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有曜月出皎

作者:闲心梦长纸上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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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事有转机


      “我儿未曾冒充皇族!”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向殿外,只见一位女子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白玉坛。“他就是皇族!”
      她面容清丽,神情却同时兼有刚毅与柔情,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与果敢的光芒。是齐王妃来了。她走进殿中,身后的影子被越拉越长。

      四皇子撇撇嘴,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又有好戏看了。”
      太子往身后侧了头,小声提醒:“四弟切勿多嘴。”

      在众人的目光中,齐王妃走到殿中央,向主座上福了福身,“臣妾未及通传便擅自进来,还请圣上恕罪。”她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李言,向他一眨眼,示意他安心。
      太后不由得抬高下巴,嘴角紧绷,翻了个白眼。她来得可真是时候,也好。
      “弟妹快起,来人,赐座!”辰帝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方才齐王妃说的话,喜的是虎符估计能收回来了,他抬了抬手。“弟妹突然回京,可真是赶巧了。”
      有宫女在右相之上加了个座,主座上都已经坐满了,座位只能加在众臣之首。
      右相看着齐王妃手里的白玉坛,不由得问:“王妃带的这是何物?”他还以为是什么中秋贺礼来献给辰帝的。
      “这是王爷的骨灰,”齐王妃入座后摸了摸白玉坛,深深叹一口气,“南北休战之后,军中曾数次组织人手去交战过的十几城附近搜寻将士们的遗骸,百姓们也自发加入,帮助英烈们魂归故里。”齐王妃的声音低沉而哀怨,所说的话就像一曲悲歌,凄美悠长,字字句句湿润在座武将的心田。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武将中有人甚至偷偷抹起眼泪,尤其是通义侯,就差没嚎啕大哭了。有人心有不满,也不敢出来多说什么,怕引起群愤。
      辰帝低下头,在膝盖上拍了两下,似乎也在惋惜将士们的生命,“朕一定不会亏待众将士,明天上朝朕就命各州长史一起负责此事,送英烈们回家!”各州发放的抚恤金则是之前就已经吩咐过了。
      “王爷的遗骸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臣妾,臣妾便送王爷回家,打算回去就葬在齐王府院中的梨花树下。”齐王妃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就像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太后这会心里恼极了,几次三番插不上话,面上还要做出镇静的样子。
      辰帝一听齐王妃说的话,立马接话:“二弟怎能葬在自家院里,国之忠臣当葬入皇陵,都怪朕思虑不周,怪朕!”他仿佛一副现在才想起这事的模样,早不知干什么去了。
      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可以进入今天的正题了。“今日正是阖家团圆之际,不知圣上心中是否有在挂念自己的弟弟?”齐王妃开始给辰帝递话。
      一听这话,辰帝自然是顺着话说,毕竟他对齐王确实亏欠颇多。“朕自然是惦记着二弟的,祠堂供奉都不曾少。”
      “可圣上就是这般惦记的吗?王爷生前为国为民,何其忠勇,死后却还要被奸人污蔑,平白污了身后名。”齐王妃不似之前柔弱温婉的模样,越说声调越高,最后说到情绪激动处,她走到李言身边跪下,“王爷不曾做过有悖国法之事!我儿也并非冒名顶替之人!”
      怪不得今天突然出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太后心里一阵鄙夷,想拿兄弟情压辰帝,真是可笑,待太医们过来,看你们怎么说。
      大臣中又开始窃窃私语。
      “说不准真是郑医令撒谎。”
      “本官也愿意相信齐王妃。”
      “齐王妃当真是烈女子!”
      终于太医署有几名太医被带到忘忧台殿中,两排人齐刷刷跪在李言、郑医令、齐王妃身后。太后一看这人证都要齐全了,赶紧问话:“你们几位都是当年言世子入宫之后出入过凤仪殿的,当是见过言世子刚出生时的模样,你们说,言世子是早产儿吗?”
      不等几位太医发话,齐王妃就接话道:“我儿怎么可能是早产儿?”她不能给其他太医一点说话的机会,她指着郑医令说:“臣妾不知他为何要污蔑我儿,但今日我必定以性命维护。谁要敢动言儿,就从我尸身上踏过去!总之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我就说言世子怎么可能是假的,我相信王妃!”通义侯一见齐王妃这副刚烈的模样,更加相信了是郑医令在诬陷世子。“我等随齐王在沙场出生入死,今日真是见不得世子被诬陷,臣也愿以项上人头为世子担保!”说着他也走上前来,跪在了齐王妃旁边。
      眼下整个气氛都因这两番话变得沉寂而压抑,跪在后面的几名太医根本无人敢出声,这情形谁敢出来指证李言。
      齐王妃和通义侯的一席话听得太后火冒三丈,有人证在竟还能颠倒黑白,她催促几位太医:“说啊,你们几个倒是说话啊!”
      几个太医被逼得没有办法,不开口是不行了,“言世子、世子并非是早产儿。”说完几个人都埋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太后气得脸色通红,她双拳紧握,仿佛要把手掌捏穿,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气急之下她慌得口不择言:“那你呢?你、你敢对天起誓吗!”
      原本自宴席开始李萤都没发过话,她在等一个时机,眼下已经到了,她赶紧把桌上的酒杯倒扣,郑医令收到李萤的信号正要发话,“臣”字刚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李言竖起右手:“臣对天起誓,若臣并非齐王与王妃之子,今生所求,皆不可得,今生所愿,皆不能成。”
      郑医令赶紧接话道:“言世子身份确实无误,是太后,太后以臣妻儿性命相要挟,逼迫臣诬陷言世子的!”

