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不可卷也

　　祁蒙山说大不大，说笑不小，可是除了纯然这只小狐狸崽子来到山上后，再没人前来拜山了。
　　“笙笙，你今日教我些什么啊？”小狐狸蹦蹦跳跳，脚腕上铃铛噔噔作响。
　　纯然没事就变成小狐狸，不知道窝到哪里睡觉去了。一睡睡上个三五天也是有的，玉笙就用法力凝结出一个铃铛，绑在其脚腕上，这样小狐狸在哪她都知道了。
　　“今天啊，嗯，你想学些什么啊？”玉笙咋舌，反问于她。
　　现在她当了师父，才知道做师父的难处。果然是不当娘，不知道报娘恩，更想长庚了。
　　“我想学剑术，英姿飒爽的，多帅啊！”回家就把哥哥姐姐都打趴，看他们还敢不敢取笑她。
　　“这剑我也练了几百年了，教你但是绰绰有余。”
　　“哎，这山上光秃秃的，还是青丘好，鸟语花香的！”
　　狐狸的思维都这么跳跃了，她住在二十年了，也没有提过什么啊。
　　“笙笙，不然我们种些花草，装饰装饰，这样说不定就有人来拜山了。”纯然觉得自己想出一个好点子，风风火火的去干了。
　　玉笙有些无语：“没有人拜山，你知不知道，我这匾额是皇帝小儿亲自题的。这二十年，有上百人拜山，只有你自己上来了。”
　　“啊，为什么只有我啊。”纯然被她的大嗓门吓住了。
　　“那是因为我在山门石阶上设了幻山阵，四界中，凡人贪欲最重，他们连自己都欲望都克服不了，这样的人，如何修仙。
　　况且，我收徒本意是为了度化世人，自然要本性纯良，一心为民，赚取功德。要是教出来为非作歹的祸害，不是坑了我自己吗。”
　　玉笙神情激动，说了一大段话，纯然很有眼力见的递上茶水。
　　“哦，笙笙，是我心思纯良，天赋异禀，最适合修仙吗？”
　　纯然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骄傲的尾巴都翘起来。
　　“对啊，我的小狐狸最乖了。”玉笙捏捏她的脸，顺着她的话说。
　　“笙笙别捏了，会长不高的。”小狐狸不满的撅撅嘴。
　　玉笙哈哈大笑：“这是哪门子谬论。”手上又加大力度。
　　“哎呀，疼！”小狐狸直接拍掉她的手。
　　“我是你师父，捏捏怎么了。”玉笙说的理所当然。
　　面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玉笙，有苏纯然只能冷哼一声，然后一个时辰没有理她。
　　正午一过，小狐狸火急火燎的在山上跑来跑去，山顶的空地不多，一部分让玉笙盖了洞府。
　　剩下的土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纯然拿出离家前的种子播种，然后熟练的用灵力催生，可是什么结果也没有，过了有一刻钟，灵力都用了大半，也不见种子发芽。
　　“哈哈哈，别白废力气了。”
　　玉笙做在里间的矮桌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她折腾。
　　“为什么种不出来？”小狐狸恹恹的，都不欢快了，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想知道？”玉笙拉长尾音，吊足了她的胃口。
　　纯然心领神会，直接变成娇小的白狐狸，九条尾巴摇来摇去。
　　玉笙狠狠摸了一把，九尾狐就是漂亮，皮毛手感一绝！
　　“好了，笙笙，快说吧。”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事了。”
　　当时人界大乱，征战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
　　其他三界倒是想顺应自然，可四界息息相通，人死的太多，这可苦了冥界，天界也受到影响。
　　凡人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能供奉神灵。冥界的灵魂太多，积攒停滞，实在撑不住了，上折子给了天界，最后天冥二界联手，安定人家，秩序才得以重新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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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姬存希天命所归，剿灭叛军于祁蒙山，定天下，建夏朝！
　　祁蒙山由于死的亡魂太多，怨气太重，导致寸草不生。
　　回忆起这段历史，玉笙有些怅然，心情一下就变低了，气息压抑很多。
　　她想起来那个凡人，段毅恒。不知道她的结局，是否能有所改变。
　　想来，他早就去了冥界，过了黄泉，入了轮回。
　　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
　　纯然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笙笙，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啊！”
　　“小狐狸，你说，如果你只剩下四百年的寿命，你要怎么办啊？”
