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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朝都
湘东王府
空了许久的王府终于迎回了主人,府中下人欣喜不已,各自忙碌了起来。陆平生却没闲情在家里吃喝玩乐,阔步入书房,其后房门紧闭。
霍加紧随而来,静立一旁,看他时而查阅满案谍报,时而静静喝茶,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言语。
大约两个时辰后,男人一把将谍报仍在了桌上。
“前线是谁?”
“于凯于老将军。”
陆平生伸手揉了揉额角,“派人带话去前线,不论胡人如何叫嚣,务必守城不战。”
霍加:“是。”
“另外,”霍加刚要离开,又被叫住,陆平生说:“密联林胡丞相,使其游说林胡王。”
逆光的方向,男人侧脸轮廓有些模糊。
“殿下的游说,是指……”
陆平生抬眸笑笑,不答反问:“你说呢?”
霍加明白了,是无所不用其极撬开丞相的嘴巴,游说林胡王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是陆平生一贯的作风,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霍加低下头:“属下会派得力人手去完成这件事,殿下放心。”
“放心?”陆平生可不放心,他微微坐直身子,睨眼瞧去,“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霍加跟了他多年,是得力的左膀右臂,若非必要,陆平生不会把他派出去,看来林胡一事,确实棘手。
“属下领命。”
*
当夜,霍加快马加鞭一路前往林胡,于第八日的傍晚,终于望见寺塔尖耸的林胡王城。
这是一座塞外古城,不同于中原的捭阖开阔,却也肃穆庄严,气势夺人。因在极北之地,天色暗的迅速,入城时已经华灯满街。和中原一样,即便在夜间,街市上依然张灯结彩,行人摩肩擦踵,酒肆胡馆里宾客满堂,好不热闹。
霍加找了间胡馆,要了酒和菜,大快朵颐起来,吃饱喝足后直接上楼休憩。
一切看似平常,外人眼中,这不过是行至此地的游人,无人在意他。
半夜时分,他换了身行头,头戴斗笠黑纱蒙面,悄然掠出胡馆,直奔丞相家中。古旧沧桑的丞相府外观如常,没有任何异样,守门的胡人士兵,奔波忙碌的胡人婢女……霍加将整座府邸找了个遍,并未发现丞相的踪影,正预备藏身檐顶守株待兔时,忽然听到啜泣声。
声音不大,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隐隐约约传来。若非他是习武之身,听力异于常人,根本不会在意。霍加寻着声音找去,在一间放着红晶石雕像的屋内瞧见三四个女人,女人怀中带着孩子,个个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霍加将胡馆听来的传言与眼下情形一起细细联想,素来冷漠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
*
回到湘东王府又过了八日,霍加把在林胡所见所闻报告陆平生。
“林胡王于半个月前急病猝死,右相因出言不逊被斩于帐前。”
这事确实令人意外,没想到林胡王庭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也是波澜丛生。
陆平生的脸上却并不意外。
屋内烧着火炉,暖流如春,他一身缁色长袍站在窗边喂鸟。
“殿下……早已知晓此事?”
男人唇边微微一扬,“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未卜先知?”
耳边几声鸟鸣传来,清脆婉转,那只花雀扑打着翅翼,飞停在手臂上,他顺着鸟毛说:“上一战林胡王战败割地,损失惨重,也见识我朝的实力,不会这么快就想不开,上赶着来找死。”
“难道这次来犯,并非林胡王的注意?”
花雀听到霍加说话,又扑簌翅翼飞往他的肩头,琢了琢他脖颈后的纹绣。
“当然不是林胡王,”见他一脸疑惑,陆平生丢了手里的鸟食,问了个问题。
“林胡王的三个儿子如何?”
霍加愣了一下,才说:“并未有异动,您怀疑他们?他们都是林胡王的亲儿子,何至于此。”
“生于权力斗争下的感情,最后也会没于权利斗争中。什么兄友弟恭,不过是哄骗世人的假象罢了。”
霍加知道他是想起不开心的事了,静静站在一旁,任由那鸟一下一下啄着自己后颈。
过往点滴涌上着脑海,确实让人不爽,不过陆平生并未纠结,目光瞥向霍加,饶有兴趣讲起了林胡王的儿子。
林胡王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乃王后所出,背靠贵族,是最有望继承王位的,不过他窝囊无能,整日狎妓饮酒,不学无术。二儿子倒是有点本事,就是家世不好,母亲只是个卑贱的歌女。
“至于三子……”陆平生抬了抬手,那只花雀又飞回了笼中。
霍加听得一脸认真,完全没注意到鸟儿飞走了,只顾问道:“殿下,三子如何?”
