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捡回家

　　跑到再也见不到姜行光、也不听到任何声音为止，照碌疲惫地靠上墙面，准备先缓一阵。

　　除了有些头晕目眩外，照碌还感觉下颚生疼。
　　以前摔了或者碰到东西了，只要没到流血的程度，他自就认为情况还好，也没觉得身体真出现了什么问题。

　　但他的确落了一身暗病，每到受伤时总会疼得受不了。

　　好在姜行光消失了。
　　如果那个会让他心烦的人还在，照碌只会更恼火。

　　他记得姜行光评价过自己“平易近人”，还问过对方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想。

　　姜行光当时答得坦率，差点就把照碌给骗着了，等后边生气了又把心里话骂了出来，没能做到表里如一。
　　这哪叫什么好人……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烦。
　　照碌干咳两声，看向道路的岔路口。

　　一边联通商业街，姜行光可能在的地方。这条路照碌当然不可能选，他又不是非得回姜行光家。
　　那么留给照碌的就只剩下了另一边，也就是二狗离开的方向。

　　虽然和二狗见面时说不定又会打起来，但二狗所说的“胞弟的病”不可能放着不管。
　　照碌被二狗叫了声照哥，自然该顺道看望一下二狗他弟。没准二狗他弟病情很严重，亟待照碌去救助，那到时候叫二狗感谢他都不够。
　　照碌理所应当地踏上了这条路。

　　他平时不大识路，可照碌对二狗很熟悉，能凭脚印或者别的痕迹选出最正确的那条路，哪怕没有人领着，也不怕走错路。

　　有了明确的路线，照碌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可他虽然选择了离开商业街，心里想的却不是二狗那桩事，反而止不住地回想起姜行光。
　　之所以撇下姜行光离开，根本原因是遇到了二狗，其次便是因为“孬种”结下的仇。

　　照碌恨姜行光不明事理，既不理解他，又总带照碌去警局还是商业街这种容易产生误会的地方。

　　“要不是有烂好人管着，我早就逃了。”
　　照碌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头，骂起了姜行光的不仁不义。

　　走了一阵子，照碌再次看到那颗被自己踢走的石子，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他确定二狗往这个方向走了，可沿着巷道走到底，既没看到二狗的影子，照碌还绕了回来。

　　为了确定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照碌重走了一遍老路，这回他尽量在分岔路挑着没走过的那条路走，最后无奈地停在了一面窄墙前。
　　看来二狗是真消失了。

　　等等……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窄墙底下刚好有个绿色垃圾桶，盖子上还留着沾着泥泞的鞋印。

　　照碌踩在垃圾桶上，又使劲往上一跃，用手攀住了墙沿。
　　深喘几口气，照碌往前蹬腿，靠反作用力把自己送上了墙头。

　　墙的外面不再是连绵的街巷，而是一条广阔的双行车道。过往的汽车带着闪烁的灯光一并奔涌，夺目吸睛之余，还向照碌提醒了接下来的路线。
　　顺着这条公路一直走下去，他就快和能二狗见面了。

　　照碌不着急跳到地面，他一边喘气一边把手抬了起来。
　　虽说成功攀上墙头，但作为代价，他的掌心当中留下了两道显著的磨痕。

　　原本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咬伤再次开裂，伤口沾染上墙灰，变得更加触目惊心。

　　疼痛不知停歇地侵袭着照碌，他能做的只有将手贴在衣服上不断擦拭，尽管没有明显改善伤口的状况，但至少没像刚才那样疼了。
　　也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有一株绿化树立在路边，四处蔓延的枝丫离墙头很近。
　　接下来照碌的打算是跃到树枝上，如果能沿着树顺利地爬下来，那么下墙的风险会被减到最小。

　　可照碌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大胆的想法，他不保证树枝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毕竟照碌又不真是一只狗。

　　树枝不出意料地断了。
　　照碌在离地面四五米高的距离开始下坠，跟直接跳下去没有两样。

　　他尝试着找个支撑物，可下落过程持续时间太短，照碌最后还是摔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他被茂密的枝叶撑起了大半身子，也被质地坚硬的枝杈戳得苦不堪言。

　　稍微恢复点力气，照碌截下一支树杈，当作拐杖撑起身体，逐渐爬出了绿化带。再往前踏了几步，确定自己还走得动路，照碌继续朝目的地出发了。

　　公路途经一条跨河大桥，过完桥后就到了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处往右转，再走上几百米路就能看到一片住宅区。

　　老小区照明不好，居民普遍夜晚睡得早，哪怕照碌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也没人注意到他。

　　找到对应的楼栋号，照碌只身钻进了楼梯间。
　　这栋楼许久没人打扫，栏杆上落满了一层灰。被照碌一扫，灰便在整个楼梯间里飘扬了起来。

　　咳咳咳。
　　照碌捂着嘴，急匆匆地踏上了二楼，他正想往三楼进发，一时间听见底下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楼梯间在夜晚时格外僻静，所以那声音被照碌听得一清二楚。
　　他起初以为是回音，但在屏息望着底下时，照碌仍能听到新传来的脚步声。

