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不知不觉中伍莫已经聊了快半个小时，到了饭点，对方督促着伍莫快去吃饭。伍莫这个半个小时里把这一月的说话量消耗完毕了。伍莫挂断电话想着回去的话，再买点稀奇玩意带回去，于是决定明天休个假出去逛一下。
　　栾竞川听着伍莫的休假申请，右手不在吊在脖子下面了，整个人失去束缚般吃惊，本来规定是一个月有六天假，但从未见过伍莫休过。于是他决定明天跟着伍莫，不！陪着他，他怕伍莫在这人生地不熟，被人敲竹杠。
　　翌日，一个面相威武的人穿着棒球外套，右手被白色绷带吊起，他旁边则是戴着一顶纯黑棒球帽，穿着牛仔服，两人好久没穿便装，都感觉身上轻飘飘的。
　　安川是荐安最大城市，也是离泸择最近的城市，受环境地理的影响这里是更加现代化的城市，现代城市的主要的标识则是传统文化的产物在这繁华街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不像景和，景和虽然小巧，但主要是靠旅游业，所以景和小镇上有一些有趣的民间玩意。
　　伍莫表情漠然地走在街上，好像错轨的列车，来到不属于它的地方，与这周围实在格格不入。栾竞川左手提着、肘部夹着，还知会着伍莫到前面那个地方瞧一瞧。
　　没有风吹草动的迹象。魏朝的消遣方式就是一直睡。杨一木的消遣方式就在街上闲逛着，偶尔用相机照下天空，照下眼前的虚虚实实，世界变化瞬息之间，照片虽然薄弱，却能留下原来存在的痕迹。
　　没明白这是哪门子的缘分，这才过了几天，一回过头，又见到那两张分外熟悉的面孔。幸好魏朝不在，不然杨一木又会以为这次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栾竞川大老远瞧见，立马招了招左手，喊着：“杨一木！”杨一木只能收回想溜的动势。
　　伍莫也向他点点头，示意问好。
　　栾竞川说道：“原来你们的窝点也在这啊！”栾竞川用完好的一边肩碰了碰他的肩膀。
　　杨一木看了看这两人派头，说：“你们这是在逛街?”
　　“对啊！下个月季休，可以回国休假。伍莫说来买点东西。”栾竞川回道。
　　杨一木回道：“他买?我看怎么像你在买呢？”
　　栾竞川说：“少跟我阴阳怪气的，你知道哪里卖点有趣的玩意吗？”
　　杨一木正在想他说的有趣的东西，什么意思?
　　栾竞川接着说：“下个月季休，来这里这么久。除了原石，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特产?”
　　“跟我来吧。”杨一木调转了方向，反正无事，索性自己今天就当个导游。
　　“麻烦你了。”伍莫细若游丝的一声，杨一木打算装作没听见，免得自己又要客套几句，休息时不想耗神与人虚与委蛇。
　　路途算不上远，却偏离了市中心。眼前不是钢铁丛林，是块块分明各种颜色的帐篷；脚下不是水泥地，是一块块的黑砖。有的黑砖下有空隙，人踩在上面也变得摇晃。这个地方像是远离着现代，可一抬眼便看得见，不远处的一层层非自然的产物。
　　这一路上，在杨一木解释下，也了解这里是老工业园区，不远处的工厂里烟囱早已不冒着黑烟，几只鸟在烟囱口盘旋。之后又改成经济开发区，各种贸易广场在四周修建。帐篷集市是这群游走边缘、另类的商人开办的，每到一个地方，这些帐篷就像雨后里的蘑菇，一朵朵开放着。说到帐篷集市时，杨一木心里起着惋惜，叮嘱他们多逛会儿，随着现在更新换代的脚步，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帐篷集市。
　　伍莫和栾竞川看着这周围，震撼好奇，在这现代建筑林立的角落里还有一处避世之地。
　　伍莫走到边上，看着摆在地毯上的稀奇玩意。这里不只有手工制造的装饰，还有荐安当地的特色美食。栾竞川进货完毕，坐在小食店帐篷里吃着东西，边吃边招呼着他们来吃点。
　　杨一木倒是没这兴致，走几步就摆弄一下相机，咔嚓地照个没完。镜头不经意地扫向了伍莫，这小子意外挺上镜。镜头里的伍莫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展示毯上一个物件，在远处的杨一木看不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理性叫嚣自己别管他的事、懒得跟他交流。但看伍莫也忍不住帮他瞧瞧。杨一木缓慢地走过来，身为军人的伍莫怎么会注意不了他的靠近，只是他并不在意。
　　老板一看有俩人盯着他家的商品，颠着硕大的肚皮跑出帐篷：“两位老板，眼睛真尖！这可是个好东西。”说完便拿起放在地毯上木盒，沿着开口的缝隙，有两圈水纹，纹路上好像是镀了一层金粉。
　　杨一木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大肚皮老板看着二人面部表情，没有想买的迹象。便打开了木盒，木盒发出了清脆的音乐声，原来是个音乐盒。再看木盒里的装饰，一只黑色小猫沿着雪地向前奔跑，前方时不时地出现一些障碍物，比如小猫刚才跳过了一个鱼骨，现在又跳过了个一片积水，看起来十分憨态可掬。
　　杨一木抬头看了看伍莫的表情，还是那样不咸不淡。估计是想买给女朋友。心里暗自着急，“想买就买呀！愣着干嘛?”