“林胡立储,除了要贤长者,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陆平生语气平和,“储君一定要是样貌俊美者。所以在林胡,生得好不如长得好。”
“林胡王的小儿子确实有本事,家世也还算不错,可惜,”他转了转脖子,嗤道,“样貌奇丑,是最没希望角逐王位的人。”
霍加瞬间反应过来:“既然他没希望角逐王位的话,那么林胡王的死,跟大王子二王子有关?”
陆平生闻言只是笑,扬唇浅笑,一贯的清贵优雅,明俊温和。
霍加迎着他深邃难测的目光,迟疑开口:“难道……不是?”
“一个样样都不差的人,却因为不成文的规定失去了竞争王位的机会,你说,他心里会不会恨?”他踱步至窗边,望向流云层叠的苍穹,“规矩是人定的,只有定规矩的人死了,才有机会。”
霍加难以置信。
那个高高在上,称孤道寡的位置,当真这么好?好到连亲情都能罔顾?
一缕愁色浸透霍加的眼底,陆平生并未注意,“他不安分。林胡留不住野心勃勃的三王子,总想来中原闯一闯。”
“两国关系尚未好到可任国民自由出入彼此的领地,中原人甚至对胡人深恶痛绝,并不欢迎他们,他来中原做什么?”霍加疑惑,“请恕属下愚笨。”
他愚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手是没话说,就是脑子时好时坏,聪明起来人精似的,笨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陆平生搓了搓指腹,“你别忘了,林胡盛产精铁。”
“看来三王子是来中原做生意了。”
总算明白了,林胡那地方不比中原国土广袤,财富之多。而上位所走的路,每一步都是金钱铺出来的。三王子纵使母家还算富贵,精铁这东西在中原又稀缺,所以来卖精铁牟利。
胡人把生意做到中原不是没有,百姓们在边境通商互市的事,是国君们所应允的,三王子要将林胡精铁送到中原来,只有两条路:一是途经东朝边境雍州的永宁大道。不过现在林胡兵压东朝边境,送精铁走在边境,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至于第二个——
霍加思了一刻,“许昌?那是北朝的地方。”
陆平生摸了摸面前鸟笼里的花雀。
霍加说:“他既运送精铁,必定早摸好路线,保证一路畅行。只是……没有官牒文书无法入城。据属下所知,北朝这样有权有势又不顾死活的人,不多。”
“不多,但不代表没有。”陆平生笑道,“我们手眼通天的明大人不就可以做到么?”
“明镜山?”霍加一愣,“难道明镜山勾结胡人!北皇,北皇不管?”
北皇……司马洵……
陆平生眼前立马浮现出轮廓深刻的五官,那个当年和他纵马苍原,把酒言欢的刎颈之交,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用屁股想也知道过得不怎么好,否则一个本该成为明君的人,怎会容许明镜山这种货色走到今天?
陆平生敲了敲桌面,“北皇身居高位,眼里装的都是波澜壮阔的山河盛景,这样的好景色看多了,就在自己脚底的腌臜事,反而看不到了。”
“胡汉关系一直势同水火,明镜山和林胡勾结,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陆平生忽然沉默了一下。
霍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时已经迟了,可面前的男人并未在意,“你忘记淮生的病了?”
“五石散!明镜山和林胡王子勾结,是为了交换五石散的原料!”
“交换?明大人可不是个会跟人谈条件做交换的人。”陆平生一手背后,一手逗鸟,嘴角衔着清浅的笑意,语气淡定得像在说故事,可是霍加知道,他心里根本淡定不了。
五石散原料之一就产自林胡,当年陆淮生就是为这种东西所害,终年药不离口,成了个半人半鬼的废物。
“明镜山研制这种禁药,控制别人为已用,简直丧尽天良!可怜二殿下……”说到此处,霍加忽地想起什么。
陆平生朝他望来,“有话就说。”
“属下想起一件事,多年前明镜山曾灭了明渠边一个村子,这些年也在寻找巫族圣女和圣物,想必也是为了五石散。”
“谁知道呢。”男人听罢漫不经心捡了一把鸟食,喂了花雀几粒,花雀朝他虎口琢了两下也没在意,明显是心不在焉了。
霍加知道自己今天话多了,已经到了要闭嘴离开的时候,于是识相离开。
跟了陆平生很多年,一向了解他,知道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一句话所传达的意思。
不过这次他却猜错了。
“等等。”人已走到门口,身后的男人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念了一句,“巫族的圣物?”
霍加脚下一滞,回头望来。
“殿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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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过渡章,走一下剧情就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