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我

　　这么一闹，姜知榆是一点雨没淋到，池意倒是当晚回家就发了高烧。

　　姜知榆下楼接水时，她正倚在餐桌边吃药。

　　听到脚步声，池意缓缓掀起眼皮，又落下。她低声叫姜知榆的名字：“小榆。”

　　姜知榆应声走到她旁边，抬手想扶，“你怎么了？”

　　池意侧头瞥了眼她身后桌椅的摆放，手还没碰到肩膀，她闭了眼，歪歪斜斜地倒在姜知榆身上。

　　姜知榆顿了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

　　掌心抚过的皮肤一片滚烫，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放下水杯，扶着池意靠在椅子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姜知榆眉头紧锁：“你发烧了。”

　　额头上还留有她的温度，池意垂下眼睑，手攀上她的裙角，乖顺地眨了下眼：“我不舒服，怎么办？”

　　她眉目清冽，和照进窗口的月色一样朦胧。明明已经收敛了骨子里的冷寂，还是透出几分淡漠凌然。

　　深邃的眼眸此时微低着，头顶的呆毛软塌塌地垂搭下来，倒真有点乖宝宝的样子。

　　姜知榆很服她。

　　她都不知道这话是怎么从池意嘴里说出来的。

　　姜知榆笑着捧起她的脸：“那怎么办？要抱抱吗？”

　　池意怔住了。

　　姜知榆碰过的地方开始灼烧，她盯着面前那双清亮的眼，脱口而出：“好。”

　　姜知榆尬笑两声：“我开玩笑的。”

　　池意拉住她即将撤离的手，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

　　她低顺眉眼，冷润的嗓音因为感冒有些沙哑：“你抱抱我。”

　　话落，池意捏紧姜知榆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祈求似的对上她的目光，小声询问：“可以吗？”

　　姜知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俯身将池意环抱住，唇落在她耳侧：“好。”

　　池意僵直了脊背，一丝雀跃爬上心头。寂静的夜里，她加快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池意小心地回抱住怀里的人，一点点收紧双臂。

　　很香，很软，也很瘦。

　　姜知榆想站起来，却被人紧紧环住后背，抽不开身。

　　她只好调整了下姿势，任由池意抱着。

　　“你抱的太紧了。”

　　池意呼吸浑浊，耳朵被柔软的气息拂过，说不清的蛊惑。

　　这样暧昧的姿势，她只在梦里想过。

　　姜知榆推了推她的腰，脸颊有些发烫：“好了，你放开我。”

　　“池意？”

　　池意蹭着她的后颈，哑声道：“我没有力气了。”

　　姜知榆弯了弯眼，唇角微扬：“你没有力气还抱这么紧，快松手。”

　　池意吸了吸鼻子，放松了些。

　　姜知榆刚好可以脱身。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起身去接水。

　　“你量体温了吗？”

　　池意喉咙发干，身体还在留恋那个拥抱。

　　她抿唇：“没有。”

　　姜知榆：“那你干什么了？”

　　池意缓和心跳，直直地望向她：“吃药了。”

　　“什么药？”

　　池意闷着头，“我不知道。”

　　姜知榆皱着眉观察她的神色，又把手贴到她额头上。

　　“你烧傻了吧？”

　　池意巴不得她多摸几次。

　　在手贴上来时，她偷偷用额头摩挲姜知榆的掌心，试图让她手上的体温和香气多留一会儿。

　　姜知榆收回手，疑惑道：“吃的什么药都不知道，别给你吃坏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去医院吧。”

　　池意摇摇头。

　　姜知榆走到她面前蹲下：“去医院看看。”

　　池意还是摇头。

　　她想让姜知榆哄她。

　　姜知榆撑着下巴，戳了戳她的膝盖：“那我们上楼休息？”

　　池意蜷起搭在裤侧的手指，淡淡道：“好。”

　　姜知榆站直身子，先她一步上了楼。

　　“那走吧。”

　　池意跟在她身后，偷偷勾住她微拢的小指，见她没有察觉，心里有些窃喜。

　　楼梯和走廊的每一处都安装了落地灯，暖色调的灯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池意一路不说话，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发呆。

　　姜知榆把她带进卧室，扶着她躺在床上，顺便替她把被子铺好。

　　她揉了揉池意的脑袋，“我去拿体温计。”

　　池意配合地仰起头，手要离开时，还依依不舍地磨蹭她的指腹。

　　听到姜知榆的话，池意眼神有些躲避：“家里没有体温计。”

　　姜知榆欲言又止。

　　“……那退烧药有吗？”

　　池意想了想：“没有。”

　　姜知榆扯了下唇，哑然失笑：“我出去买。”

　　说完便要回自己的房间拿外套。

　　池意及时坐起身，垂睫攥紧她的裙摆，双瞳微动：“吩咐别人去就好了。”

　　姜知榆拧眉看了下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

　　“这个时间大家都睡了。”

　　姜知榆莞尔一笑，温声哄她：“我很快就回来。”

　　池意眼神暗淡下来，压低嗓音：“我和你一起。”

　　姜知榆扶额：“你都这样了，还是乖乖待着吧。”

　　池意咬着枯涩的下唇，不愿意放手：“那我不吃药了。”

　　姜知榆有点生气：“那怎么行？”

　　池意的指尖颤了颤，“外面好黑。”