　　“笙笙，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才六百岁一十九岁，且生来就是仙胎，少说也能活三千年。”就算修为没有进益，靠狐族的天材地宝，也能撑个一万岁啊！
　　玉笙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又问了一遍：“如果真的只剩四百年的寿命呢？你是坐以待毙，还是抗争到底？”
　　“当然要抗争到底啊，我们九尾狐生来就有数千年的寿命，我活到一千，不是亏大了。”
　　功德虚无缥缈，死劫又不知道在哪一天来，玉笙鼻头酸涩，想来，她死后，也只有姐姐和阿祉为她伤心。
　　长庚会难过吗？在他长达几万年的生命里，会记得她吗？
　　玉笙努力睁大眼睛，憋住眼泪，她要是在徒弟面前哭了，多丢人啊。
　　打了个哈欠掩饰，泪水也在眼框里打转。
　　“今天好困啊，然然，你自己玩吧，为师去睡会啊！”拍拍小狐狸的脑袋。
　　有的时候还留下一本功法，让她参悟，不懂就抄，书抄百遍，其意自见。
　　留下变为人形的纯然在院子里凌乱。
　　纯然还是很听话的，在自己的小布兜里找到了笔墨纸砚，在演草纸上勾勾画画，比当年的玉笙不知道认真多少倍。
　　回了住所的玉笙也没闲着，幻化灵鸟把信件寄到了青崖山。
　　长庚自从四十年前不告而别后，就径自回了青崖闭关，再也没有出过青崖山。
　　闭关四十年，一出来就听到南天仙姬和秉泽帝君定亲的消息，他心里有些怪异，好像有些排斥，但更多的还是平静。
　　南天仙尊果然大智，将女儿同帝君气运绑在一起，倒也是个迂回之法，只不过没什么用。
　　若是死劫这么容易过去，他直接把死劫转移到他身上不就行了。
　　想要欺瞒天道，还需要细细筹谋。
　　酆都大帝的箴言让长庚的心中震颤，他笃定帝尊有破解之法，但是却没有点破，还需要再入酆都城。
　　梧桐在外面候着，长庚察觉到她的气息，让她进来。
　　“上神。”梧桐还是那张严肃的脸，恭恭敬敬的行礼。
　　“何事。”长庚闭目打坐，嗓音温柔淡雅。
　　“小仙姬来信了。”
　　梧桐话音刚落，长庚的眼就睁开了，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
　　“快拿过来。”
　　梧桐递给他，立在一旁等着。
　　玉笙这四十年一封信都没给长庚写，上次分别二十八年，写了很多信，他一封也没回，这次他不告而别，想来小徒弟是气到了。
　　这次来信，一定有事告知于他。
　　信中问候长庚的身体状况，修炼情况，心理状态，还简略说了她在人界行走四十年发生的事情。信的末尾处表明写信的来意，需要梧桐仙君的几支本体梧桐枝，发芽的那种，可以抵挡怨气的。
　　整封信规规矩矩，没有丝毫得体之处。
　　长庚有些不高兴，打坐都打不下去了，师徒这么生分了，婚约还没告诉他。
　　玉笙的近况，梧桐出关后都告诉他了，徒弟长大了，做事也得体了。
　　想想还是回了她四个字“安好，勿！念！”
　　是有些情绪在里面的。
　　“梧桐，你把你的本体梧桐枝折上百枝，要发芽的。”
　　长庚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梧桐汗流浃背。
　　“上神，您……没开玩笑吧？”梧桐有些结巴。
　　“你是万年梧桐，早就修炼成仙了。几根梧桐枝而已，笙儿想要。”
　　梧桐面色龟裂，僵在那里，几息后，才说个“好”。
　　内心：你清高！你伟大！你是好师父！你要不是我主人我一定用枝条勒死你！几根梧桐枝！我还想要几块龙鳞呐！
　　“咳……梧桐，你要不小声些，我听的到。”
　　差点忘了，长庚会读心术。
　　“上神，我这就去准备。”一向严肃的仙君咬牙切齿。
　　“这是清源丹，可以补充你损耗的元气。”长庚直接幻化出一整瓶给她，随后又闭目冥想。
　　“快些！送到人间的祁蒙山。之后笙儿如果问起我，就说我又闭关了。”
　　另一边的祁蒙山，玉笙可谓是鸡飞狗跳，不，应该是，“龙急狐奔。”
　　不是，这小徒弟思维也太活跃了吧！
　　一会这一出，一会儿那一出，她的美容觉都没睡好。
　　“笙笙，我有点困了，不想写了。”
　　“笙笙，不如我们下山吧！山下可好玩了。”
　　“笙笙，一直在山上怎么攒功德，应该出去走走！”
　　“笙笙，你会的好多啊！剑术，阵法，占卜，抚琴，下棋，书法……”
　　“笙笙，我想……”
　　“笙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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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好烦啊！之前是外甥灵祉，笙笙，笙笙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现在是徒弟然然。
　　心中越发觉得长庚伟大，师尊的职业伟大，这不是朝五晚九，专职看孩吗！
　　她做长庚徒弟的时候，一定没有这么麻烦，不然长庚怎么从来都没红过脸，从来都耐心温柔。
　　对，她一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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