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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方熠的晚餐是拍摄剩下的食材煮成的小火锅,外加一盘三色饺子,用最新一期的选秀节目下饭,节目一周一播,他一集不拉。
他喜欢柳羿,也喜欢听云哥那一声声轻快温柔的,“小羿”。
上镜会胖,但柳羿反而瘦了,被导师一说,又哭了,坐在台下时总耷拉脑袋。
一定是因为分配的室友队友都不好,总是凶柳羿,怪他这里做的不好那个弄得不对,吃饭都不喊他,运动量那么大,多饿呀。
导师也不好,点评别的选手好认真好认真,到了他就两句,可是柳羿人气很高的,好多人投票。
不知道柳羿会不会想云哥,云哥给他家和钱,好吃的好喝的,好多好多爱,他摔了云哥很喜欢的一套餐具,那套餐具好贵,好难买到,云哥却为他脚背上的小伤口心疼得要命。
云哥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套餐具,云哥真的很温柔,柳羿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呢……
柳羿沮丧的脸被切了近景,方熠朝被敲响的大门问了声:“谁呀?”
“快递!”
“来啦!”方熠蹦跶到猫眼前瞅了瞅,寄到工作室的快递基本都是生鲜食材,需要当面签收,所以他瞅见个人形就开了门。
然后,他呆滞了半秒,发出一声大叫。
回到中午。
云闻书蹲在把一切浇得更加霉烂的阳光里,单手托腮,试图从眼前这张小脸蛋儿上,找出——边引蓝大学时期那张脸,极具独特风情的清朗,四分之一爱尔兰混血,他想挖掘的是八分之一……
“我不要妈咪,我要爸爸。”
“不是要不要的问题,宝贝儿,”云闻书捏了捏小胳膊,柔嫩Q弹,“你叫什么名字?”
“边青,”边青吸着鼻子,看了看胳膊上的那只大手,“叔叔,你叫什么?”
“我叫云闻书,我比你爸爸小半岁多,七个多月,不是叔叔,”云闻书慢慢地站了起来,发丝和睫毛同时颤动,“你不认识我吗?”
“不认识。”
“……不认识你跟我玩儿什么有问必答啊,”云闻书哭笑不得,抬手遮住下半张脸,“我们见过,记不记得?”
“不记得。”边青歪过脑袋,露出了天真又疑惑的神情,“哥哥,你是警察吗?”不等云闻书回答,他嘟起嘴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爸爸好久没回来过了,屋子里在滴水。”
云闻书失神间一恍惚,脊梁窜过一道过电般的凉意,及时打住了不好的猜测,问小边能不能带他进去看看,小边点头嗯嗯。
他尊重边引蓝不想说的隐私,所以花钱托人也只查了租房记录,可这个顶天六七岁的孩子……地下室湿气太重了,对身体摧残性很大,对精神的承受能力同样是种考验,更不用说遇上火灾暴雨之类,命真是一个巧合就能丢了的。
当年边引蓝见过他在各种压力下,无时无刻都在崩溃的样子,在一间比这更小,没有窗,墙也没刷成刺眼明黄色的,柳羿都害怕靠近的地下室里。
铺着老实瓷砖的楼梯很滑,三米乘三米的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充斥着浓重得要刻入人骨子的潮湿气味,半夜会让人觉得自己睡在下水道里,枕边爬过的蟑螂是老鼠。
半扇长窄小窗贴在墙上端,床板塌了一半,床垫边乌黑,窗也只是个装饰品,透出一丝苟且偷生的光,灯泡刺眼得要命。
云闻书皮肤刺痒起来,心脏逐渐往喉咙挤去,一种尽头依旧泡在一缸无穷痛苦浓汤的麻木感油然而生。
他压下眼底的酸胀,故作轻松道:“附近有没有饭店啊?饿了,吃点东西去。”
“真的?”边青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闪烁着新洗的紫葡萄上的水光,又在下一秒暗淡成灰,“你去吃吧,别饿到肚子。”
云闻书揉了揉小边的脑袋,慢慢地皱了皱眉头,“你老爹,带不带你洗……算了,你平时都怎么联系他?”
比起身体发育,他更担心这小家伙呈负数的警戒心,跟邻居阿姨借个手机一打,颠颠儿就上车了,来者何人去往何处,无所谓没关系。
云闻书先带他在附近吃了点东西,京城不愧是京城,连锁快餐店能开到这附近,小边看汉堡薯条看得眼睛直放光,他直想叹气。
“哥哥,你结婚了吗?”
“没啊。”
“哦,那你有女朋友吗?”
“也没有。”
“那,那你有小朋友吗?”
“……没有。”
“那你想要小朋友吗?”
