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沂

　　下午四点三十分，她们准时出发。

　　阳光仍是发烫，好在不如午时那般灼人了，唐梨骑着电动车按照宋沂的导航往一处沙滩开，车子停在沙滩外的停车场，两人往里走。

　　海边全是人，沙滩上漫步、海水里嬉戏、堆沙堡、拍照，海面上漂着不少摩托艇，随着海浪起伏。

　　唐梨蹲下来看沙子上横行的沙蟹，指甲盖大小倒是跑得飞快。

　　宋沂开始打电话，不远处一个黑脸膛的中年人的电话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抬头四顾，唐梨看见了回头轻扯宋沂的裙摆，宋沂低头看她，唐梨伸手指指那个男人的方向，做口型，“在那边。”

　　宋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时黑脸膛中年人四顾的目光也停了下来，看向她们的方向，朝她们招手。

　　“走吧，”唐梨拍拍手上的沙粒站起来。

　　两人踩着沙粒往前，中年人走过来带着她们往他摩托艇的方向走，一边问她们骑过摩托艇吗。

　　唐梨摇头，她过去是个工作狂，还喜欢追求完美，根本没空旅行，也就更谈不上会骑摩托艇了，后来身体不好辞了工作在家休养，也没出门去玩，身边的宋沂也在摇头，跃跃欲试的模样。

　　“一辆摩托艇只能载两个人，我先带你们各自熟悉熟悉，等你们都会骑了再一起骑着玩怎么样？”中年人提出建议。

　　“行，”两人觉得很合适，点头同意。

　　“谁先？”中年人脱下脚上的拖鞋放在载摩托艇的小车车轮边，然后摘下头上的帽子，把帽子和手机放进小车的车斗里，“要把救生衣穿上哈，”他又从车里拎出一件橙黄色救生衣，颜色有些深，似乎是半湿的。

　　“你先吧，”唐梨说道，她自己兴趣不高，于是看向宋沂。

　　“好，”宋沂也不和她客气，把包和帽子递给中年人一起放进车斗里锁上，然后弯腰脱鞋，把鞋子放好后她直起腰，身边的唐梨碰了她一下，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掏出一件轻薄的防晒衣递给她。

　　“穿上吧，太晒了。”

　　唐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从橙黄的半旧救生衣上收回来，滑过她水墨风的吊带长裙和裸露的脊背，然后移开，宋沂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海水。

　　“好，”宋沂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来穿上，“谢谢。”

　　她的兴奋和好奇让她忽略了这一点，去海上骑摩托艇肯定会打湿衣服，裙摆有内衬勉强可行，但上衣没有，确实需要一件衣服来遮掩一下，而且也能把她的背和半湿的救生衣隔开，好在唐梨记得，避免了之后可能出现的尴尬。

　　“走啦，”宋沂穿好救生衣对唐梨说道。

　　“去吧，”唐梨摆摆手。

　　宋沂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脚趾蹭着沙粒，“还有一件事。”

　　唐梨愣了一下，突然跟宋沂心有灵犀，她挥挥手里的手机，说道，“我会记得给你拍照的。”

　　宋沂笑了起来，回身跟上中年人的步子走了。

　　唐梨看着宋沂拎着裙摆上去，看着中年人扭动车把，摩托艇往前开，看着海水翻涌，摩托艇在水面上留下一条泛着白沫的痕迹。

　　她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索性脱了人字拖垫在沙滩上坐下，看摩托艇越来越远。

　　今天出门时她带了件防晒衣，团成一团塞进车篓里，为着玩水以后如果衣服被打湿了也有得补救，虽然她的衣服即便是湿了也不怎么透。

　　她习惯于稳妥，未雨绸缪，虽然很多时候准备的都用不上，但她下一次依旧会备好一切，以防万一。

　　这次不就用上了吗，她觉得很好。

　　摩托艇开远了掉头又往回开，唐梨打开手机拍照，画面不是很清晰，于是她放大了点捕捉宋沂的脸。

　　小艇上的驾驶员已经变成了宋沂，中年人坐在后面指挥，驶过这一片时宋沂转头举起一只手挥舞，朝这边笑，唐梨把镜头对准她，按下快门。

　　有浪打来，小艇被高高的抛起然后落下，宋沂挥舞的手急忙落下去稳住方向，专心盯着前方，唐梨觉得滑稽，按下快门，又拍了一张。

　　接了任务这两张可不够交差啊，唐梨干脆站起来，赤着脚跟着摩托艇走，一边走一边抓拍，镜头里宋沂的背影越来越小，然后忽的一个转弯又开回来，唐梨眯起眼睛，手里响起一连串的快门声音。

　　小艇越来越近，相机里宋沂的脸愈渐清晰，，在最清晰的时候小艇停了下来，中年人跳下来把小艇推近岸边，宋沂提着微湿的裙摆下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小心地往前迈步，裙摆上的海水滴落在她的足尖上。

