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火与利刃【废土】

　　张依依比松烟起得更早，她照常想打开诊所门，却发现门没上锁。
　　她只当昨晚的张符生心情不好，忘锁了。
　　得跟他好好解释她真的无所谓，相反她很感谢松烟告诉了她此事，她可以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刚一开门，张依依就看到诊所里那个沉默寡言的机械人散在地上。
　　他的零件被一块块拆开堆在一起，后背的处理器也裸露着，不认识的话只会当这是一堆机械垃圾。
　　“我这就帮您恢复！”她被吓了一跳，来不及深思昨夜发生了什么，赶紧上前把墨海的零件往诊所里搬。
　　“赶紧去叫松烟，张符生被领主绑了。”墨海出声制止了张依依的动作，因为声音合成器受损，他此刻发出的声音充斥着呲呲的电流声。
　　听到师父被绑，张依依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她立刻冲回诊所里试图打开松烟房门去喊她。
　　松烟刚好也醒了，从里面打开了门，俩人猝不及防隔着门框相见了，她看着眼前小姑娘红红的眼眶，有些莫名。
　　张依依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向松烟解释：“师父被绑架了，墨海被拆散了堆在外边。”
　　被绑架，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松烟低低地骂了一句，跟张依依一起出去先将墨海搬回来。
　　墨海的状态很不好，对面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力量和灵敏程度都比人类高得多的机械人。
　　松烟知道这是下马威，她抱着胳膊，面色凝重，仔细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
　　张依依咬着下嘴唇，憋着眼泪帮墨海修复。
　　这种修复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经很轻松了，但因为心里担心，手上依然做错了好几个步骤，虽然及时改正了回来，但还是浪费了一点时间。
　　电池的电量都被恶意放光了，松烟只能先把修好的墨海抱回房间里充电。
　　一时半会儿应该开不了机。
　　毛元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机械人太碍事了，只需要帮他传到这两句话就够了。
　　松烟很了解他，她知道他此刻肯定就在牙狼他们之前待的飞船里等她。
　　她只要晚一点，张符生就是凶多吉少。
　　张芙的前车之鉴明晃晃地在那儿，松烟根本不能去挑战毛元锐这个人的耐心。
　　张符生是医生，他会长命百岁。
　　也许她的快乐时光要在此时画上句号了。
　　“依依，你会格式化机械人吗？”
　　张依依正缩在小角落偷偷抹眼泪，听到松烟的问题她只会下意识抬头然后点点头。
　　松烟起身，打开了诊所门，往外边走去，这次她什么都没带：“那把他格式化掉吧，等张符生回来告诉他，墨海归他了。”
　　张依依意识到了松烟想干啥，但她的速度太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诊所大门在风中晃动。
　　分明张符生和松烟，她一个都不想失去。
　　她不是不懂感恩的雏鸟，松烟对她的好虽然不似张符生，但她却能一直感受得到，她知道如果没有松烟明里暗里的帮助，她也不可能留在这个诊所顺利长大，废土星上就没有哪处是安全的。
　　张依依知道，墨海是松烟最重要的东西，她不可能格式化掉的，但她得在此时做些什么才行。
　　如松烟所料，毛元锐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飞船内等着松烟。
　　张符生的处境很好，他此刻就坐在船舱内另一张上好的沙发上，身后是毛元锐的手下，除了没有自由，简直就是座上宾。
　　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毛元锐，松烟很难形容此时内心地感受，她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很愤怒，但真的看到他那张数十年没有变化的面容时，她发现心底竟然是超出想象的平静。
　　“我来了，该放了他吧。”
　　纵使松烟的脸和声音全都变过，但毛元锐知道，是她。
　　他很不喜欢被改造得这样彻底的松烟，分明最开始的她才是最好的。
　　他不想在此时惹恼这个小丫头，只是简单点点头，张符生身后的手下们就又半逼迫似的将他领了出去。
　　甚至都不给他跟松烟说句话的机会。
　　待到手下又回到飞船上时，张符生才能够重新打量一下他的处境。
　　昨天夜里他是睡梦中被药物迷晕的，以至于他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对面沙发上坐的毛元锐和身后一直盯着他的手下们。
　　他已经不是第一回被绑架了，但不知道这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船舱内很大也很豪华，他只是简单环视了一圈，就大概知道这是外面那些星球基底上的东西。
　　会这样绑架他的，也就松烟常说的混蛋东西了。
　　是一直在追捕松烟的那名领主。
　　领主并不想和他多做解释，他说白了只是个工具而已，一个让松烟心甘情愿过来见毛元锐的工具。
　　张符生却一直祈祷着松烟别来，他帮她进行改造的时候，从她身上分离出的原有组织他都会顺带研究一下。
　　她原来的身体里的血液全是各种各样的药物，张符生猜测，松烟和他们这类失败品不一样，恰恰相反，她应该是个极成功的实验产物，所以还要接受后来的一系列持续实验。