      这乐子给四皇子看笑了:“这大戏是一出接着一出啊。”
      太子恨不得把月饼塞他嘴里,他向身后伸出手敲了敲四皇子的案台。

      郑医令反水来的太突然,太后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说出个“你”字,倒是辰帝问起来:“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就不担心妻儿安危?”
      “臣自然担心妻儿,只是方才听齐王妃言及齐王,心中感慨万千,齐王妃都以性命作保,那性命不保的是臣啊!臣若今日血溅忘忧台,妻儿又当如何?是以只能将事实和盘托出,望圣上明察!”郑医令急忙解释,言毕把头伏在双手上。
      辰帝不可置信地转向太后:“母后,此事当真?”
      太后惊慌得说不出话来。她确实派人绑了郑医令在宫外的妻儿。

      李萤调查皇后遇害的幕后黑手,但始终没有头绪,就想着多看看太医署的药材出入记录,这天正翻阅着,见郑医令垮着一张脸,心不在焉的。“你这药材称错了吧?”李萤把簿册卷成一团敲了敲案台上的称。
      “是是是,看我,老糊涂了。”郑医令一面点点头,一面又把药材倒回筐里,结果倒错了,又是一通手忙脚乱,他肯定是遇到事了。
      于是李萤问他究竟遇到了何事。
      郑医令自然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毕竟事关李言的身世。
      但李萤猜到或许是太后要搞事情了,毕竟要说这郑医令比之其他人,也就这点特殊,他是李言出生时唯一在场的外人。
      李萤想打消他的顾虑,但又不能直说。“郑医令,你看这大茴与莽草,长得如此相似,要是互换,”李萤意味深长地点点了案台。“会如何?”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李言的身世了,郑医令一听就明白了。
      “莽草有大毒,误用会致死。公主千万小心。”郑医令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暗示李萤。
      看来郑医令有可能是被监视了,得想个法子才行,李萤就接着话说:“凤仪殿小厨房有不少大茴,不知里面是否有莽草,不如郑医令替我看看?以免误食。”
      郑医令忙不迭伸出手:“下官岂能推辞。公主请!”
      到了凤仪殿,确定没了耳目,郑医令就老实交代了,原来是太后绑了他的妻儿威胁他,眼下甚至都不知道妻儿被关在哪里。他既不愿有愧于齐王,又担心妻儿,陷入两难境地。
      很快李萤就替他想了一个办法,“你先佯装答应太后,但提出要见妻儿一面,确保他们平安,我会派人偷偷跟着你,确认好关押的地点,等到中秋之夜再救出你的妻儿,把他们放到城郊破庙里。”
      至于派谁,显然是郭明礼,冯远道下山准备乡试,郭明礼在临渊阁闲的无聊,所以李萤请他来“行侠仗义”他很爽快就答应了。
      “那我也不能真的在中秋宴上揭穿言世子啊!”郑医令对计划存疑,他真的急了。
      “你先揭穿他,太后必然着急给他治罪,我再出来悼念齐王一番,你最后说你愧对齐王,都是受太后所迫,第二天金武卫再在城郊破庙找到你‘被关押’的妻儿,你们一家团聚。”按照李萤的这个计划,只要郭明礼能把郑医令的妻儿救出来,剩下的都好办。
      “那万一有其他太医出来指证世子怎么办?”郑医令还有其他担忧,毕竟当年在凤仪殿见过假世子的太医也还有几个在太医署里。
      “他们只知道送进宫的世子是早产儿,又不知道送进宫的是假世子。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的,都是人精了,还分不清形势吗?”李萤却丝毫不担心这一点,没有亲眼见证过的事,太医们未必会乱说。
      当然,最后也不能反水得太快,显得太假,这个时间要把握好,最好是哀悼齐王氛围最浓烈的时候。“到时就以我倒扣酒杯为号。”李萤自以为自己能掌握好一切。
      这个计划与现实有一点出入,齐王妃的出现是李萤不曾预料到的,但殊途同归,故事又走到了同一个结局。