　　“这个多少钱?”杨一木率先开口。
　　老板喜笑颜开地说着：“这个可是纯手工制作，也不贵，只要五百泸币。”
　　杨一木心里骂着：“敲什么竹棒呀！这造价都没超过两百。”
　　余光中瞟见旁边伸出一只手，火速递钱，大肚皮老板也火速包装好，递了过来。从此钱货两清，杨一木想砍价的话憋了回去，这人是害怕跟他抢吗？这么着急。
　　伍莫把东西放入背包后，又开始像个小孩子似的四处瞧、四处看，各个帐篷里老板看他还一脸稚气，出手又阔绰，像个待宰的羔羊，纷纷地对这个潜在的大客户推销着店内好物。
　　杨一木看着伍莫被簇拥着，冷淡的面容逐渐被催熟红了起来。看着他尴尬的样子，心里觉得很爽快。恶趣般举起相机。伍莫听见咔嚓一声，转过头。杨一木放下相机，向他恶意地摆摆手。

　　突兀的一声巨响，制止了集市的喧嚣。多年的安稳，没有抚平众人心底的惊恐彷徨。烟囱上自由的鸟儿早没踪影，出现了一团团尘土在盘旋飞扬。奇怪的烟雾不是只从烟囱里飘出的，巨大的烟囱周围被尘土烟雾包裹着。伴随着尘土的飞扬，烟囱开始下坠，石砖撞击水泥的声音，像地裂一般，一声接着一声。等到地裂声结束，周围又突然安静得可怕。人们抱做一团，静在原地。起初以为是天灾或是人祸，现在看来更像是个——拆迁！只是这一阵来得太突然，众人才苏醒过来。杨一木回头寻找那两人，栾竞川溜到挺快，已经站在广场上。伍莫也在确定俩人位置，二人视线又不小心碰撞在一起了，俩人相顾无言，了然于心。
　　就在众人放松时，大地又开始了摇晃，杨一木想着：“难道拆迁还能把地震招来了?”杨一木再次看向周围。
　　最近的购物商场上面的玻璃，如同刮鱼鳞般向下脱落。二十米高的建筑，裸露出部分钢筋水泥，面向这边的商场一角向地下塌陷。掉落的水泥、玻璃冲向了人群，众人四分五裂，烟雾弥漫看不清天空，也不看清前路。
　　烟雾散尽、尘埃落定。伍莫扒开盖在身上的帐篷，帐篷被尘土盖去了以前颜色光泽。伍莫站了起，热闹声被淹没，哀鸿遍野。桎梏其中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好像自己不管怎样去努力，却还是做到，他时常觉得自己愚钝无能……
　　伍莫感受自己身体正在失衡，向下坠落。要克制！伍莫不断地告诫：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替代，不能陷于错乱的思考，不能放弃自己的能力。
　　伍莫闭上双眼，黑暗的视野里重新亮起光明，眼前是刚才还未倒塌的建筑，四周人群还在震惊之中，伍莫静默地看向所有人的位置。顷刻间，伍莫又置身于废墟之中，不远处的几个人在东奔西走抢救财物，又有几个人蹲在地上刨开石块救助亲人，还有的人被掩埋之后摇晃着露出的肢体。刚才一切自由宁静、欢声笑语冲散在飞起的尘土里，给刚才还耀眼的日光套起了一层灰蒙蒙的塑料袋。
　　伍莫率先找到了栾竞川，栾竞川坐在地上左手紧紧捂着后脑勺，血液从指缝流出。
　　伍莫脱下外套里面干净的衬衫，撕成几条布带，边包扎边说：“队长，现在情况紧急，要马上通知队里的人来救援，还需要医务人员支援！”
　　栾竞川连忙应答。再一次听到伍莫说情况紧急，他想到自己可能命里与伍莫八字不合，为什么每次跟伍莫，都有紧急情况。又陡然记起杨一木，还不知道他是否安全，连忙问起：“杨一木呢?你快去找下！”
　　伍莫包扎完后，迅速的来到杨一木的所在地。杨一木跪坐在泥沙上，双手奋力地在刨开碎成块钢筋水泥。伍莫来到这边，眼前像怪物一样的石头堆缝隙中有一只手臂，在若有似无地晃动。伍莫便奋力地挪动尖锐沉重的石块。刀锋般锋利的建筑废墟在他们前臂上留下了重重的血痕。栾竞川包扎好后也来到这边，看见杨一木也完好如初，悬着的心也放下一点，他来到一旁，只能用着另一只完好手搬移重物。杨一木问道：“救援还有多久？”
　　栾竞川：“快了，给好几个地方都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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