　　张符生提取过那些药物，但他能力有限，只能发现这些药物和前文明文献记载的一些被禁止的生化实验类似，但具体是什么作用，他无从得知。
　　但松烟还是来了，她没让他们等多久，听到外面传来的手下领松烟进来的声音，张符生闭上了眼，毛元锐想杀他也就一枪的事，但松烟回来要经历什么，他们没人知道。
　　废土星已经没有了臭氧层，初升的恒星的光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张符生，但看着准备起飞的星际飞船，张符生只觉得全身发凉。
　　必须得救她！
　　张符生转过身，照着记忆中诊所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身体强度不算高，速度其实也很慢，但他拼尽全力奔跑着。
　　一路上周围的流浪汉们都为他侧目，但也只是简单的一眼而已，他们知道在这颗星球上存活的准则是闭嘴少看。
　　张依依给张符生留了门，防止有患者进来，她还把门牌撤了，没有松烟他们也不敢继续再开着这样一个诊所。
　　张依依不可能格式化掉墨海，她此时正在帮刚开机的墨海检查还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毛元锐的人实在太狠了，除了处理器，就没给墨海留一处好零件，全身一大半的东西都要更换。
　　张符生跑回来的途中就猜测张依依和墨海肯定知道这件事，所以刚进门，他并没有做过多解释，直截了当宣布：
　　“我们必须救出松烟。”
　　张依依看到张符生回来，先是欣喜一阵，但一想到搭进去了个松烟，她又难过了起来，但对于张符生去救松烟的想法，她相当支持他，她一直这么想只是苦于没有那个能力，如今师父回来了，也算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我们连那颗星球都去不了。”墨海垂着头，诊所里没有可以用来替换的声音合成器，他说出的每一句都充斥着电流声。
　　这句话直接让张依依和张符生都沉默了下来，但不一样的是，张依依是略微懊恼，但张符生却在沉思。
　　墨海没有说错，毛元锐的大本营还在距离废土星很远的星球上，他有宇宙飞船可以进行星球间的航行，但诊所里的三人都没有这个能力。
　　寻常人类是没有办法在太空中存活的，所以才需要充满氧气的飞船来进行运输，既能保证生存所需物资，也能尽量缩短路程时间。
　　但松烟和墨海不同，他们一个是根本不需要氧气的机械人，一个是全身改造，没有呼吸系统，早就用营养液代替掉氧气的改造人。
　　就算速度慢些，只要有足够的营养液，把松烟接回来根本不是问题。
　　营养液，他们诊所要多少有多少。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墨海能够带着这么多营养液，还能有进行星际航行的能力。
　　思及此，他没再坐以待毙直接前往仓库翻找了起来。
　　这好些年他行医换来了不少好东西，很多他之前觉得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用上。
　　但现在有了用上的机会。
　　推进器和存储设施都很好解决，但能源却让张符生犯了难。
　　墨海如今是电动能的，但电池老化和电的局限性，让这种能源根本没法进行宇宙航行。
　　张依依一直在一旁协助张符生，她的知识储备让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现在的宇宙飞船所用的能源都是液氢液氧，那些领主们多是坐拥一整个星系，搞到液氢液氧简直轻松，但废土星上不一样，这两者都是稀缺的资源，空气中的氧含量已经稀薄得很了，从这样的空气中压缩液氧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得找找新的能源才行。
　　要是此时能有前文明军用机械人用的机油该多好，通过文献记载，张符生知道了这东西，但又因为所记载的文献过少，他对机油的了解也仅限于这种燃料能源效果极好性价比极高，但至于副作用和在哪儿能提取到，他一概不知。
　　只能去寻找了。
　　听完张符生的解释，墨海也调出了相关数据进行分析，他的数据库里也有机油的一部分记载，但和张符生一样，他知道的也很少。
　　但他多少知道一点这东西的特性。
　　这是废土星一直以来的一种矿物质，未被采掘时是矿石样，但进行几道提纯步骤后就是液体状，燃烧效率很高也很好储存，几乎是机械人专用能源，但因为这种燃料很容易爆炸，带来的危害也很大，所以就一直掌控在军方手中。
　　但因为前文明后期对机械人的妖魔化和社会的恐慌，这种燃料相关的记载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不过既然是废土星原本就有的矿物质，现在应该还会有才对，只是知道的人很少再加上需要去寻找一下而已。
　　寻找一种未知的矿物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张符生不是会退缩的人，何况这件事还和营救松烟息息相关。
　　说干就干，在帮墨海换好能换的零件后，三人便开始了搬家之旅，诊所是没有车的，但张符生和张依依两个人用现有材料组装出一辆电动房车完全不是问题。
　　墨海则负责帮他们将贵重的仪器和各种设备搬上车，虽然诊所内这几年获得了很多好东西，但仔细盘点一下，居然一辆车也能装下。
　　毕竟之前没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们也过了很久到处搬家的日子，所以张符生也尽量精简了自己的东西。
　　只要是这颗星球上本该存在的，张符生就坚信一定能找到，就是希望松烟能多挺一段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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