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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女人声若洪钟，气贯长虹，洞内的烛火晃过她头上的簪花，一线微茫点亮薛九的眼底。
黯淡的黑色瞳仁在色彩的刺激中有了光芒，被绑在玉柱上的少年缓缓睁大了眼，朦胧的身姿在他视野中逐渐清晰。
他并没有期待过玄丝能找到这里，但意识到她是真的出现后，薛九的脸上也就有了对生的渴望。
玄丝还背着他弄丢的草药背篓，看着是一路寻过来的。
死是不怕的，可若能活着，那不是更好。
“尊、尊者……”
裂开的染血嘴唇颤巍巍地抖出声音，薛九看到玄丝走了过来，她抬手一挥，绑在自己身上的粗绳全部断裂。
没有了捆缚自己的支撑力量，已经浑身无力的薛九当即摔了下去，被玄丝接入怀中。
她接过了薛九，在浓烈血腥气中还能辨别出一丝花香，好像只要这香气还在，他的生命就不会轻易折断。
玄丝看到薛九后，就没有再去注意洞府中的双头虎怪与伥鬼。
这两手底下还有几十个作恶的小妖，这些妖怪本来在灶房料理人肉，现在听从召唤，都拿着刀枪棍棒围拢。
虽然对于玄丝能够突破毒雾，寻得洞府具体位置感到惊讶，但双头虎怪还是拎起自己的劈山刀，凶神恶煞地拦住了出路。
眼前这女子长得不错，但这种总归是花瓶，修为都修到皮囊上去了。
“还有小菜自己送上门，挺好！剥了皮做个灯笼，肉就挑胸前的，那肯定好吃！”双头虎怪抖擞一笑，引起周围小妖的一种起哄。
玄丝这次学聪明了，知道先探查便宜徒弟的身体状况，她只能断定很不好，这次是真的需要仙丹灵药来投喂。
否则，她都怕薛九挺不过去了。
耳边还传来妖群的叽叽喳喳声，她将薛九遮挡眼睛的散发挽到耳后，对方窝在她怀里，气若游丝地交代。
“要、要是我撑不住，希望尊者……将我与师父，埋在一处。”
“说什么屁话呢，我不会把你养死的！”
这可真是触她霉头了，玄丝大吼一声，先是用法力止住薛九身上的血窟窿，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薛九心知对方不爱听这话，也就不提，而是断断续续地说，这洞府里有很多值钱的东西。
玄丝决定把这洞府洗劫一空，对面的双头虎怪终于等不及了，挥刀当头劈来，携带奔雷疾风之势。
薛九害怕玄丝分心，没有注意到这杀招，他刚要开口提醒，只见玄丝面无表情，冰冷的绿眸斜上一瞧。
刹那间，巨大的灵力爆发而出，她一招一式都没有出，仅凭身上激发的灵力就将双头虎怪击飞数丈远。
厚重的刀咔嚓断成三节落地，虎怪两颗脑袋都嗷嗷叫着喷出血，显然五脏六腑都被震破。
就这瞬息间，伥鬼和剩余的小妖看见了，本来还狂欢的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
“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神女娘娘赎罪啊！小妖以后再也不作恶啦！一定洗心革面，供奉神女娘娘的牌位，给您造像积阴德！”
伥鬼本就没有虎怪有本事，他通常就是用化形术和嘴巴骗人。他很会见风使舵，以前也靠着示弱装可怜这招，骗得一些修士和捉妖人的怜悯。
放过他的人，都以为他会改过自新，事实上，他依旧胡作非为，还收下更多残暴的妖魔，一步步壮大自己。
伥鬼把弱小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含着眼泪，学着那些被自己吃掉的人说过的求饶话。
玄丝看回怀里的薛九，她是想看看这心善的孩子会不会给伥鬼求情。
事实上，她已经做好决定，不管求不求，这个妖洞她灭定了。
很好，薛九没有吭声，虽然他的眼里似乎有着不忍。
玄丝没有去看这群妖魔，她掐诀念咒，指尖凝光，洞顶上方传来车轱辘阵阵碾过一般的雷声。
伥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管他求得有多卖力，装得有多柔弱，眼前这个女人并没有菩萨心肠。
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只有杀意。
轰隆劈下的雷电状如游龙，将洞府内的妖怪全数歼灭，它们没有一个逃脱出去，眨眼间就灰飞烟灭。
生与死仅在她一念之间。
“薛九，有时候心软是大忌，这是师父给你上的第一课。”
“……是。”
“想救人可以，掂量自己够不够格。行善，也得强才行。”
“是。”