“怎么着啊宝贝儿,打算认我当爸爸啊。”
“我有爸爸。”“但是。”“我没有爷爷,哥哥当我爷爷吧。”
“……?”
这段路中的对话,云闻书到了酒店才反应过来,感情边引蓝这逼是真他娘的没教他崽点好!
他把小边带到房间又才反应过来,边引蓝那亲爱的同不知他去向的老爹,过年还和自己打过电话,硬朗得跟根钢筋似的,怎么就没爷爷了!
……啧,这人。
小边倒半点不拘束,脱了鞋袜光着俩小脚丫,直奔阳台泳池,云闻书赶紧给拽浴室里,打电话让前台送套小浴袍,寻思着刚才为什么不去商场逛逛童装……
晚八点,吃饱喝足撒完欢换了新衣裤的小边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冒鼻涕泡,云闻书始终没等来边引蓝的联络。
他看到网上起了些舆论,柳羿那选秀节目,两位选手被爆了黑料,一个是女友出来锤,说男友断联了一个多月,期间接到另一个女生的电话,以为自己被劈腿分手,狂打电话,怎么也找不着,打开电视,意外之喜。
“好消息:男方是真没手机才联系不上的。
坏消息:既谈了个渣男又被劈腿,还要眼看渣男出道成为偶像。”
另一位选手纯洒狗血,年龄改小了五岁,年轻时陪过酒,同时交往三位富婆,育有一子……上条黑料的真假他不知道,这条炒作得就差把“需要热度”甩广大吃瓜群众一脸了。
云闻书把手机一扔,脱了衣服钻入泳池,浮起至半夜,仿佛回了当年,入了梦中。
薄雾轻风,偌大京城。
工作室。
桌上的小锅里咕嘟咕嘟冒粘稠红泡,空气里挤满了番茄的酸甜香,饺子东散西落,盘子四分五裂,方熠泪水满盈,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犹如被拉紧的鱼线,唇抖舌颤。
江野原那张长得颇为考究的脸毫无表情,目光幽黑瘆人,忽而抬手捏上方熠的下巴,“妈的,一个个披张人模狗样臭皮的东西,什么屁都他娘的敢放。”他余光掠过屏幕,唇角勾起一抹刺入灵魂的尖锐,指尖施加着力度,“小助理,我他妈的还真看高你,小看姓云的了,你俩——哦,不,你仨,脏不脏贱不贱啊?”
“我、我说了没、没有!我跟、跟云哥,不、不是!”方熠痛得小脸扭曲,泪从眼角滑落,眼睛却始终盯死江野原,“云哥又,又不是你!他是好、好人!”
江野原的眼神愈发凶狠,红血丝遍布白眼球,指关节咯咯作响,“你他娘的再给我结巴一个试试?!”
“我不、不管是谁、谁告诉你、你的,没有的、的事就、就是没有!你太、太不讲理!”方熠扯着嗓子尖声哭嚎,疼得直抖,“柳哥就、就是云哥的男、男朋友!他们在一起六、六年!云哥没、没钱也给柳哥花、花钱!他们住、住在一、一起!你、你如果和柳、柳哥有关、关系,你才是第三、第三者!凭什、什么骂云、云哥!”
方熠的话宛如一把带着倒刺的长铁签,直刺入江野原的脊背,勾出象征他不可一世不能被撼动的尊严和自信的血肉,引线急燃火药,直接炸了膛。
江野原气得血直往头上涌,喘着粗气松了手,一拳抡碎了边桌,桌上锅碗菜盘哗啦啦砸了一地,滚烫的汤溅了他大半条腿,他却仿佛失去了知觉,怒骂着拎起椅子猛砸向柜子,摆放整齐精致瓶瓶罐罐滚到地上,碗盘摔了个稀巴烂。
方熠的哭喊根本进不了他的耳朵,江野原只知道柳羿方熠这俩人间有一个说了假话,但他娘的!他管是谁!妈的!姓云的敢跟自己睡同一个人?还是同时?!他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简直找死!!
他说隔三差五出现在声色场所的柳羿,身上怎么还能带股干净明澈的淡香,他说姓云的那天突然跟被雷劈了一样是为什么,他该在方熠和姓云的身上都闻到这股味儿的时候就想到!真他娘的恶心!
柳羿之于他不过是个玩物,花点钱给点好处玩儿烂了也不准哭,这种随便的东西他多了去了,死街边都无所谓,但他的底线是干净,手脚干净身子干净感情干净,不然——妈的,这两个都他妈得弄死。
江野原拧断一根铁椅子腿,魔鬼般暴仄的气息随粗重的呼吸从毛孔里喷出,他一步一步走到大门前,按下门把,门应力而开。
门外站着的哆哆嗦嗦涕泪横流的那位,正是脸还挂在电视屏幕上的,柳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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