出了三个月后与晋王爷家小郡主一同报到的让步。
“可是……”
“再可是就明年去！”祝妍也来了脾气，这小兔崽子记吃不记打，不踩着痛处好好教训一通看来是不会长记性。
东嫤一下子又蔫儿巴了，祝妍看她安分下来不再闹腾，才出言安抚。
“你爹想着你还要在家呆一段时间，专门着人把后山给你开出来，在家待着也不耽误你练功，不正合你意？”
东嫤缩在老夫人怀里接过糕点怏怏应下。
老夫人摸摸她的鬓角也劝说：“你不是一直嫌爹娘时不时教的一招半式不够用，现在好了，也不用天天往外跑了，你爹娘有时间就能教导你，趁这段时间也好好练练，进学宫之后也好有武艺傍身不是？”
“奶奶，我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卜正阳都打不过我呢。”
“好好，小嫤丫头厉害啦，不过这回可得听你娘的，罚你在家关几个月，你自己说应不应当？”
东嫤啃着糕点，不情愿地点头，无法反驳。
吃完点心，怕被留下来听经，借观练武场进度的名头跑出来，烦心自己两头受罚不讨好，在院子里踢完石砖踢草皮。
一会儿转圈踱步，一会儿蹲下挠脑瓜想法子，这回可不敢往自己身上打主意了，可一时又想不出法子，又不愿意安安分分关在家里，可给小丫头愁坏了。
只得原地耍一套拳法解闷，烦透了啊啊啊啊！
东嫤被禁足在家这几天跟着爹娘学了好些招式技巧，东磬海也确实信守诺言每天都抽空对东嫤指点一二，当是满足女儿心愿的同时，消解一点被禁足的烦闷。
学宫里降低了射箭课程的年龄门槛，为了跟上三个月后的进度，东嫤也开始做力量训练，练习拉弓。按理说三个月后的课程不用现在追，但东大小姐追的是卜逯儿的进度。
东嫤一边绷紧手臂一边想，逯儿下学回来从门前经过时有没有想起她来？明明两家临街对望离得这样近，自上次夜市一游之后竟快半个月没见了。
中途发生了许多事，早知道禁足之前先去看看逯儿呢，或者自己不那么急吼吼地闹上学，说不定还不会被禁足。
东嫤思忖着，完全把娘亲早就说过要收拾自己的事抛在脑后，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在练武场把她爹做的小弓拉得嘣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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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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