　　这显然不是回音，是有人跟他一样走上了楼梯。
　　照碌只能接着往上走，他一连跑到了四楼，也找到了作为目的地的那个门牌号。他再度回望着底下的楼梯，但没能找到访客身处何处。

　　一声声脚步不停在照碌的耳边回荡，似乎那人知道照碌离的很近，刻意地放轻了脚步，想以此打消照碌的警戒。
　　即便脚步声再轻，照碌依然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那人的动作，他暂时不敢开门或是再往上逃，除非提前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随着那人走上了三楼到四楼的楼梯，他的影子被月光映在了墙面上。照碌皱起眉头，似乎看出了这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姜行光出现在了楼梯下方。

　　在见到那副熟悉面孔后，照碌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没等姜行光走到身前，他便气愤地质问道:“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你现在火了。”
　　姜行光眼眸里的冷意尚存，他接着往前走，把照碌逼退到了墙边。

　　随后他举起手机，放起了一段视频。
　　有人拍摄了照碌从墙上跳下来的片段，还特意在其落入绿化带时放大了画面，使得整段视频看起来异常惊险。

　　底下评论大多是为照碌祈福的，还有不少人直接@了警局。

　　“那是被人偷拍了，(脏话)。”照碌猛地撞开了姜行光，站在一旁捂住了伤痕累累的右手，“我做什么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
　　要不是对照碌的离开抱有愧疚，姜行光不会顺着这条线索找到这里来。他见照碌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照碌垂下眉毛，在心底念了一遍姜行光的名字，加上几句骂人的话，将对方带给自己的怨恨情绪加重不少。

　　他想把姜行光骂走，可刚润了润喉咙，再看到姜行光失落的神色，照碌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
　　照碌希望姜行光生气，甚至动手也行……总之不能像现在这样满脸愁容，这哪像姜行光?!

　　“你不会跟了我一路吧?”
　　愤愤不平地瞪了姜行光一眼，他不打算再搭理这人，转身走到公寓门前。

　　正当照碌把手搭在门上准备敲门时，他听见姜行光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
　　“不管怎么说，你手上的伤必须处理，所以我去了药房。买完药回来没找到你，后来看到那段视频才明白你去了哪里，是到这小区附近才找到你的。”
　　“药我现在还提着，你手上的伤总得处理一下，你自己看着涂药。”

　　“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
　　话还没说出口，照碌近乎哽咽。
　　他明明早该预料到姜行光会去做这种傻事。

　　姜行光蹲在前一阶阶梯上，身手解着塑料袋的结，然后把那个印着药房标志的袋子敞开口后摆在地上。

　　“碘伏和红霉素软膏都有，棉签也配好了。”
　　他把对应的药品取了出来，又招呼照碌过来。

　　照碌走到姜行光身前，同样蹲了下去，和姜行光等高。
　　姜行光抬起照碌的右手，用棉签抹去照碌手上的灰尘，耐心地将药膏涂抹到每一处伤口。

　　期间姜行光一直低着头，他并不在意照碌的注意力在哪，只是履行着上药的职责。等涂完一遍药后，他反而朝照碌自责道:“我涂得不是特别仔细，要是有哪里没涂到的得劳烦你提醒我。如果几个小时后伤口还疼，那还得再涂一遍药。”

　　不过姜行光本意如何，反正这么一大段话成功把照碌给唬住了。
　　他瘪着嘴，觉得姜行光已经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自己再置气显得不是个好的处理办法。

　　“我下巴疼，你看看能不能把药涂在那里?”
　　说完，照碌别扭地看向了别处。

　　姜行光听见了照碌的要求，换了根棉签，沾了少许碘伏，往照碌下颚处涂了几下。

　　“那块地方好像没伤口，但不知道为什么很疼。”
　　照碌别扭地抬高下巴，很不适应碘伏冰冰凉凉的触感。

　　姜行光将棉签丢进塑料袋里，向照碌解释道:“可能是之前在哪碰到了，那里还留着淤青。”

　　什么时候的事情?
　　照碌后知后觉地摸了下巴，除去碘伏带来的微麻感，他还真摸出些许疼痛。

　　手机被姜行光递给了照碌，提前调好的自拍模式成了一面镜子。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照碌端详了下巴好一会，确实如姜行光所说，他下巴肿了一块，看着像是被人揍过。

　　趁照碌还沉浸在“照镜子”中，姜行光讲起了更多。
　　“我当时确实以为你跟人打架了。现在想想应该是我误会了，毕竟如果真是和人打架打成这样，说出去得把脸丢光。”

　　听着姜行光的自述，照碌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张开来，脸上也多了一抹笑容。
　　其实他没那么讨厌姜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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