他以为玄丝是不懂善恶这些的，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强到跳出这些因果轮回了，所以从不在意。
师父薛碇到底给他求来了一个怎样的神明？或是外魔？
玄丝将薛九放在软皮榻上，一改先前的肃杀，她笑嘻嘻地将洞内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打包了。
那根顶天立地的玉柱，也被她一掌震碎化成一块块的玉石。
在洞内的箱子里找到几个法宝袋，把这些都装好，将草药背篓也丢进去，她看向薛九，捏着对方的脸。
“不能睡，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好，我、我醒着。”
说出这句话已经是勉强，但薛九不想让玄丝担心。
打包好了东西，玄丝抱起他飞身出洞，刚翻过山坡，就听到了哭哭啼啼的幽怨声音，还嗅到很多香火气。
天上飘散着烧纸的灰烬，玄丝从云头往下，看到十多名凡人跪在一处烧纸钱，还供奉了一点瓜果。
她不打算搭理，正要走，怀里的少年开口了。
“尊者，能不能问一问。”
“你怎么不担心一下自己？”
“我一下子死不了的。而且，帮助别人，也是会有福报的。”
她是不在意什么福报，不过她问道：“像你说的积阴德有善果，会让你有福报吗？”
薛九愕然，柔软一笑，“嗯，会的。”
玄丝生怕自己不如他意，他现在这个状态能随时背过气去。如果福报能给到徒弟，她也愿意做一做的。
于是她也就腾云落下，向着痛哭的凡人们喊话。
“你们来这哭丧干什么？和前面妖洞里的妖怪是一伙的？”
她前脚灭了妖洞，后脚就有人来奔丧，的确是奇怪。
薛九听了她的话，无奈地闭上眼，算了，能张口问已经很好了。
其中一个老大爷看到是从天而降的人，以为是大神仙，连忙带着周围的人向着玄丝磕头。
玄丝还挺受用的，笑着让他们起来。
老大爷擦着通红的眼睛，讲明了来意。原先这片地方全是毒雾，大家根本进不来，他们也清楚往山坡翻过去就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妖洞，里面是双头虎怪和伥鬼。
大家都是附近村里的人，这半年来，亲朋好友接连被妖怪捕食。也请了捉妖人和修士，但都是一些修为平庸者，没办法剿灭妖洞。
修士给了一张符，说哪天双头虎怪被灭，这张符就会燃尽。
就在玄丝除妖后，老大爷家的符就燃了，他欣喜若狂，召集失去亲人朋友的村民们过来祭拜。
但由于害怕还有残余妖怪，他们也只敢在这里烧点纸，以表心意。
“那妖洞里的妖，我全灭了，你们以后不用怕了。”
玄丝一句话，让以老大爷为首的凡人们惊惧不已，随即又对着她连连叩拜，说着神仙显灵，造福凡人。
老大爷吸着鼻涕，抖着满脸褶子，恳求道：“仙人能不能把我儿和其他村民的尸身带出来？共有十九人，当然，有的可能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我就想着安葬他们，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玄丝不想管，还是薛九央求的。
她背着薛九又跑了一趟妖洞，这次把能找到的尸体都打包带出来，就是看着格外血腥。有些家属直接被吓晕过去，有的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依旧是在薛九的建议下，玄丝把从妖洞里面搜刮来的钱财分给了村民们。
她仅仅给自己和薛九留了一块玉石当做眼下一个月的生活费。
“你这个败家徒弟，算了，能给你积德就好。”她嗔怪着，却没有真正的恼怒。
反正她会去捉妖赚钱，这难不倒她。
在这一次的事件中，薛九对玄丝大大改观，脾气虽暴躁却听劝，对钱财并无执念。
玄丝能向恶，也能向善。他开始庆幸，这样不知深浅的外界神，是与他有了联系，而非邪魔外道。
“谢谢师父。”
“咦，你叫我什么？”
“师父。”
“哎！”
要不是看对方重伤，她可能会使劲薅他圆溜溜的脑袋。
叫师父叫得真好听，她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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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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