　　姜知榆坐下和她商量：“路灯还亮着呢，我就出去买个药，二十分钟，我肯定回来。”

　　池意还是不同意。

　　姜知榆妥协了。

　　才怪。

　　她望了眼窗外的月色，打了个哈欠：“那走吧，去医院。”

　　池意目光灼灼地凝视她：“我觉得我……”还好。

　　姜知榆出声打断：“二选一。”

　　池意屈服了。

　　“去医院。”

　　姜知榆很不满意她这个决定，“这个点都叫不到车，你能开车吗？”

　　池意：“我可以。”

　　姜知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你睡吧。”

　　说完，不给池意反驳的时间，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

　　池意心脏一阵紧缩：“你……”生气了吗？

　　姜知榆眯着眼警告她：“你再说话我就不管你了。”

　　池意眸光闪了闪，闭紧了双眼。

　　……

　　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姜知榆勾着清浅的笑，蹑手蹑脚地晃了出去。

　　庄园周围没有药店，她扫了个共享单车，绕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

　　付完款，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好巧不巧，外面开始飘起了雨丝。小雨撒在屋檐上，落成一道密密的雨帘，空气里都透着凉意。

　　四周的超市都关门了，药店的店员也没有伞。姜知榆蹲在路边，等雨势渐小，她才沿着房檐走进雨幕里。

　　毛毛细雨浇在身上，没什么感觉，还挺凉快的。

　　姜知榆冒着雨回到庄园，身上基本都湿透了。

　　她换上睡裙，踮着脚尖走进池意的房间，用手心去试她的温度。

　　比刚才还要烫。

　　姜知榆蹲在她耳边：“池意……池意？”

　　“……”

　　池意倏地睁眼，下意识按住她放在床边的手。

　　力道很紧。

　　姜知榆轻哼一声：“你放手，疼。”

　　听到声音，池意蓦然松开了手。

　　她怔愣着，有些不知所措。

　　姜知榆略带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起来把药吃了。”

　　池意还没缓过来，摸索着坐起身。

　　她小声问：“对不起，很疼吗？”

　　池意注意到姜知榆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动作一顿，幽静的眸里生出一分寒意：“你出去了？”

　　姜知榆随便摆了摆手，把桌角的温水和药片递给她。

　　池意没有接，嗓音染上阴戾：“不是说好了不出去吗？”

　　姜知榆蹙眉：“那你怎么办？外面下大雨呢，你以为我想出去吗？我不去给你买药让你自己在房间里闷着吗？”

　　池意的神情茫然了片刻，眸中的森冷一寸寸褪去。她无助地望过来，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眼眸闪烁了几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知榆从袋子里拿出温度计扔到她怀里，背过身去：“自己量。”

　　池意把温度计夹在腋下，不安地看向她。

　　姜知榆的头发湿了大片，滴落的水砸在肩膀上，将睡裙也浸湿了。

　　睫毛上挂着几串水珠，欲要滑落，被她用手抹掉了。

　　刚刚姜知榆靠近的时候池意就看见了，她的手上也有被水泡过的痕迹。

　　池意突然想起来，这周围没有药店。

　　这么晚的天，她一个人在外面。

　　她那么怕黑。

　　还淋了这么久的雨。

　　不知道跑了多远……

　　都是为了我。

　　池意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姜知榆背对着她，困得要死。

　　她回头看了眼钟表。

　　2:28

　　六点四十到校，还能睡三个小时。

　　悲剧。

　　池意的体温刚好三十九度，姜知榆给她吃了退烧药，估计能降下来点。

　　姜知榆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朝着池意扬起唇角：“早点睡，晚安。”

　　见她要走，池意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指了指她还有些湿的头发 ，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姜知榆轻声拒绝：“不用，我自己擦擦好了。”

　　池意固执地站在门前，挡住她的出路。

　　“头发不干睡觉会感冒的。”

　　我感觉已经要感冒了。

　　姜知榆心想。

　　她拗不过池意，只好坐回床边。

　　池意拿着吹风机走过来，手指灵活地挑开她的长发，露出纤白的颈肩。

　　她喉咙滚动，按开吹风机的开关。

　　五指在细发间穿梭，姜知榆下午出门前洗过头，洗发水的香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顺着鼻腔在全身蔓延开。

　　池意的动作很轻柔，姜知榆困得不行，把身子斜靠在她腿上，闭目养神。

　　说好的闭目养神，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

　　池意悄悄收了吹风机，歪头看她的睡颜。

　　几缕发丝被吹风机吹乱了，歪歪扭扭地沾在脸颊两侧。卧室里很热，姜知榆的脸被热气熏得红红的，和嘴唇一样的桃红色。

　　池意安静地看着，确认她已经睡熟，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她弯下身，把姜知榆从椅子上抱起来。

　　女孩很轻，抱起来丝毫不费力，只有小小的一团。

　　池意抱她到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姜知榆的房间。

　　房间里打扫的很干净，被子都被她一丝不苟地叠成豆腐块。

　　床上，书柜上，地毯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偶。

　　池意记得姜知榆小时候特别喜欢玩变形金刚。

　　……所以她给姜知榆准备了一大箱子的变形金刚。

　　原来她现在喜欢这些。

　　池意默默记了下来。

　　她给姜知榆盖好毯子，点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把门关好，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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