　　唐梨拍下这一幕，从手机后抬起头来。

　　“我会了，到你了，”宋沂走到她面前，脱下救生衣递给她。

　　“好，”唐梨把手机交给宋沂，又摸摸裤兜查看身上是否还有其他要提前拿出来的东西，两个裤兜摸着都是空的，烟盒和打火机她停车时放进了车座下面，未雨绸缪嘛。

　　她摘下帽子和挂在帽子上的墨镜递给宋沂，接过救生衣穿上系紧带子。

　　“要我帮你拍照吗？”宋沂问她。

　　唐梨没回，因为宋沂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连连摆手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没事，”唐梨摇头，踩着潮水往摩托艇走。

　　她对这些活动兴趣不大，但该有的好奇还是或多或少留存着一点，她涉过海水走上去摸摸车头，中年人扶着艇身示意她坐上去，她道了声谢迈腿坐好。

　　马达开始嗡鸣，艇身微微震动，中年人拧动车把，摩托艇劈开海水往远处开去，有水流漫上来浸没她的脚趾，又随着摩托艇的摇晃被甩出去，他们驶离海岸。

　　前几分钟是中年人在开，一边开一边给她简单的介绍驾驶方法，唐梨听下来觉得和开电动车的方式差不多，几分钟后中年人介绍完了问她，“要自己开吗？”唐梨点头，说，“好。”

　　唐梨从中年人手下接过车把，开始自己驾驶，确实和开电动车一样，只是路况差了点而已，唐梨瞧了眼四周起伏的海浪，熟悉了驾驶方法后拧动油门加速。

　　前方的海水被暴力的破开，唐梨脊背低伏稳住身体，海水往四周飞溅，有几滴溅在她的脸上，唐梨伸出舌头舔了舔，嗯，咸的。

　　会开了便觉得没意思了，唐梨在一处山崖边掉头往回开，最后稳稳停在了最开始出发的地方。

　　宋沂不在岸边，应该是去哪个阴凉的地方坐着了。

　　唐梨长腿一迈准备下去，中年人叫住她，“不是说你们各自会开了再一起开一次吗？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叫你朋友。”

　　唐梨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她收回起身的动作坐回去。

　　中年人叮嘱她道，“你们一会儿不要开太快了哈，要注意安全。”

　　唐梨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回道，“好。”

　　中年人这才转身离开。

　　唐梨目送着中年人走过潮水覆盖的浅滩，走过布满沙蟹的沙滩，然后往沙滩后的小丘走，那里摆着一排桌椅，然后她看到了宋沂，宋沂正在一张桌子前和人说着什么，中年人叫了她一声又说了句话，应该是在叫宋沂来她这里，宋沂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顺着小丘往下，经过她们放东西的小车时从里面拿出另一件救生衣穿上。

　　她还是打着赤脚，没涂甲油的脚趾在日光下透着粉色，白皙的脚背上沾着细沙，她踩着潮水走近，潮水在此时上涌，淹没她的脚背。

　　“你开我开？”宋沂走过来站在摩托艇旁抬头看她。

　　“都行，”唐梨无所谓。

　　“那你开吧，刚刚那师傅和我说我的技术没你好，叫我尽量让你开，”宋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郁闷。

　　“我给你当司机还不好啊，”唐梨看她，“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坐我开的车的。”

　　宋沂爬上来一拍她的背，“我倒要看看你的技术有多好！”

　　唐梨拧油门，摩托艇离开海岸。

　　太阳已经西斜了，虽然还算不上落日，但日光渐弱，云彩变幻了形状。

　　“可以快些，”宋沂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唐梨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腰上宋沂的手，“那我加速了，”回答她的是宋沂收紧了些的手臂。

　　唐梨微微伏下脊背，摩托艇加速，背后的人搂紧她，把身体靠在她的背上，她能在肩膀靠下的一小块地方感受到起伏的呼吸，另一个人的心脏贴着她在跳动。

　　海风吹起她的额发，吹起一道道海浪，从这个角度看海像是在看一处山脉，群山汇聚，山峰高耸林立，山脊起伏蜿蜒，她们在群山里穿梭，压碎沿路的山峰，落石四溅。

　　她们顺着山脊往上来到山顶最高处，冲出悬崖狠狠砸进下面的山谷里。

　　唐梨因为这一撞呛了一大口水，齁咸，小艇停了一秒沿着海浪继续往前，唐梨掉头离开这片被海浪占领的区域。

　　“还好吗？”她吐掉嘴里的海水问宋沂，海浪声太大了她不得不提高声音。

　　宋沂自她背上抬起头，双眼闪亮，大声回她道，“刺激！”

　　唐梨轻轻地笑。

　　……

　　6月22日，晴。
　　海水翻涌，摩托艇随着海浪左右摇晃。
　　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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