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小夫郎

　　繁楼中花样儿多，路青一个汉子也挑花了眼。

　　跟着伙计的介绍逛到了成衣这边，路青不知道现在涟哥儿身量几何，便也不好为他采买衣裳。

　　看见挂起来的那狐裘斗篷，只觉得颜色鲜亮，还戴着个大兜帽，边上还绣缝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路青想涟哥儿定会喜爱这个，便叫伙计也一同包了起来。

　　在繁楼置办了些东西后，路青便立即回了客栈，招呼着车夫们上路。

　　刚刚买来的东西也不舍得放进马车里，稳稳当当的系在自己那匹马的马鞍旁，时不时瞧上两眼，真想快些回到琅州啊。

　　*

　　今日稻花村下起了绵绵细雨，这天一下雨吹风便冷得厉害，外头下雨衣裳也没法儿出去洗，何涟只得在院子里的廊檐下打了盆水，坐着小马扎搓洗衣裳。

　　煜哥儿也帮着一块儿洗，两人手都搓得通红，林月梅从后院喂完鸡鸭出来，瞧见俩孩子洗得手心发红，忙道：“诶呦，咋也不烧壶热水来洗？这大冷天的，水这么冷能行吗？”

　　何涟道：“没事，衣裳就几件，烧一壶热水那不浪费柴火嘛。”

　　幸好是冬日，不劳作没出什么汗，只换个贴身的变成，洗得也快些，何涟拧干了水给煜哥儿挂在廊檐下的竹架子上。

　　下雨了便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只得窝在家里头，不过好在能静下心来打打络子，绣绣香囊。

　　煜哥儿的绣活要差些，绣得便慢，绣几针便要仔细看看，何涟打趣道：“咱们煜哥儿今日怎这般耐心了？往日没绣几针便要唉声叹气的了。”

　　煜哥儿手上的活计不停，说道：“那不是昨日应承了小叔你嘛，不仔细着绣，我啥时候才能挣得三百文呐！”

　　何涟哈哈笑起来，夸赞道：“了不得了，咱们煜哥儿真真是长大了。”

　　煜哥儿心里头还惦记着昨儿那狐狸毛领子的事儿呢，暗暗发誓定要快快挣三百文，也要给他小叔买条毛领子，到时定要在村里这些婶子跟前出出威风！

　　两人正说着，外头却有人推开了院子的们，一个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推门进来了。

　　坐在里屋门口做绣活的何涟和煜哥儿都见着了，何涟一看那人，笑道：“大哥回来了？”

　　煜哥儿立即欢喜的蹦了起来，手里的绣活也忘了，大声朝屋里头喊：“娘！爹回来了！”

　　里头的林月梅也着急忙慌的跑出来了，一见真是何大鹏，心中也欢喜，给他脱下身上湿透了的蓑衣斗笠，笑道：“你怎今日回来了？”

　　何大鹏拍了拍袖口上沾湿的水迹，道：“今日外头天下雨，不好做工，主家说歇两日，我便回来了。”

　　何大鹏常年在镇上码头帮工，这几日要下雨，货物不好淋湿了，只好歇几日，何大鹏便回来了。

　　林月梅忙去灶屋热些饭菜给何大鹏垫垫肚子，何大鹏进堂屋坐下，招呼着何涟跟煜哥儿到跟前来，笑道：“来来，我买了桂花糕回来，快尝尝。”

　　煜哥儿欢喜得不成，每回他爹回来准会带镇上好吃的糕点，何涟也捻了快尝尝，确实是很香，甜滋滋的都是桂花味儿。

　　“涟哥儿，我听人说，前几日那王地主央人上咱家来说亲了？”

　　煜哥儿说起这个就来气，立即道：“是啊爹！就是那个王地主想娶我小叔，呸，黄泥埋到腰了都不知害臊！”

　　何大鹏虽不常在村中，但是偶尔有同一个村的汉子回来，多多少少能得些家里头的消息，那王有胜都四十好几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何大鹏心中也是气恼，他道：“往后他们家在找人上门说亲，统统打出去。”

　　何涟点头应下了。

　　因着今日何大鹏回来，晚上菜都多做了一个，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晚饭，堂屋门关着只留了一条小缝通风，里头烧着炉子，暖洋洋的。

　　何涟从浴房走出来，喊还在烤火炉子里头翻红薯的煜哥儿去洗澡，煜哥儿嘴巴和手都沾了烤焦的红薯碳灰，像只小花猫一般。

　　何涟早早便歇下了，今儿个下了雨，明日他打算起早些上后山摘些菌子再到集市上卖。

　　窗外边的雨落在窗沿上滴滴答答的响，何涟屋里的油灯早便熄了，他在床上来回的翻身，有些睡不着。

　　何涟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了摸，掏出来一个冰凉的小瓷娃娃，那娃娃只有丁点儿大，上面的釉已经褪色了许多，这是当年路青和他一起做的。

　　路青的父亲是个陶土匠，他自然也会做些烧陶瓷玉器的活计，只是那时候的他们年幼，工具简陋也不齐全，烧出来一对丑丑的娃娃。

　　但是何涟还是爱惜得不成，他和路青一人分了一个，临别时，路青对何涟说，自己去了京都，要是想他了，便拿着娃娃瞧一瞧。

　　可是一瞧七八年，人的模样都快要忘记了，娃娃的釉也掉落了，只剩下何涟一颗渐渐寒冷的心。

　　想起从前种种，何涟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狠狠锤了枕头一记，恼恨道：“死路青！你到底为什么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我就再不等你了！”

　　屋子里寂静，自然没有人答何涟的话，片刻后，何涟像是发泄够了，又重重倒回床上，负气般把被子蒙住脑袋，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第二日何涟起了个大早，穿着蓑衣上后山去了，天还下着毛毛雨，地上的泥地一踩一个坑，天还下着雨呢，何涟便不叫煜哥儿一块儿了。

　　路上还遇见两个村里头的大娘，她们看见何涟都远远打了招呼：“涟哥儿，上哪儿去啊？”

　　何涟穿着蓑衣，头上还戴着斗笠，难为这俩大娘还能把他认出来。

　　“上后山摘点儿菌子。”

　　何涟走后，那俩大娘还凑在一块儿嘀咕：“诶呦，这涟哥儿真是勤快哩。”

　　另一个大娘也附和道：“诶，就是命不咋好。”

　　两人在说什么，何涟也听不见了，他背着竹篓往后山走，林间到处都是湿哒哒的，雨水很快便把他的鞋子和衣摆打湿了，透过他的鞋袜，凉飕飕的贴着何涟的肌肤。

　　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菌子见雨水便长，何涟在林子里头是不是弯腰扒拉一下，菌子都被掩盖在落叶下了。

　　几个时辰何涟便捡了一整筐了，这后山林子里头都是菌子，何涟来得比较早，后头有来了些同村的哥儿女娘，都是结伴上来捡菌子的。

　　何涟同他们不太相熟，打了个招呼便背着竹篓下山去了，今日捡的菌子多，正好他大哥也在家，可以捡一些出来和猪肉炒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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