      “求圣上派出金吾卫,协助臣找到妻儿。”郑医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这幅忧心的模样倒是装得很像。
      “简直荒谬!母后怎可如此?”辰帝气极了,连拍案台好几下,闹了这一出,只会让大臣们看笑话,皇室的脸面都丢尽了。
      太后回过神来,矢口否认:“不,他胡说!哀家不知他妻儿的事!”但再怎么否认也无用了。
      “难道郑医令胆子大到接连诬陷两位皇亲吗?先诬陷世子,再诬陷太后?”这个话说出口辰帝都气笑了,总不能是郑医令诚心找死吧?
      “来人!通知金武卫全力搜寻郑医令妻儿!如若真的找到了郑医令被关押的妻儿,就可证明他所言不假。但是,郑医令污蔑皇族,理应重罚。不过情有可原,就不罚了,告老还乡吧。”辰帝多多少少对郑医令还是有点愧疚,要不是太后弄这一出,也不至于……
      最后辰帝看着嘴里念叨着“哀家、哀家可是你的母后”的太后,过了一会,辰帝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如此事当真,母后……母后年事已高,就回去专心礼佛吧。”这就是要禁足的意思了。

      夜幕低垂,中秋宫宴已散,宫女们在忙着收拾宴席间的器具。
      李萤、李言、齐王妃走在回廊中,几名婢女跟在他们身后,执茗执香在前面掌灯。李萤从执茗手里接过宫灯,命她们先回各宫去,她心神不定,还在想着席间的事,怕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李言看出她的心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皎皎想什么呢?”
      “阿兄不该起誓的。”李萤回过身望着李言,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担忧。她不信神佛,却怕李言会应验。
      “对天起誓又如何?我不信天,只信自己。”李言眼里毫无惧色。
      齐王妃听罢,走出回廊,走到月色下,双手合十,对着月亮许愿:“苍天在上,我夫妇二人与言儿确有亲子情分,我视他如亲生。”这番话就是想表明,席间的誓言并没有打破。
      齐王妃又叹一口气:“天若有道,请佑我儿福寿绵长。”真世子已经丧命,她现在只盼李言好好的。
      想来苍天是听到了吧。
      解了誓言,李萤悬着的心放下了。“王妃带着齐王的骨灰回京,是早有打算,还是提前知晓太后的计划为此所做的安排?”对于齐王妃今天的突然出现,李萤颇为好奇。
      齐王妃与李言对视了一眼,王妃无奈道:“我倒真希望能找到王爷的遗骸。战事十几年,早已分辨不清那些白骨是谁了,有的遗骸甚至都不完整,只能一把火都烧了,然后葬在一起。”
      齐王妃指了指李言手中的白玉坛,“这里面是烧掉的放妻书,王爷手书的遗物。这傻子,出征前竟是想着战死之后不要拖累我,可惜啊,我这辈子是逃不开他了。”
      之前李萤总听太后念叨,说齐王求娶河南行军总管之女是为联姻,没想到竟也是有真情的,反观辰帝,嘴里山盟海誓说的好听,都是虚的,想想都为皇后不值。
      既然骨灰是假,那就是提前安排的了。“如此说来,今日之事,原本就是你们计划好的?”李萤一面往前走,一面回头看他二人,生怕手里的宫灯照不到二人脚下。
      “是,也不是。”李言缓缓解释道:“太后有何计划,我们并不知晓,也并未想要去应对她,我们只是打算今日把我的身份坐实。在场的武将都是在战场浴血奋战过的,动之以情他们自然会倒向我这一边,有此舆论在,也只会承认我的身份,毕竟他们不可能真杀了母妃。”不论太后要做什么,他们都只打算按自己的计划进行,只做自己的这一环。

      其实即便太后发难李言本也不怕,仅有郑医令作为人证,没有物证相佐,空口无凭,李言大可以咬死不认。这一点太后也并非没有想到,李言手里有半块玉珏,另外半块多半是在真世子手里,但是当年屠村之后凤卫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那半块,无奈只得作罢。要不然太后早就把玉珏拿出来指证李言了。

      “皎皎今日之事怎未与我商量?保不齐太后派人盯着郑医令。”李言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幸亏太后没有盯上李萤,不然她就危险了。
      “阿兄也没与我商量,我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事都过去了,说与不说,问与不问也无关紧要了。李萤回头朝李言狡黠地眨眨眼,抿嘴一笑。“阿兄自己想吧。”

      从今往后,李言的身份不会再被拿来做文章,但李言坐实了真世子的身份也就意味着,郭庄屠村杀害真世子的事情也无从提起,要报仇只能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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